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淮今年的夏天，比以往更热烈。
室外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白，商场里冷气开得很足，伍齐提着一条相当于大多数人一个月工资裙子的裙摆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好看。”
“小姑娘皮肤白，身材好，穿这条裙子好看的不得了。”
“你是我见过这条裙子穿得最好看的人。”
“好漂亮的呀！”
“......”
伍齐无视这些热情的恭维，往外走了走，安楠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一遍，眼睛便弯了起来，“诶呀，我们小齐穿裙子真好看。”
她揽着伍齐转了一圈，“好看，跟个小仙女儿似的，身材真好，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伍齐皮肤本就白皙，被安楠这么一逗，连带着耳朵整张脸都是红的。
“安楠姐...”
“真漂亮。”安楠还在感慨，“咱要脸有脸，要啥有啥，就应该多穿点漂亮裙子，别老是穿短袖牛仔裤，封印颜值。”
伍齐提着裙摆跟在安楠后面，听她喊：“亓寒，过来看看小齐这样穿好看吗？”
试衣间外，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侧了侧头，看了一眼跟在安楠后面的人，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人，打趣道：“我说好看没用啊，得买单的人说好看才行。”
另一人，环臂低着头，像是在闭眼休憩。
一直没动静。
安楠翻了个白眼，“伍航！”
她走过去，撇了一下伍航的头，“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被打的人抬起头，满脸疲惫，眼皮翻出褶皱，伍航捏了捏鼻梁，把口罩往上提，“挑好了？”
安楠让出视线，指向一直站在后面的伍齐，“小齐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伍齐攥着裙摆的手紧了又紧，表情不自然地准备接受伍航目光。
但伍航也只是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头。
“你看好就行。”他看着安楠起身，环视一圈偏头问道：“你呢？”
“用不上你。”安楠环上亓寒的胳膊，“我有男朋友。”
亓寒顺势拉住安楠的手，挑衅似地看着伍航，“她有男朋友，用不上你。”
“......”
亓寒和伍航同属于XM电竞战队，伍航是队长也是俱乐部的主理人，亓寒是他几年前从别的队伍挖来的辅助选手，而安楠正是亓寒的女朋友，也是XM运营总监。
伍航理都没有理他，跟着店员去结账。
半路却被人拦下，“哥——”是伍齐。
伍航看向她，两人这才对视上，伍航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的年龄，但他进入XM已经六年多，社会和人性早已磨掉了他身上弥足珍贵的少年气。
伍航眼睛很红，里面全是血丝，见伍齐不说话，他微微皱眉，“怎么了？”
“这件裙子。”伍齐声音很小，“不想要。”
伍航看着她，没有说话。
半天，伍齐又挤出两个字，“很贵...”
伍航和店员皆是一愣，他们这群人，除了伍齐穿着校服，其他人的打扮皆不普通，况且这是一家轻奢女装店，进到里面就很少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没事。”安楠上前，“你哥有钱得很，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让他一块买了。”
伍齐摇摇头，似是妥协了。
“那就这件吧。”伍航跟着去结账，伍齐回试衣间换下衣服。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花痴的安楠和黑着脸的亓寒一同看着店外一个方向。
“阿齐快来看。”安楠招呼她过去，“看对面那个男生长得帅不帅？”
亓寒抛去一个白眼，“这就帅了？弱不经风的小白脸而已，我看还没有队长帅。”
伍齐顺着看去，一个男生，个子很高，背靠着饰品台，小腿交叠，一只脚尖点地，低头看着手机，商场的嘈杂在他周身尽数销匿。
那家饰品柜台就在他们的正对面，两拨人的距离就像电视剧里主角阴差阳错分开很久又要重逢的距离，这时候只要他抬头看，两人的视线将避无可避的遇上。
“外形吧，也能跟伍航比比，就是不知道接触过电竞没。”安楠像看着垂涎已久的美餐一般，“好想签过来，不打比赛供在俱乐部看着也行。”
亓寒强行移开她的视线，淬了男生一眼，“这有什么好的，这不就一个弟弟，还跟队长比？算了吧，世界上有几个伍航。”
“小齐说。”安楠打掉亓寒的手，“你说是你哥帅，还是那个男生帅。”
安楠特意侧身，想让伍齐再看一眼，然后做出选择，奈何她看都没看，两个字脱口而出，“我哥。”
“....出息。”
“你还让她选。”亓寒没忍住笑了出来，“伍齐对他的崇拜已经盲目到痴迷。”
安楠一巴掌拍在亓寒的背上，动静之大，门外的路人都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同时，饰品台的男生也动了动。
“我现在是误入歧途了。”安楠瞥了一眼身边龇牙咧嘴的男人，“我要是再年轻个五六岁，我肯定就主动出击了。”
亓寒搓着背上发热的地方，“你就别想了，你就算年轻个五六十岁人家也看不上你。”
“......”
