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齐出了俱乐部并没有马上叫车,她背着小红书包沿着街道走,天边橙红色的夕阳渐渐吞没她,夜幕降临,一个小黑点从药店门口离开。

    一个男生眯了眯眼看着走掉的女生,他推门进去,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屋里迎出一个女人,“哎呀,不是住校吗?怎么回来了?不舒服吗?”

    “没有。”男生说:“素描纸和炭笔用完了,我回来拿点。”

    “学校里得这么远多不方便啊,怎么不打个电话让你爸给你送去。”

    “我得回来呀,想吃您做的饭菜了。”男生取下书包跟着妈妈进厨房,“我爸呢?”

    女人笑眯眯, “你老李叔家的姐姐回来了,说是给你整理了什么高考备考笔记,你爸给你拿去了。”

    “李家姐姐不是文科吗?我一个理...”他微怔,没再说下去。

    女人轻推男生出厨房,“你去坐着吧,我马上就好了。”

    见男生坐下,女人又叮嘱道:“就剩最后一年了,你做出这么大改变,自己也争点气加把劲儿,考个好大学,那游戏适当的放松玩一下爸妈也可以理解,关键是你跟别人不一样...”

    “妈。”男生保证道:“游戏我不玩了,已经卸载了,高考之前不会再碰了。”

    —

    火锅店在离附中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司机把她放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口,扔下一句,“你往里走,就是了。”

    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了。

    天不拍地不怕就怕黑的人站在巷口凌乱着,好巧不巧盛子宁的电话还打不通,伍齐在会不会突然从哪个角落跳出来一只不知名的恐怖生物和唯物主义世界无鬼神中死命拉扯。

    但念头一旦滋生,思绪就疯了一般的生长,她越走越觉得发憷,隐约觉得还能听到男人的淫/笑,赤/裸着啤酒肚,满脸横肉的猥琐男形象已经昭然若揭。

    万籁之际,她弯腰在满地花花绿绿的卡片中随手拾了一张。

    这是好奇能害死人,她打开手电筒,卡片上那些白花花的身体,妩媚妖惑的表情和姿势,引人遐想的标语,她一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脑瞬间缺氧,卡片被她撒手扔出去,死寂的街道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身旁的暗处传来一个她想象中的声音,粗鄙沙哑,“哟,做生意都到大街上了?”

    伍齐举着手电筒,自己处于明处,其他地方光线昏暗,但她顺着声音隐约能看到几个身影正步步逼近。

    待那几个人看清少女之后,打头的人转用流里流气的语气:“还是学生装,会玩会玩,什么价,看着真嫩啊。”

    几个混混附和着混笑,“越嫩越爽啊。”

    为首的人已经朝她伸手,伍齐抬手打掉咸猪手,白亮的手机灯直直地照着他们,她不慌不忙开口:“我已经开了录像,会实时传入公安局,想进去吃牢饭的一个个来,不要急。”

    几个人看着女生面色平静,和以前那些要么哭天喊地,要么原地发抖的人完全不一样,心里一时也摸不清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为首的人和她四目相对,伍齐食指勾了勾,“要么你先来?”

    “你他妈别以为你录什么像老子就怕你,老子第一次进去的时候你还不知道~....”

    他话没说完,伍齐上前一步,混混立马吓出颤音,他连退好几步,“你他妈别过来,就他妈站那!”

    伍齐冷笑一声,抓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她又往前一步,“不是很牛嘛?怎么...”

    下一秒,巷子陷入死一般的漆黑,伍齐只感觉呼吸凝滞,大脑一片空白——手机没电关机了。

    她转身就想跑,头发瞬间被人抓住往后扯,她头皮发麻全身浸满冷汗,直直后退。

    “臭婊子,敢你他妈吓老子,不是能传入公安局吗,你传啊啊,看老子不弄死你。”

    几人得知被戏弄,现在都是怒火冲天,活有一种要生吞了她的气势。

    “你不是挺有能耐吗?怎么不跑了,你爷爷我就是很牛。”

    伍齐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胜算,她把没有用的手朝他们直直砸去,只砸中了一个人的肩膀,那人反倒是笑了一声:“看来妹妹是中意哥哥啊,那哥哥就先来了。”

    说着,他上前一步,手还没碰到伍齐便发出一声惨叫——操他妈,谁呀不长眼。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束宛如希腊神话里发着圣光的长剑干净利落划破夜幕,从伍齐的背后直射在一群人的脸上。

    伍齐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

    为首的人手遮着眼。怒骂道:“谁呀,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伍齐转身看见了那人,赵鹤鸣微弓着背,胳膊支在腿上,坐在一堵矮墙上,“剑柄”就在他手里。

    两人对视,赵鹤鸣眯了眯眼,“还不过来。”

    “你他妈说过去她就能过去?”混混眯缝着眼上前抓她,“她今天没那么容易能走。”

    伍齐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她似妥协般看向后面的人,然后她在少年无语的目光里又象征性地动了两下。

    ......

