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敲了敲破败的木门,那一脸黑灰的少年刚好打开门,两人四目相对呆怔片刻,随即是两声爽朗的笑。

    多日未见,李醒便约着小六去吃杯茶,再将这几日的经历侃侃而谈,看小六一丝犹豫的神色,待还没疑惑呢,瓦房里屋传来一声咳嗽,然后苍老带着一丝虚弱的老人声音道:“小六子,是不是那醒小子回来啦?”

    小六连忙应了声,那老人道:“回来就好,这阵子外面要不太平,别再到处乱跑了...”

    李醒听那老人有气无力的声音,连忙道:“洪爷爷,我晓得啦,我和小六去门口阎四那儿吃杯茶就回来!”

    待洪义还要说些什么呢,就听那木门已然咯吱一声带上了。

    李醒将遇着林晚的事轻描带过,只说了些已寻着之前的故人,现下正暂居那边,小六不免对他道喜,又说了说最近琐事,无非是家里那边又派了些人来找,洪老头的病又严重了之类。

    聊着聊着,不免气氛微妙,小六一拍大腿道:“难得一聚,竟又提些有的没的,我这脑子,哎!”

    李醒宛然一笑道并不介怀,又问了问洪义的病情,小六叹了口气道:“那郎中看来看去,还不是那几句什么:匮空已久,积劳成疾之类的话儿,我不爱听,便躲着那老头儿买些补的,偏他又不肯吃....”

    二人聊着聊着,竟都日头西下了,李醒忽然记起林晚该起来寻他了,便和小六道了别,临走时将林晚给他的二两银子全数给了小六。

    小六手里接过两粒白灿灿的银锭,久久没有收手,直看着李醒叹气,后郑重朝他鞠了一躬、道谢。

    李醒将他手抬起,只道自己现下也只能尽到这点绵薄之力,二人皆明白对方处境,便也未多做解释,就约定下次再见,告了别。

    刚进客栈,那小二就拦住他说,之前和他一道儿来的姑娘已经出门去了,让看到他的话就带个口信,让他可去花灯街上寻她,或自行逛逛,明日她就回来了。

    林晚现下正神采奕奕的左顾右盼,她还是那身妇人打扮,背着一个大背篓,走在集市上不细看确实跟一般的农妇一样别无二致。

    现下已临近傍晚,湛蓝天空布满晚霞,一轮新月已露弯弯角,天气渐趋凉爽,晚风阵阵吹着淮江旁的柳树丛,街上的行人也多了。

    沿着小二说的那条骑行了数十里多路,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多,还有好多挑着担子的小贩。

    远远的林晚便看到了那条“花灯街”,现下还只是傍晚,便有好多家已打上各样花式的花灯,琳琅满目,入目皆是五彩迷离,十分好看。

    林晚这才清楚,原这花灯街竟比她寻常逛的集市不止热闹十分,光这广角路便十分宽阔,还见到了甚多打扮阔气的马车,也见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头呵斥,但路人皆神色寻常。

    这一条花灯街直直延伸着看不到尽头,中间两排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后两边分开两条宽阔大路,立有各式不同的建筑。每条宽阔大路皆是青石铺造,十分气派。

    两边立有各式不同的建筑,辉煌大气,门口站着迎宾小厮,张口谄媚吆喝着。

    满耳是人声,入目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林晚这才感叹道,总算有点前世人声鼎沸的样子了,她这世穿来一直和父母隐居深山,就算后来去了虎营,也甚少机会接触外面,除了在战场上见过这么多人....