“她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
两人顺着看过去，什么时候男生身边出现一个女孩，应该说视线盲区的女孩出来了，他偶尔俯身听女孩说话，也会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弯腰伏在柜台上挑选着什么。
“那个女生。”伍齐收回目光，“我在班里见过她，是她成绩很好是第一名，那个男生...”
她没见过。
“可惜了，人家名草有主了。”安楠叹了口气，搭上伍齐的肩膀，“要不然，我们小齐把他拿下，也给你们老伍家添个人。”
亓寒还没来得开口嘲讽，便被背后一个有些干涩的声音打断。
“谁？”是伍航。
伍齐在女生中个子算高的，但她也堪堪到伍航的肩膀。
她看他的时候，总是要微微仰视。
“你看。”安楠指过去，那边的女孩挑了一条项链正对着镜子试戴，男生就在后面静静看着她，“差点就是你妹夫了。”
伍齐：......
“不是....”
伍航一眼扫过去，伍齐剩下的半句话就堵在了喉咙里，“送你回学校。”
说罢，便抬脚往外走。
“不是吧，这醋他也吃？”安楠揽上伍齐的胳膊跟着走出去，“你哥还真是有病，哈？”
她还企图让伍齐认同她。
“这就不懂了吧。”亓寒洋洋得意道：“老丈人永远看不上女婿。”
伍齐看着走在前面的伍航，手里还提着她那件裙子，她弯了弯嘴角。
她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心里道谢，但没想到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
毫无防备，避无可避。
伍齐两个月前，也就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被伍航从南方的小镇，延庆，接到嘉淮来，在清附中读高三。
除了那次相见，这便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可能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的原因，伍齐对这个哥哥尤其依赖。
伍齐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能让伍航“吃醋”的男生。
周一第一节例行班会，两周一次，应该上周开的，但有竞赛的同学没回来，就挪到这周。
伍齐对这位迟来的同学格外期待，因为她认识。
但是当那个略微眼熟的身影踏进教室时，她皱了皱眉。
不会是他吧？
不要啊。
“哟，大工程师回来了。”讲台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泯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我还以为您忘了自己还在上学呢。”
这个衬衫掖在裤子里，还有些秃顶的三十多岁的男教师叫黎明，和那个黎明没有一点关系，他是高三五班的班主任， 带文科班的历史。
高三一共十二个班，一到四班是文科班，五到八班是理科班，九班十班美术班，十一十二特长班，附中今年取消了重点班，每班都有各个程度的学生，于但反而平均分和年级排名上的压力更大了。
“玻璃心，少阴阳。”男生单肩背着书包，松松垮垮在门口站着，但并没有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
竞赛回来的同学成绩自然不会差，所以他敢这么跟老师说话吧，伍齐想。
“就是。”伍齐旁边的男生开口：“我鹤哥24k玻璃心要碎喽。”
说话的人是裴有仕，伍齐的同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戴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睫毛浓密半遮住眼睛，皮肤有些黑，但是那种干净又养眼的黑。
软乎的黑，伍齐见他第一面时，脑子里蹦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词。
众人哄笑，赵鹤鸣看过来，伍齐来不及闪躲，两人再次对视，这次距离更近了一些。
男生很快移开目光，对着那人无声笑骂一句。
“他要是有这觉悟就好了。”黎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请假一周，归来仍是普高生。”
仍是普高生？
上周黎明说过，他这个竞赛过了是会保送清大的，这么说，应该是没有过吧。