    可能是被抓着太疼她不敢动,也可能在她潜意识的认知力只要他在就不会有事。

    “得,公主。”赵鹤鸣一跃而下,带着光向她走来,“知道她叫什么吗?”

    混混一头雾水,“我他娘的管她叫什么?”

    伍齐也好奇地看着她。

    “阿齐。”赵鹤鸣又问:“知道她姓什么吗?”

    伍齐和那群人皆是一怔,伍齐想,伍航再有名也不至于靠一个姓氏就能横行霸道吧。

    混混呸了一口,“你在这跟我玩你问我答呢,她姓什么关我吊事。”

    赵鹤鸣不紧不慢,“她姓孙。”

    伍齐:?

    混混:关我屁事。

    “孙是孙氏猪肉铺的孙。”赵鹤鸣环臂看着他们,“就算不知道猪肉铺也肯定听过店老板的名声,年轻的时候失/手杀人进去关了几十年,前段时间才放出来,你们没见过他杀猪吗,一刀封喉,满身的肉分割完刀上都没有一滴血。”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指尖,下巴指了指伍齐,“这是他进去的时候还没出生的闺女,你们要是想动她可得考虑清楚了。”

    几人一下慌了神,怯生生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们不是要打她吗,快打吧,我就当没看见。”赵鹤鸣抬脚就走,和他们一群人齐平的时候,拍了拍一人的肩膀,“一刀封喉,刀不沾血。”

    见几人懵在原地,他掏出手机放在他们面前,“看来你们还是不信啊,要不我打个电话把孙哥叫过来,你们问问是真是假?”

    几个人几乎连滚带爬消失在小巷里。

    见此,赵鹤鸣冷嗤一声,目光落在身后瓷在原地的人,他懒懒掀了掀眼皮,“吓傻了?跟上快走。”

    伍齐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拐角还真有一家火锅店,掉了色的彩印店牌,黄色的炽灯下小虫乱飞,但生意异常火爆。

    几次想开口,但一直走到火锅店门口,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贺..贺鸣。”

    赵鹤鸣脚步一顿,回眸望向她,少女在他复杂的眼神里脆生生的开口:“今天这事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但是我还有别的话想跟你说。”

    赵鹤鸣恢复如常,垂眸扫她一眼,“表白就不必了。”

    伍齐怔愣了一下,只听少年煞有其事的开口:“我不至于这么快喜欢上一个人。”

    ......

    汪融阳提着六杯奶茶,手勒得要疼死,骂骂咧咧地往火锅店走。

    心里发誓“一会儿一定要狠狠斥责这群白眼狼”,刚到拐角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就听到一声怯生生的“鹤鸣。”

    声音还有些熟悉,仔细听来好像是在撒娇。

    没错,脑补成功。

    最关键的他看见他兄弟偷笑了一下!!!

    他果断掉头,走后门。

    “各位同志。”汪融阳一进门就神秘兮兮道:“你们猜我刚看见谁了?”

    没等人回答,他迫不及待地说:“老鹤!!”

    众人翻了个白眼,继续自己的事情。

    “老鹤还有伍齐。”

    没人搭理他,他急了,“我听见伍齐叫老鹤,鹤鸣——”

    尾音她故意拖得又长又软。

    众人这才齐刷刷看过来,他得意道:“关键是老鹤这狗还他妈笑了,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荡漾。”

    “不会吧。盛子宁将信将疑,“他俩不也刚刚认识吗?”

    “不一定。”裴有仕支着下巴,“伍齐跟乔菲菲说老鹤他们俩之前见过,还挺熟。”

    汪融阳一脸愁容,“老鹤也不像啊。”

    不像会养地下情人的人啊。

    “我倒是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郑清子调着蘸碟,“郎才女貌的,多相处相处,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俩谁看起来像是会死缠乱打追人的人?”汪融阳说,“再说了老鹤身边那么多美女也没见他跟谁水到渠成的。”

    盛子宁:“那我们就来打个赌。”

    汪融阳不服,“赌什么?”

