小姑娘喝醉了酒,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只是小手指在不安分地绞着叶行潇的广袖。叶行潇将她的小手放开,柔声道,“睡吧,你想要的未必远在天边。”

    宿醉的滋味不好受,第二日醒来小舟只觉头疼欲裂。门外响起敲门声时,小舟刚从床榻上起身,心中想着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别让那两个外男见到才好,小心翼翼透过门缝看见外面站的是妁娘,才放心地开了门。

    妁娘端了醒酒汤和早点来,笑道,“第一次喝醉感觉不好受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放纵。”

    小舟腼腆一笑,乖乖喝了醒酒汤,眨巴着眼问道,“昨晚我喝醉后,可有……咳……发生什么?”

    “没有啊”,妁娘在她身边坐下,应声道,“昨晚你喝醉了,叶行潇将你抱进房中,咱们几个也就散了呗。”

    小舟脸上又出现了不自然的潮红,不好意思道,“是我扰乱了你们的雅兴。”

    “什么雅兴不雅兴的。就那个病号今早刚因为喝酒被大夫臭骂了一顿,现在好生躺在床上养着呢,还得谢谢你昨晚这么早就喝醉了,让他也少喝了一点。另外一个整日飞来飞去脚不着地的,大清早的也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

    “妁娘,又在编排我什么呢。”真是说谁谁到,内力深厚耳听八方的叶行潇在门外叫道。

    小舟赶紧将自己梳洗好,等到小舟穿戴完毕,妁娘才打开房门,毫不客气地回嘴道,“哟,这不是我们脚不着地的叶少侠吗,原来您的两条腿能用啊,奴家还以为你整日在我这小院里飞来飞去都不用走路呢。”

    小舟跟着妁娘身后走出来,却见叶行潇在埋头钻研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妁娘平日里牙尖嘴利打嘴仗从未输过,这一次却得不到叶行潇的回应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但仍是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叶行潇挑挑拣拣了半晌,才从里头拎出了几件,神神秘秘地朝她们笑道,“秘密。”说罢便躲进了自己的房中,徒留下小舟和妁娘一头雾水又莫名其妙地相视无言。

    妁娘要去前厅照顾生意,小舟便又昏昏沉沉地躺了回去,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她知晓该早日与宫中取得联系,但冥冥中内心却有一股抗拒的想法一直拉扯着她。

    越想越烦燥,就这样假寐了半日,临近暮时她的房门被敲响。

    小舟睁开眼去开房门,叶行潇一身月白衣裳站在门口,一手紧紧攥着举在她面前,见她出现便将手放开,手中握着的神秘玩意便坠了下来。

    小舟的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枚玉雕的小船,那玉在她从前见过的所有玉中质地成色都不算最好的,其上的雕刻纹路简单,一刀深一刀浅的手法略显稚嫩。但这艘玉船泛着静谧的蓝绿色,骋在海浪中,桅杆之上是一颗小小的星星,看上去很孤独,但又很自由。

    叶行潇笑着问道,“喜欢吗?”他将挂着玉船的细绳从手中卸下来,放在小舟手心。

    小舟细细摩挲着玉船,只听得叶行潇淡淡道,“希望你可以像这艘船一样,可以漂向自己想去的任何方向。”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热潮激涌上喉头,涌上眼眶,她欣喜地点头道,“喜欢。”

    叶行潇向小舟伸出一只手,问道,“昨晚你向我讲述了你的过去,作为回报,我带你去体验一下我的过去,或许也是未来。你愿意吗?”

    小舟将玉船攥在手心,伸出小手回应了那只宽厚的手掌。

    叶行潇带着小舟轻盈地凌空跃起,一路踏着紫蓝的夜幕,飞过热闹的街市,飞过城郊的竹林,一路向着一座小山的山顶而去。

    小舟本以为他要给她看什么东西,没想到直接带她飞了这么久,内心腹诽妁娘叫他脚不着地果真不错,一路上紧张又拘谨地环着他的腰身,直到山顶才惊魂未定地放开。她方才一路都无心留意街景,这才得以纵览山下的繁闹的一切。

    她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一切吸引,广袤无垠的天幕之下是一个渺小的她,渺小的她眼中映出了从未见过并梦寐已久的芸芸众生。

    “我从小跟着师父修习逍遥道,不喜拘束、无牵无挂,只想着走遍天涯海角、看尽世间繁华,若是在途中能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也算对我一身功夫的回馈。这就是我的过去,也会是我的未来。我想将它分享与你。”

    小舟抬眼望他,觉得他似乎天生就该如此洒脱不羁,恍若出尘但又入世,她轻轻道,“谢谢你。”

    “无妨,助人实现愿望,也算行侠仗义。”

