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的警钟
如果说孙悠悠曾经是孙翊和冯兰的婚姻中昭示着他们之间关系的砝码,一系列失衡又随着这颗砝码的意外滑落而终结。夫妇二人在日复一日中都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当一切没有发生,原本砝码的失却,反而是意味着两人之间当下无形的拉锯和冲突更无处遁形。现在的一切,才让这对夫妇更隐约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杠杆本身。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就快折断了。尽管两个人,尤其是孙翊,日常都小心翼翼地用更温存的态度去包容冯兰。
也没什么过多可以解释的,总之,孙翊就是对眼下的忍让退步没什么所谓了。
孙翊能感觉到费孟这段时间以来对他隐隐约约的不满和困惑。在自己和白若眉开始地下关系,悠悠车祸意外去世等诸多生活中的变化、变革,乃至变故发生之后,孙翊才意识到费孟在看不见的地方,帮了自己太多。费孟是孙翊最重要的副手,是他在公司的“B角”,他最好的传达者和执行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两个人都是颀长的身材,费孟要比孙翊健硕,精力也很旺盛,之前有不少需要出差的工作都是费孟在外面跑,现在公司壮大了,才培养了其他年轻人,逐渐替代了这些让人神疲体乏的工作。
孙翊能够对费孟报以此般信任,当然因为两个人之间十数年的竹马情谊,费孟始终是把孙翊当一个“兄长”看待,而不纯然是“老板”。
费孟是孙翊认识的最讲义气的人。而且,费孟有一种在这个凡俗世间绝少的品质,敦厚。
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事是无法瞒过费孟的。孙翊知道,费孟自己也会把一些事情默默看在眼里,只不过他不说罢了。
对于孙翊的提携,费孟始终是感恩的。孙翊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一点,费孟也不太会忤逆自己的意思,他总是倾向于尽力去完成孙翊提出的一些要求、希望,而不是去反对和表达困难。费孟不是刻意地讨好和谄媚于自己,他只是非常地识趣,孙翊是这么觉得的。
有时候孙翊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弟弟”太过分了。也许的确是严师出高徒,费孟在他手下工作的这些年,逐渐老练的做派和成熟起来的姿态,也令孙翊感到满意。
这一两年时间里真的发生太多事。孙翊很清楚,自己和白若眉的关系无论有多保密,都没有办法瞒过费孟,时间和空间上的隙缝太多,没办法瞒。所以,孙翊开始就没想着瞒他。这可能是一种符合孙翊个人风格的精明。因为瞒着费孟的成本太高了,自己有些行程和安排,同步给费孟早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目的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的公私事情协调。另一方面,以底线思维来看待费孟这个人,孙翊坚信,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发生,那也绝对不是费孟去贸贸然和冯兰说自己出轨了。
只要不是这个结果,孙翊就可以接受。费孟会成为自己最自然的掩护。因为冯兰因为长期和自己的共同生活,对费孟是如出一辙的信任和放心。
不过,费孟是不是心甘情愿地作这个“僚机”,弥合一些不时发生的“漏洞”,孙翊就不知道了。在情感和道德方面,费孟很可能是谴责自己的。费孟和自己不同,他是个正直的人。只不过这点淡淡的责怪,对孙翊来说,也不足为虑。也许自己没有做得很好,但,男人之间嘛,这不是什么不能理解不能原谅的错吧。
孙翊甚至都没有对费孟做过类似“你可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叮嘱。彼此相知而心底有数的二人之间,这种话好像显得多余。
但费孟在最初知晓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然后是稍纵即逝的遗憾和失望。
其实费孟小时候叫他“大翊”,共事以后只愿意客客气气叫孙总了。只是好像很难再开口叫他“大翊”了。