    盛子宁:“赌老鹤跟阿齐会不会在一起。”

    汪融阳:“赌就赌,谁还怕了不成?”

    盛子宁:“那我们就赌一个要求,做不到的人磕头认错。”

    汪融阳眯眯眼,“谁怕谁,我赌老鹤绝对不会被色迷心窍了,你到时候可别哭着求哥哥原谅你。”

    盛子宁翻了个白眼,“我赌他们俩一定会在一起,而且还是在毕业之前。”

    “臣附议。”郑清子说:“而且我觉得是老鹤先喜欢上阿齐的。”

    “不不不。”盛子宁眯着眼反驳,“我觉得是阿齐先动心的,老鹤那狗骚起来有几个人能抗住。”

    “一个月的奶茶。”

    “成交。”

    店外,伍齐看着赵鹤鸣进了卫生间,掏出五百块钱放在收银台上对老板说:“老板,跟您商量个事,我先放五百块钱在您这儿,待会儿我..朋友出来结账您就说已经结过了。”

    老板看着面前的小朋友笑了笑,“那你朋友问我是谁结的我怎么说?”

    伍齐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您就说是那个刚才进卫生间的男生结的。”

    老板故意逗她,“谁呀?”

    “就是一个...”伍齐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的语气,“长得..还不错的男生。”

    “什么?”老板没听清。

    伍齐一口气,“就一个个子很高,皮肤很白,长得挺帅的男生。”

    老板笑眯眯的,“知道了知道了,帅男生结的账,不过用不了五百,一个包厢二百就行,我们这物美价廉。”

    伍齐红着脸,“那三百吧,多退少补。”

    老板笑笑收下,想起来刚刚男生那句吊儿郎当的调侃:“老板,街口的路灯该修了,要不吓跑多少胆小鬼。”

    —

    好在火锅店离家近,十分钟后,伍齐在手机上给盛子宁报备安全到家。

    【盛子宁】:好的宝贝。

    【盛子宁】:我们这些住校狗还要翻墙回学校。

    【盛子宁】:不说了,要跟保安大爷大战三百回合了。

    【57】:好,注意安全。

    伍齐回完消息去洗澡,淋浴头下,湿发贴在她的耳侧,她紧闭着眼,恍惚间听到一声,“阿齐——”

    关了淋浴,她强睁开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重新打开水,温水冲刷着白皙的脖颈,溅起朵朵水花,又重新附着在她身体上。

    她揉着沐浴液,莫名的想起赵鹤鸣的那句:“阿齐。”

    她无声暗骂一句,出了浴室。

    看着镜子里潮红的脸,心想真是见鬼了。

    正午阳光毒辣,蝉鸣喧嚣,附中楼梯间却安静舒适。

    伍齐将面前的男生囿在怀里,食指在他的喉结处摩挲打转,声音像裹了蜜般的香甜浓稠,“鹤鸣哥哥,哥哥你抱抱我。”

    她看着他,少年的周身氤氲出一圈淡淡的金光,伍齐伸手触摸,没摸到,少年身体倏地往前,伍齐没防备地勾上他的脖子。

    后颈凸起的骨节段宛如龙骨般被少女覆在掌下,少年低头看着她,灼人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你表白吧,我保证很快喜欢上你。”

    “鹤鸣——”伍齐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小手一路向下摸到他开合的肩胛骨,“鹤鸣,鹤鸣。”

    男生手上的力度倏地加大,小臂紧实将她圈在怀里,诱哄道:“阿齐乖,叫哥哥,叫鹤鸣哥哥。”

    “鹤鸣哥哥。”伍齐泪水浸湿了男生的衣服,扔被他按在怀里,“鹤鸣哥哥,阿齐好热。”

    “阿齐。”赵鹤鸣的声音颤抖空洞,少年眸里卧着一方晨曦,“阿齐要跟我接吻吗?”

    他俯身吻下,“阿齐。”

    “阿齐,阿齐——”

    “阿齐要跟我接吻吗?”

    “不要!!”

    伍齐惊醒,满身热汗。

    夏凉被缠在腿上,热汗混在里面,很是不舒服。

    她重新打开空调,掀开被子,床单上全是她的汗水,想起昨天晚上在浴室听见的那声“阿齐”脸又“腾”的烧了起来。

    没有办法再听见这个称呼了。

    消息进来,她看了一眼时间,不到八点。

    盛子宁发来一条语音,伍齐没有防备地点开:“阿齐阿齐,你起床了.....”

    手机在她手里冷不防翻了个个,看来不可能“春宵一刻了无痕”了。

    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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