“附中弃赛第一人。”黎明白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
弃赛。
“那不是舍不得你吗。”男生说着往里走。
伍齐低头拿出手机，她登陆了一个游戏界面，熟练地打开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比赛结束了吗？
她手指停在“发送”的上方。
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
这是伍齐暑假在网上认识的“游戏搭子”，除了打游戏两人偶尔也会聊天，开学前一周伍齐得知他也是附中的学生，而且也是高三的，并且他告诉伍齐开学第一周要去参加一个比赛。
两人的沟通也仅仅停留在游戏上，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
伍齐说，如果我们能凭白相认也是缘分，如果不能，也是天意，保持一些神秘。
男生表示赞同，他说他也是这样想的。
而现在，这个人好像就在眼前。
不会这么快，这么巧吧。
“我同桌。”裴有仕开口，他偏偏头示意走来的人，“新来的同学。”
伍齐抬起头，和走来的人相视，她微微点头。
男生看过来，冷淡的眼尾轻挑，白皙的皮肤衬着，他勾了勾唇，声音清淡，“见过。”
“.......”
“放什么狗屁。”裴有仕伸手够他，被他侧身躲过，“人刚来，你别发骚。”
伍齐：......
“后面干嘛呢，裴有仕是吧，我都不想说你，”黎明掰了节粉笔砸过去，“同样都是艺术生，你看看人曾...”
“打住——”裴有仕起身做了尔康手，义正言辞道：“今天攻击老鹤就行，别扯我，玻璃心，会碎。”
下面笑作一团。
“行了，你赶紧坐下，好赶紧下一项...”
伍齐低着头看着手机，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RJDYL”的ID暗着，商场那眼对视不停浮现。
她承认对着这个未曾谋面的人是有些好感的，在她刚到嘉淮的时候，他像隐形的精神支柱一般陪着熬过她自认为很低迷无助的日子。
特定时间里的人是怎么也不会被替代的。
只是他们现在都只停在一个普通的游戏好友上，他们相互送过皮肤，经常组队游戏却从不开语音，亲密度红到发紫，可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关上手机，卸载游戏，仿佛再不相熟。
可现在，伍齐在附中，在他的学校，而且似乎就要见面了。
但他，好像有女朋友。
“你喜欢打游戏？”
伍齐的思绪戛然而止，偏偏头看到了裴有仕看过来的目光，她快速点了屏幕，收回聊天页面。
“偶尔。”伍齐应。
裴有仕一愣，似是眼花了一瞬，“清子也喜欢这个游戏，你们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
清子？
伍齐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裴有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第三排一个女生的身上，他点点头，“班长，江沫。”裴有仕抬头指了一下背后，“他的...”
伍齐知道，他的女朋友。
“新同学，看镜头。”
伍齐并没有等到那三个字，换而之是一个更加清冽的男生，好像是背后传来的，她下意识地回头。
两人第三次对视。
赵鹤鸣眼眸微敛，稍稍皱眉，“看镜头，不是看我。”
“哦哟，新同学。”
“新同学，看镜头。”
“看我不是看镜头，新同学。”
“新同学——”
伍齐匆匆转过身，看到电子白板上的合影倏地想起来上周黎明说过，开学的时候会拍一张班级合照，毕业再拍一张作纪念意义。
赵鹤鸣压着椅子，微眯着眼，“你们也看镜头。”
黎明指着一个人：“乱起什么哄，赶紧再来拍一张，汪融阳你的表情给我正常点，我可不想等你们毕业了看这张照片晚上做噩梦。”
“天王，骂人是不是？”
伍齐抬眼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被切换的画面，白板之内所有人都笑着，最后排两人对视着，这么一看确实有人鹤立鸡群。
室外地面被太阳晒得发白，商场里冷气开得很足，伍齐提着一条相当于大多数人一个月工资裙子的裙摆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好看。”
“小姑娘皮肤白，身材好，穿这条裙子好看的不得了。”
“你是我见过这条裙子穿得最好看的人。”
“好漂亮的呀！”
“......”