“我还以为你对冯兰……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费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费孟一直都对冯兰直呼其名,孙翊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费孟可以对冯兰做到这一点,却只肯客客气气叫自己“孙总”。有时候想想,其实费孟明明可以叫冯兰“嫂子”啊,这个称呼明显更顺更亲切。为什么这小子也从来不叫“嫂子”,孙翊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上一回拿出600万去买下一个足球场这种事,对孙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把它不着痕迹地转到白嘉逸的名下,花了孙翊一些小心思。至少不能让人发现这是孙翊送给一个护士单亲妈妈的儿子的。如果有一天被发现了这件事,怎么说,是做慈善吗?关爱单亲家庭儿童的成长?哈哈哈哈哈……有人信吗?孙翊当然根本不会让这种风险存在。当然知道这些机窍的,也只有费孟而已。假自己的手,替老板善后,把这些琐碎事处理得天衣无缝,是他的基本操作。
冯兰之前到警局折腾了一圈的“绑架案”,孙翊依然是没有刻意瞒费孟。他努力像小时候那样和费孟毫无保留地聊自己的心情,悠悠不在以后,他和冯兰之间□□面对的关系尖锐感。甚至是压抑他已久的,想离婚的念头。因为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也许不说出来,本身也堵得他心里难受。他也需要倾诉,费孟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倾听的对象。
“大翊,”费孟好像是下定决心这么叫了一句,有一点镇住孙翊,他真的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想捕捉到费孟的眼神,但费孟的目光却飘走了,根本不看他。
孙翊听见了轻轻的叹息声,“给自己放个假,多陪陪冯兰,再做决定吧。很多事,我不是很懂为什么你这么做,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总是相信你,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冯兰她真的很无辜,在整件事里,她什么都没做错。”
孙翊不愿意去用“旁观者清”这个词语来描述费孟的立场。果真是“旁观者清”的话,也许已经连费孟都不愿意顺着自己的意思附和了。谁也都看出自己的“渣”了。对这样一个,为自己生下儿子,牺牲自我、放弃了自己原本拥有的生活的女人,他为什么失去了曾经的那些温柔呢?
孙翊多少抱着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愧疚。回到家面对冯兰的时候,陷入回忆和情绪之中的他,变得有些异常。冯兰整个人木木的,被孙翊的怀抱包围。
恋爱的时候冯兰就很喜欢孙翊这样从背后抱住她,臂弯绕过胸口,孙翊的下巴抵住冯兰的后脑勺。他低头嗅了一下冯兰的发丝香气,还是这么熟悉和温存。
冯兰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似有盈盈的泪光。和僵硬的身体相比,孙翊为她的眼泪更感到不解,似乎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丰沛情感又是因何而起,只是看着她慢慢蹲了下去,倚靠在墙上,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几乎要滚落的泪珠,又控制不住更多的泪珠掉落。
即使是想要分开,孙翊也知道,自己对冯兰不是毫无感情,冯兰的柔软,是孙翊从来不忍心伤害和破坏的东西。
正当孙翊也蹲下身,试图伸出手,为冯兰抹去流淌在脸上的泪痕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响了。
冯兰晃了一下神,准备起身去接电话。也许因为短暂的低血压,她踉跄了一下。
孙翊用臂膀拦了她一下,又揉了揉她的肩膀,示意自己过去接电话。也正是因为这个电话,把事情推向了孙翊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向。
“喂,你好。”
“……”没有回应,只有机械的沙沙声。
“喂?”孙翊努力地贴近听筒在听。
“你儿子在我的手上。”
做梦也没想到是这句话,孙翊张了下嘴,没有发出声音,他想听这个“绑匪”怎么说下去。
“我只说一次,5月31日,准备好600万,现金。当天我会联系你具体的交付方式。我收到钱,你就能再见到你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现了,是冯兰当初跟那个小警官说的,刺耳、怪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冯兰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孙翊亲自接到这个电话之前,他甚至没考虑过任何这样的可能性。他的混乱一时压倒了惭愧。
