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问着,便寻到了那东街头。

    只见小巷幽深,里面门对着窗,窗对着门,中间唯一供人行走的一条街不知被倒满了什么,湿漉漉的,明明外面艳阳高照,这里却给人一种黑不见底的压迫感。

    街头口左右各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浑身污糟,左边一位年纪大的举着一个破瓷碗朝着路边摇着。

    右边坐一年轻人,满脸黑灰,只看得到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见林晚前来便忽然活泛起来,大喊着:“大妹子,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一边说一边笑着,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

    见林晚似乎不为所动正要进去,那黑脸的年轻人眼珠子一转,便朝她喊道:“这大妹子,你怕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得守我们这儿规矩啊,不给点过路费怎么能成呢。”

    林晚一顿,思索片刻,便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三个铜板,往那左边老者碗里一递,便抬步欲走。

    没想到那黑脸年轻人又叫住她,招着手示意她过来。

    林晚皱了皱眉,心想这人不会也想要钱吧,她心里是极其反感这种有手有脚的年轻人不去挣活路,躺在地上靠些腌臜手段来要钱的。

    但又看他一口白牙在脸上晃着,不由转念一想,这年轻人可见不着一般乞丐脸上的那种沧桑麻木,听说这种乞丐都有阶级之分,这位的位份一看就挺高的,得罪了丐帮也麻烦。

    在这心思百转间,林晚还是走了过去,正欲低头听那躺在地上的黑脸少年说些什么呢。

    没想到猝不及防间,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拿了碗跟他脸上一样的黑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了过来。

    林晚迅速躲了过去,那少年动作奇快,这黑灰又似一阵烟雾,躲避不及,还是被倒了一头一脸。

    林晚一下子汗毛直立,手中握成拳,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那少年躺在地上尤在大笑道:“瞅瞅,这下咱们就有夫妻相了,哈哈哈哈”

    林晚气极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和这乞儿一般见识,忍了又忍,终是在那少年的笑声中走了过去。

    她刚走没两步,那巷口又来人了,便听着那老乞儿喊着,行行好吧。

    那来人吼了句:“滚一边去,脏了大爷我的鞋子。”

    林晚一边拍着身上的黑灰一边听着,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过路费,根本是那少年无稽之谈,欺她脸生呢....手上的拳头又攥紧了....

    一路望着,见这小巷深处确实颇有玄机,虽外面的市井之处早已没有摆摊小贩,但这小巷里却瞧见不少摆摊的。

    原以为是外面那些小贩见着日头炎热便搬过来呢,结果林晚看了一路,发现这里面的摆摊贩子都卖的些她没怎么见过的稀奇玩意儿。

    那红彤彤艳丽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林晚恰巧碰到一人正在和那老农问价,便听了一耳朵,那老农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念了句:“十文一个。”

    竟是论个卖的,要知道那果子也就丁点儿。

    林晚心里一阵汗颜。

    待一路问着,终于寻到了那传闻中的赵老四,这赵老四的铺面在巷子深处,店铺窄窄,一张大柜台就占了一半,偏他还在空档处放了把摇椅,正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哼曲儿呢。

    林晚站在柜台前喊了半天,他才睁开半眯的眼瞅了她一眼。自言自语道:“得,又是个小叫花儿,今儿个怎么还没金主来。”

    便说着,挪动他臃肿的身体站到柜台后,头也不抬的敲着算盘到:“燕麦还是奇兵啊啊?”

    林晚心里一咯噔,这后面奇兵两字她没听明白,可这前面两字“燕麦”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正寻思着这时代怎么就有燕麦这么超前的物品了呢,难道自己偏居一隅之地孤陋寡闻了,不可能啊。

    那赵老四不耐烦的敲着键盘道:“哑巴了是怎地,快快说呢,燕麦还是奇兵啊?”

    林晚脑子一转,便答非所问说道:“是市井那边的王大婶让我来的。”

    赵老四眉毛皱了皱:“那就是燕麦嘛,早说不就行了,要多少?”