伍齐无视这些热情的恭维，往外走了走，安楠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目光自上而下扫视一遍，眼睛便弯了起来，“诶呀，我们小齐穿裙子真好看。”
她揽着伍齐转了一圈，“好看，跟个小仙女儿似的，身材真好，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伍齐皮肤本就白皙，被安楠这么一逗，连带着耳朵整张脸都是红的。
“安楠姐...”
“真漂亮。”安楠还在感慨，“咱要脸有脸，要啥有啥，就应该多穿点漂亮裙子，别老是穿短袖牛仔裤，封印颜值。”
伍齐提着裙摆跟在安楠后面，听她喊：“亓寒，过来看看小齐这样穿好看吗？”
试衣间外，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侧了侧头，看了一眼跟在安楠后面的人，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人，打趣道：“我说好看没用啊，得买单的人说好看才行。”
另一人，环臂低着头，像是在闭眼休憩。
一直没动静。
安楠翻了个白眼，“伍航！”
她走过去，撇了一下伍航的头，“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被打的人抬起头，满脸疲惫，眼皮翻出褶皱，伍航捏了捏鼻梁，把口罩往上提，“挑好了？”
安楠让出视线，指向一直站在后面的伍齐，“小齐穿这条裙子好看吗？”
伍齐攥着裙摆的手紧了又紧，表情不自然地准备接受伍航目光。
但伍航也只是往她的方向偏了偏头。
“你看好就行。”他看着安楠起身，环视一圈偏头问道：“你呢？”
“用不上你。”安楠环上亓寒的胳膊，“我有男朋友。”
亓寒顺势拉住安楠的手，挑衅似地看着伍航，“她有男朋友，用不上你。”
“......”
亓寒和伍航同属于XM电竞战队，伍航是队长也是俱乐部的主理人，亓寒是他几年前从别的队伍挖来的辅助选手，而安楠正是亓寒的女朋友，也是XM运营总监。
伍航理都没有理他，跟着店员去结账。
半路却被人拦下，“哥——”是伍齐。
伍航看向她，两人这才对视上，伍航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的年龄，但他进入XM已经六年多，社会和人性早已磨掉了他身上弥足珍贵的少年气。
伍航眼睛很红，里面全是血丝，见伍齐不说话，他微微皱眉，“怎么了？”
“这件裙子。”伍齐声音很小，“不想要。”
伍航看着她，没有说话。
半天，伍齐又挤出两个字，“很贵...”
伍航和店员皆是一愣，他们这群人，除了伍齐穿着校服，其他人的打扮皆不普通，况且这是一家轻奢女装店，进到里面就很少会有人说这样的话。
“没事。”安楠上前，“你哥有钱得很，你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让他一块买了。”
伍齐摇摇头，似是妥协了。
“那就这件吧。”伍航跟着去结账，伍齐回试衣间换下衣服。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脸花痴的安楠和黑着脸的亓寒一同看着店外一个方向。
“阿齐快来看。”安楠招呼她过去，“看对面那个男生长得帅不帅？”
亓寒抛去一个白眼，“这就帅了？弱不经风的小白脸而已，我看还没有队长帅。”
伍齐顺着看去，一个男生，个子很高，背靠着饰品台，小腿交叠，一只脚尖点地，低头看着手机，商场的嘈杂在他周身尽数销匿。
那家饰品柜台就在他们的正对面，两拨人的距离就像电视剧里主角阴差阳错分开很久又要重逢的距离，这时候只要他抬头看，两人的视线将避无可避的遇上。
“外形吧，也能跟伍航比比，就是不知道接触过电竞没。”安楠像看着垂涎已久的美餐一般，“好想签过来，不打比赛供在俱乐部看着也行。”
亓寒强行移开她的视线，淬了男生一眼，“这有什么好的，这不就一个弟弟，还跟队长比？算了吧，世界上有几个伍航。”
“小齐说。”安楠打掉亓寒的手，“你说是你哥帅，还是那个男生帅。”
安楠特意侧身，想让伍齐再看一眼，然后做出选择，奈何她看都没看，两个字脱口而出，“我哥。”
“....出息。”
“你还让她选。”亓寒没忍住笑了出来，“伍齐对他的崇拜已经盲目到痴迷。”
安楠一巴掌拍在亓寒的背上，动静之大，门外的路人都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同时，饰品台的男生也动了动。
“我现在是误入歧途了。”安楠瞥了一眼身边龇牙咧嘴的男人，“我要是再年轻个五六岁，我肯定就主动出击了。”
亓寒搓着背上发热的地方，“你就别想了，你就算年轻个五六十岁人家也看不上你。”
“......”