亲爱狎昵和尊重信任,仿佛是硬币的两面,以男人对女人的情感来说,这个硬币立得住的几率,就是那么小。某种意义来说,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孙翊对冯兰的信任仿佛还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警察,也就是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这也实在是讽刺。
“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孙翊回过神来,想继续对话。
“我会再联系你的。”电话旋即被挂断,只剩下让人心惊的“嘟,嘟”声。
也没什么过多可以解释的,总之,孙翊就是对眼下的忍让退步没什么所谓了。
孙翊能感觉到费孟这段时间以来对他隐隐约约的不满和困惑。在自己和白若眉开始地下关系,悠悠车祸意外去世等诸多生活中的变化、变革,乃至变故发生之后,孙翊才意识到费孟在看不见的地方,帮了自己太多。费孟是孙翊最重要的副手,是他在公司的“B角”,他最好的传达者和执行者,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两个人都是颀长的身材,费孟要比孙翊健硕,精力也很旺盛,之前有不少需要出差的工作都是费孟在外面跑,现在公司壮大了,才培养了其他年轻人,逐渐替代了这些让人神疲体乏的工作。
孙翊能够对费孟报以此般信任,当然因为两个人之间十数年的竹马情谊,费孟始终是把孙翊当一个“兄长”看待,而不纯然是“老板”。
费孟是孙翊认识的最讲义气的人。而且,费孟有一种在这个凡俗世间绝少的品质,敦厚。
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事是无法瞒过费孟的。孙翊知道,费孟自己也会把一些事情默默看在眼里,只不过他不说罢了。
对于孙翊的提携,费孟始终是感恩的。孙翊知道这一点。他也知道,正是因为这一点,费孟也不太会忤逆自己的意思,他总是倾向于尽力去完成孙翊提出的一些要求、希望,而不是去反对和表达困难。费孟不是刻意地讨好和谄媚于自己,他只是非常地识趣,孙翊是这么觉得的。
有时候孙翊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弟弟”太过分了。也许的确是严师出高徒,费孟在他手下工作的这些年,逐渐老练的做派和成熟起来的姿态,也令孙翊感到满意。
这一两年时间里真的发生太多事。孙翊很清楚,自己和白若眉的关系无论有多保密,都没有办法瞒过费孟,时间和空间上的隙缝太多,没办法瞒。所以,孙翊开始就没想着瞒他。这可能是一种符合孙翊个人风格的精明。因为瞒着费孟的成本太高了,自己有些行程和安排,同步给费孟早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目的也是为了方便自己的公私事情协调。另一方面,以底线思维来看待费孟这个人,孙翊坚信,即便是最坏的结果发生,那也绝对不是费孟去贸贸然和冯兰说自己出轨了。
只要不是这个结果,孙翊就可以接受。费孟会成为自己最自然的掩护。因为冯兰因为长期和自己的共同生活,对费孟是如出一辙的信任和放心。
不过,费孟是不是心甘情愿地作这个“僚机”,弥合一些不时发生的“漏洞”,孙翊就不知道了。在情感和道德方面,费孟很可能是谴责自己的。费孟和自己不同,他是个正直的人。只不过这点淡淡的责怪,对孙翊来说,也不足为虑。也许自己没有做得很好,但,男人之间嘛,这不是什么不能理解不能原谅的错吧。
孙翊甚至都没有对费孟做过类似“你可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叮嘱。彼此相知而心底有数的二人之间,这种话好像显得多余。
但费孟在最初知晓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被惊到了,然后是稍纵即逝的遗憾和失望。
其实费孟小时候叫他“大翊”,共事以后只愿意客客气气叫孙总了。只是好像很难再开口叫他“大翊”了。
“我还以为你对冯兰……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费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费孟一直都对冯兰直呼其名,孙翊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费孟可以对冯兰做到这一点,却只肯客客气气叫自己“孙总”。有时候想想,其实费孟明明可以叫冯兰“嫂子”啊,这个称呼明显更顺更亲切。为什么这小子也从来不叫“嫂子”,孙翊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上一回拿出600万去买下一个足球场这种事,对孙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把它不着痕迹地转到白嘉逸的名下,花了孙翊一些小心思。至少不能让人发现这是孙翊送给一个护士单亲妈妈的儿子的。如果有一天被发现了这件事,怎么说,是做慈善吗?关爱单亲家庭儿童的成长?哈哈哈哈哈……有人信吗?孙翊当然根本不会让这种风险存在。当然知道这些机窍的,也只有费孟而已。假自己的手,替老板善后,把这些琐碎事处理得天衣无缝,是他的基本操作。