    林晚楞了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什么“燕麦”其实就是买盐的意思,只不过这赵老四倒着念,还念的一声和四声,倒是大大的误会。

    便连忙随口到:“三斤”

    赵老四头也不抬键盘敲的飞快:“六十文,有带布袋来吗?”说着抬头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黑黑,身上不知抹的什么灰,背后背着一个空背篓。

    皱了皱眉,算盘敲的噼啪响,自行念到:“布袋五文钱一个,共六十五钱。”

    林晚心里暗自惊讶,赚大发了。

    见那赵老四并没抬头看她,便从里衣掏出一个荷包,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赵老四拿起银子,不停的打量着面前这人,便慢腾腾的一边找零一边说道:“这街上偷儿多,你这买了东西可需紧看着点,不然丢了财务,你那上头可得打断你腿。”

    林晚连忙道谢,心里其实还有点想问那“奇兵”二字。但看那赵老四已经找好了零钱,放在柜台上,一副要赶人的样子,便忍住没问。

    要说这古代钱票确实太不方便了,便这一两小小的银子现在找回了九贯多,衣服兜肯定是放不下了,林晚便直接放进了背篓里,用刚刚的盐袋子压住。

    刚好顺路看到了布匹铺子,又进去扯了四匹质量粗糙的粗纱。

    那些店老板看到她那副模样,虽然都没太热情,但也让林晚的采购之旅异常通顺。

    原来这条东街巷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里面卖的些禁品,只有托熟人或者认识的乞儿来店家才会卖。

    但这东街巷也不是人人都守着死规定,这贩卖私盐的行当也不是今年才开始,连上面那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所以也并未有人追查太多。

    林晚心里对刚才那个黑脸乞儿道了声谢,这可真是好巧不巧的帮了大忙了。

    自从上次大大咧咧住店被宰后,林晚就可心疼她的钱包了。

    能少花一文钱的绝对不多花。

    便又在这小巷转了又转,让她惊奇的是,这里居然还能买到牛肉。要知道牛在这年代是百姓谋食不可或缺的劳动力,私自宰杀耕牛的都是要被贴了告示挂城门上,去青天监打板子吃牢饭的。

    但这私盐都能有,林晚就有些不足为奇了。听那卖肉贩子口水齐喷,讲着他那牛是不小心摔下跌死了,才贱卖来的,绝对不是得病云云。

    林晚听着他的唠叨,转而买了三斤猪肉回去,另额外要了五斤猪肥膘,那肉贩子还在劝着她顺带点牛肉,被林晚拒绝了。

    她倒是想吃牛肉啊,但这买回去岂不是招摇过市,又没冰箱存放,这里的调味吃来吃去就那几样,这牛肉就是得多配佐料吃起来才香呢。

    林晚一想起牛肉,就想到前世各种美味佳肴,又不免感叹一番。

    这才想起都下午了还没吃饭呢,想了想要不今天犒劳自己一把吃顿好的,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来回可得花不少时辰,还得带着阿土他们回山上,忙完都半夜了,不能再多待了。

    便就地看到一路边摊贩正在烤着烧饼,一问居然要十五文钱一个,那人说着一口蹩脚的汉语,指手画脚的,林晚着急赶路,想想这虽然比外面烧饼贵出不少但也认了,便递给那小贩十五文钱。

    小贩小心翼翼接过,还拿了个草纸包起来递给林晚。

    林晚边走边吃着,这才发现这烧饼另有乾坤,里面居然夹了羊肉,那羊肉一点也不膻,吃着满口香溢,林晚甚是满足,又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子,便寻思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去。

    转身又往回走,远远见到那卖烧饼的小铺站着一对母子。

    那小贩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在朝那女人挥手,女人神态拘谨,手里捧着一匹麻布小声说着什么。

    待走近林晚才发现,原这母子长相实属奇特,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这不典型的外国人吗,也就是这时代的“胡人”。

    那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满脸沮丧的走了。

    李林晚便问了问刚才的情况。

    那卖烧饼的见林晚一次买了五个,自是非常高兴,用一口蹩脚的汉语将刚才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了他。

    在老板慷慨激昂、还指手画脚半带几句汉语的解释中,林晚总算明白了,刚才那对胡人母子在这小半年了,靠着织布度日,生意惨淡,刚才是想拿那匹布换个烧饼,但是被老板拒绝了。

    林晚便问,一匹布少说也二十文,这烧饼也才十五文,怎么就换不得呢。

    见那烧饼小贩拼命摇头,蹩脚的汉语说着:“晦气、晦气。”

    林晚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格,虽然年轻时却有些桀骜不驯,但这性子早已被两世磨平,有时候却还是难免冲动行事。

    就当她打包好了烧饼往回走的时候,便在路边看到了刚才那对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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