“她好像是我们班的同学。”
两人顺着看过去，什么时候男生身边出现一个女孩，应该说视线盲区的女孩出来了，他偶尔俯身听女孩说话，也会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弯腰伏在柜台上挑选着什么。
“那个女生。”伍齐收回目光，“我在班里见过她，是她成绩很好是第一名，那个男生...”
她没见过。
“可惜了，人家名草有主了。”安楠叹了口气，搭上伍齐的肩膀，“要不然，我们小齐把他拿下，也给你们老伍家添个人。”
亓寒还没来得开口嘲讽，便被背后一个有些干涩的声音打断。
“谁？”是伍航。
伍齐在女生中个子算高的，但她也堪堪到伍航的肩膀。
她看他的时候，总是要微微仰视。
“你看。”安楠指过去，那边的女孩挑了一条项链正对着镜子试戴，男生就在后面静静看着她，“差点就是你妹夫了。”
伍齐：......
“不是....”
伍航一眼扫过去，伍齐剩下的半句话就堵在了喉咙里，“送你回学校。”
说罢，便抬脚往外走。
“不是吧，这醋他也吃？”安楠揽上伍齐的胳膊跟着走出去，“你哥还真是有病，哈？”
她还企图让伍齐认同她。
“这就不懂了吧。”亓寒洋洋得意道：“老丈人永远看不上女婿。”
伍齐看着走在前面的伍航，手里还提着她那件裙子，她弯了弯嘴角。
她回头看了一眼男生，心里道谢，但没想到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
毫无防备，避无可避。
伍齐两个月前，也就是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被伍航从南方的小镇，延庆，接到嘉淮来，在清附中读高三。
除了那次相见，这便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可能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的原因，伍齐对这个哥哥尤其依赖。
伍齐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能让伍航“吃醋”的男生。
周一第一节例行班会，两周一次，应该上周开的，但有竞赛的同学没回来，就挪到这周。
伍齐对这位迟来的同学格外期待，因为她认识。
但是当那个略微眼熟的身影踏进教室时，她皱了皱眉。
不会是他吧？
不要啊。
“哟，大工程师回来了。”讲台上的人不紧不慢地泯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我还以为您忘了自己还在上学呢。”
这个衬衫掖在裤子里，还有些秃顶的三十多岁的男教师叫黎明，和那个黎明没有一点关系，他是高三五班的班主任， 带文科班的历史。
高三一共十二个班，一到四班是文科班，五到八班是理科班，九班十班美术班，十一十二特长班，附中今年取消了重点班，每班都有各个程度的学生，于但反而平均分和年级排名上的压力更大了。
“玻璃心，少阴阳。”男生单肩背着书包，松松垮垮在门口站着，但并没有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
竞赛回来的同学成绩自然不会差，所以他敢这么跟老师说话吧，伍齐想。
“就是。”伍齐旁边的男生开口：“我鹤哥24k玻璃心要碎喽。”
说话的人是裴有仕，伍齐的同桌，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戴着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镜，睫毛浓密半遮住眼睛，皮肤有些黑，但是那种干净又养眼的黑。
软乎的黑，伍齐见他第一面时，脑子里蹦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词。
众人哄笑，赵鹤鸣看过来，伍齐来不及闪躲，两人再次对视，这次距离更近了一些。
男生很快移开目光，对着那人无声笑骂一句。
“他要是有这觉悟就好了。”黎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请假一周，归来仍是普高生。”
仍是普高生？
上周黎明说过，他这个竞赛过了是会保送清大的，这么说，应该是没有过吧。