冯兰之前到警局折腾了一圈的“绑架案”,孙翊依然是没有刻意瞒费孟。他努力像小时候那样和费孟毫无保留地聊自己的心情,悠悠不在以后,他和冯兰之间□□面对的关系尖锐感。甚至是压抑他已久的,想离婚的念头。因为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也许不说出来,本身也堵得他心里难受。他也需要倾诉,费孟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倾听的对象。
“大翊,”费孟好像是下定决心这么叫了一句,有一点镇住孙翊,他真的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他想捕捉到费孟的眼神,但费孟的目光却飘走了,根本不看他。
孙翊听见了轻轻的叹息声,“给自己放个假,多陪陪冯兰,再做决定吧。很多事,我不是很懂为什么你这么做,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总是相信你,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冯兰她真的很无辜,在整件事里,她什么都没做错。”
孙翊不愿意去用“旁观者清”这个词语来描述费孟的立场。果真是“旁观者清”的话,也许已经连费孟都不愿意顺着自己的意思附和了。谁也都看出自己的“渣”了。对这样一个,为自己生下儿子,牺牲自我、放弃了自己原本拥有的生活的女人,他为什么失去了曾经的那些温柔呢?
孙翊多少抱着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愧疚。回到家面对冯兰的时候,陷入回忆和情绪之中的他,变得有些异常。冯兰整个人木木的,被孙翊的怀抱包围。
恋爱的时候冯兰就很喜欢孙翊这样从背后抱住她,臂弯绕过胸口,孙翊的下巴抵住冯兰的后脑勺。他低头嗅了一下冯兰的发丝香气,还是这么熟悉和温存。
冯兰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里似有盈盈的泪光。和僵硬的身体相比,孙翊为她的眼泪更感到不解,似乎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丰沛情感又是因何而起,只是看着她慢慢蹲了下去,倚靠在墙上,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几乎要滚落的泪珠,又控制不住更多的泪珠掉落。
即使是想要分开,孙翊也知道,自己对冯兰不是毫无感情,冯兰的柔软,是孙翊从来不忍心伤害和破坏的东西。
正当孙翊也蹲下身,试图伸出手,为冯兰抹去流淌在脸上的泪痕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响了。
冯兰晃了一下神,准备起身去接电话。也许因为短暂的低血压,她踉跄了一下。
孙翊用臂膀拦了她一下,又揉了揉她的肩膀,示意自己过去接电话。也正是因为这个电话,把事情推向了孙翊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向。
“喂,你好。”
“……”没有回应,只有机械的沙沙声。
“喂?”孙翊努力地贴近听筒在听。
“你儿子在我的手上。”
做梦也没想到是这句话,孙翊张了下嘴,没有发出声音,他想听这个“绑匪”怎么说下去。
“我只说一次,5月31日,准备好600万,现金。当天我会联系你具体的交付方式。我收到钱,你就能再见到你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出现了,是冯兰当初跟那个小警官说的,刺耳、怪异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冯兰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孙翊亲自接到这个电话之前,他甚至没考虑过任何这样的可能性。他的混乱一时压倒了惭愧。
亲爱狎昵和尊重信任,仿佛是硬币的两面,以男人对女人的情感来说,这个硬币立得住的几率,就是那么小。某种意义来说,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孙翊对冯兰的信任仿佛还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警察,也就是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这也实在是讽刺。
“你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孙翊回过神来,想继续对话。
“我会再联系你的。”电话旋即被挂断,只剩下让人心惊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