    掌心摩挲着玉船的纹路,攥在手心愈发炙热。

    这几日罗城格外热闹,只因五派会盟召开在即,那些觊觎宝物的人也在暗处各怀鬼胎。但对妁娘这样的生意人而言,人多意味着钱多,也正是江湖人的剧增,大街上出现了不少比武的擂台。

    叶行潇带着小舟上街凑热闹,碰巧便瞧见重武盟与太一门的弟子在一处擂台比武。小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叶行潇便带着她扎进人群里凑到前排看戏,他一手暗暗地护在小舟腰侧,不会唐突了她,但也不会让她被人潮拥挤。

    “那个高大魁梧手里拿着一只大铁锤的,是重武盟的弟子。重武盟不讲究招式身法,只注重养出一身强横的蛮力,以绝对的力量压制。而对面那个脚步不断移行变幻的则是太一门的弟子。太一门的步法出自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叶行潇在小舟的耳边低低耳语。

    重武盟弟子身形高大,挥舞铁锤能带起一阵强风,砸得地面晃动不已,即便有绝对的武力但极不灵活,反观太一门的弟子不断变换身形,似是自成道法。

    众人都以为太一门的弟子即将稳胜,小舟却轻轻说与叶行潇道,“太一门的弟子……好像要输了呢。”

    “何以见得?”叶行潇佯装不懂。

    “太一门的弟子看似深不可测,但其实重武盟的弟子总是能猜到他的走向并一直追着他走,他好像能看出对方的内心。”小舟猜道。

    “不错。重武盟最是直截了当,一眼看穿人心,太一门看似奥义高深,反而被自己的心绪扰乱。万事万物,只要看透内心,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果不其然,那太一门的弟子被一个铁锤抡了下去,而那重武盟的弟子在擂台之上嚣张地叫道,“何人还敢来战?”

    “我!”小舟循声望去,上来的是一位身材瘦弱、满眼皆是阴郁的男子,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箧,腰间挂着一支唢呐。

    “就你?”重武盟的弟子上下打量了这个瘦竹竿两眼,嫌恶道,“就凭你,拿什么和我来战?你倒不如先吹个唢呐给你自己奏个丧乐吧哈哈哈!”他嚣张地嘲讽道,台下众人也跟着嘘声。

    “我是要吹唢呐,但丧乐是为谁而奏可还未定。”那人拿起唢呐,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陡然传出,小舟觉得这乐声实在不具美感,倒像是在召唤阴诡地狱里的小鬼。

    叶行潇捂住她的双耳,低语道,“这人是五毒帮的,这乐声是五毒帮召唤毒物的信号,不要听。”

    小舟觉得耳边刺耳的乐声不再让她这么难受了,叶行潇不止是捂住了她的耳朵,似乎还用了内力将她与那骇人的乐声隔绝。而其他看戏的人可没那么好受了,个个都难受地捂着耳朵,被这乐声吵得头疼欲裂,连擂台之上那位嚣张的重武盟弟子握着铁锤的手也没有那么有力了。

    乐声不断召唤,小舟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不计其数的毒蛇、毒蝎、毒蜘蛛从他背着的竹箧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向那位重武盟的弟子爬去,擂台之上登时黑压压地一片看着十分骇人。

    有一些不太识路的毒物向着擂台之下爬来,看戏的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退开,叶行潇将小舟护在身后退后,有些不长眼的毒物向他们靠近都被叶行潇用内力震开了。

    重武盟的弟子被毒物逼得退下了擂台,五毒帮弟子几乎不战而胜,他收起了唢呐,那些毒物又后知后觉地爬了回去。他对着台下微微仰头,轻慢道,“现在我是擂主,可有人敢挑战?”

    他阴郁的眼神蔑视地扫着台下众人,忽然眼眸一定,直勾勾地盯着叶行潇腰际的佩剑,喃喃道,“合庸剑……朝隐宗……”

    他举起唢呐指着叶行潇,挑衅道,“我要挑战你。”

    小舟轻轻扯了扯叶行潇的衣袖,担忧地看着他。叶行潇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果断应下了挑战,携剑飞身上了擂台。他本想着五派会盟召开在即,他身上怀着信物合该低调,但既然被人主动挑战了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叶行潇未拔剑鞘,横剑挡在身前,银鳞鳞的剑鞘闪闪发光,看戏的众人这才纷纷认出这是朝隐宗的名剑,当年朝隐宗开宗之主叶隐亲手打造的合庸剑,皆是震惊朝隐宗还未全然销声匿迹。

    “吾乃峣山朝隐宗叶行潇,家师子明真人。敢问阁下何人?”

    “等我将你逼下擂台,夺了你的合庸剑,你觉得你还有知晓我名号的必要吗?”

    如此挑衅之语,叶行潇听了却也不恼,拔剑起势,周身内力暗自涌动。那人仍是举起唢呐,这次台下的人都有经验了提前捂好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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