“附中弃赛第一人。”黎明白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
弃赛。
“那不是舍不得你吗。”男生说着往里走。
伍齐低头拿出手机，她登陆了一个游戏界面，熟练地打开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比赛结束了吗？
她手指停在“发送”的上方。
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他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
这是伍齐暑假在网上认识的“游戏搭子”，除了打游戏两人偶尔也会聊天，开学前一周伍齐得知他也是附中的学生，而且也是高三的，并且他告诉伍齐开学第一周要去参加一个比赛。
两人的沟通也仅仅停留在游戏上，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询问对方的联系方式。
伍齐说，如果我们能凭白相认也是缘分，如果不能，也是天意，保持一些神秘。
男生表示赞同，他说他也是这样想的。
而现在，这个人好像就在眼前。
不会这么快，这么巧吧。
“我同桌。”裴有仕开口，他偏偏头示意走来的人，“新来的同学。”
伍齐抬起头，和走来的人相视，她微微点头。
男生看过来，冷淡的眼尾轻挑，白皙的皮肤衬着，他勾了勾唇，声音清淡，“见过。”
“.......”
“放什么狗屁。”裴有仕伸手够他，被他侧身躲过，“人刚来，你别发骚。”
伍齐：......
“后面干嘛呢，裴有仕是吧，我都不想说你，”黎明掰了节粉笔砸过去，“同样都是艺术生，你看看人曾...”
“打住——”裴有仕起身做了尔康手，义正言辞道：“今天攻击老鹤就行，别扯我，玻璃心，会碎。”
下面笑作一团。
“行了，你赶紧坐下，好赶紧下一项...”
伍齐低着头看着手机，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
“RJDYL”的ID暗着，商场那眼对视不停浮现。
她承认对着这个未曾谋面的人是有些好感的，在她刚到嘉淮的时候，他像隐形的精神支柱一般陪着熬过她自认为很低迷无助的日子。
特定时间里的人是怎么也不会被替代的。
只是他们现在都只停在一个普通的游戏好友上，他们相互送过皮肤，经常组队游戏却从不开语音，亲密度红到发紫，可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关上手机，卸载游戏，仿佛再不相熟。
可现在，伍齐在附中，在他的学校，而且似乎就要见面了。
但他，好像有女朋友。
“你喜欢打游戏？”
伍齐的思绪戛然而止，偏偏头看到了裴有仕看过来的目光，她快速点了屏幕，收回聊天页面。
“偶尔。”伍齐应。
裴有仕一愣，似是眼花了一瞬，“清子也喜欢这个游戏，你们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
清子？
伍齐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裴有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第三排一个女生的身上，他点点头，“班长，江沫。”裴有仕抬头指了一下背后，“他的...”
伍齐知道，他的女朋友。
“新同学，看镜头。”
伍齐并没有等到那三个字，换而之是一个更加清冽的男生，好像是背后传来的，她下意识地回头。
两人第三次对视。
赵鹤鸣眼眸微敛，稍稍皱眉，“看镜头，不是看我。”
“哦哟，新同学。”
“新同学，看镜头。”
“看我不是看镜头，新同学。”
“新同学——”
伍齐匆匆转过身，看到电子白板上的合影倏地想起来上周黎明说过，开学的时候会拍一张班级合照，毕业再拍一张作纪念意义。
赵鹤鸣压着椅子，微眯着眼，“你们也看镜头。”
黎明指着一个人：“乱起什么哄，赶紧再来拍一张，汪融阳你的表情给我正常点，我可不想等你们毕业了看这张照片晚上做噩梦。”
“天王，骂人是不是？”
伍齐抬眼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被切换的画面，白板之内所有人都笑着，最后排两人对视着，这么一看确实有人鹤立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