    左顾右盼间,林晚已在多个摊位前流连忘返了,竟没料到这里还有卖女儿红妆的。

    甚些稀罕物件,木梳子,打造精巧的银簪子,还有林晚一直想买的镜子,虽只是视物模糊的铜镜,但也让林晚爱不释手。

    这才逛了几家铺子就挪不动脚了,待一问价钱,她这满头热血瞬间就冷了下来,东西好是好,但贵也是真的贵。

    就单那一银簪子,细细一根,上面不知嵌了什么做的红翠珠子,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居然就要二两银。

    就说林晚之前常逛的集市,虽然都只买些常见物品,但怎么也贵不到哪儿去,也只有在东街巷才看到些“稍贵”的稀罕物件,但今日见着这花灯街,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林晚讪讪的将簪子放下就往下个摊位望去。

    一直逛到天上明月升起,这人潮才算到达顶峰,林晚一路逛着也一路吃着,那糖葫芦还有面人儿倒是便宜的,就是不饱肚子,是以中午吃的一顿现下早已饿了。

    林晚一边逛一边留意路边,总算找着了一家看着像她能消费得起的馆子。

    走近便听着那丝竹之乐入耳,那馆子横幅一个字:“清”,沿街开一大扇木窗,依稀只看的里面虚无席座,一身穿纱裙的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林晚寻了处空座,临着窗子,这馆子都是些白衣打扮的人,就有和她一道拼座的短衣打扮的农工。

    落座后,那汉子本在认真听曲,回头瞥了眼,又瞥了眼,黝黑的脸庞上倒显出几分不自然起来,便连倒茶的手都谨慎了几分。

    林晚入座时已在墙上看好挂牌,便点了一盘八宝野鸭,一壶春香酒,和一碟瓜烧里脊。

    那小二本是寻常态度,因这店子来的顾客全是因那晴儿姑娘,净是些白丁,寻常多的是那点两盘小菜二两清酒的客人,一坐便是一下午,这下见这林晚便仿若是个土财主,连忙点头哈腰的沏茶。

    短衣汉子见这明眸皓齿的小“农妇”张口就点了这些大菜,一时也将那上下打量的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去。

    那上台的姑娘身姿缭绕,一道隔着薄纱的屏风依稀显出几分倩影,便听她期期艾艾的唱着,手里的琵琶弹的婉转动人,那曲子凄凉悲郁,竟让林晚听出些许辛酸和无奈。

    林晚听了半晌,也听不出这曲子写的些甚么词,但看周围听官都沉浸其中,也不好和别人落落寡合。

    刚好那小二已殷勤的上了一盘菜,林晚便食指大动,一边饮着果酒,一边细细品味这乐曲。

    这里没有钢琴,吉他,任何电子音乐,在虎营的时候林晚也只听过战鼓的声音,或只在捷战之后,打着皮鼓闹和一通,这古代的音乐属实有些单调,听闻那些大的馆子是有多位乐师一起合奏,台上有一位或多位秒女子打扮艳丽、舞姿妖娆,属实一番逍遥快活。

    当然,这个时代的有钱人有有钱人的快乐,穷人也有穷人的乐趣,就这琵琶寥寥几根弦的单音,却也能弹得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们泫然欲泣。

    李醒一路寻着那熟悉身影,便在路上遥遥望到这一幕:眉目如画、眼如秋水穿着布衣的女子,正出神的听着那台上女子凄凉的乐曲,细眉微蹙,似是想起些故事般,眼神飘忽到远处,虽隔着木窗只看见半身,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他在门口楞了半晌,直盯到那少女寻到他的视线。

    李醒刚落座,那名唤晴儿的姑娘却收了琵琶,隔着薄纱屏风向众人行了一礼,就有小二咳了嗓子说道,晴儿姑娘今天的曲儿就先到这儿了,话还未说完呢,就有汉子嚷着,平时都要唱到酉时末,怎的今日堪堪申时一过便要走。

    那小二正为难之际,便听那屏风后女子淡淡说道:“家父今日患了恶疾,是以小女子早退前去侍奉,望各位看官见谅。”便又对着屏风这头福了一福。

    林晚这才难得一窥芳容,但那女子脸上却带一层轻纱,和全身白衣浑然一体,她抱着琵琶和另一个人低头说着什么,二人收了琴要出门,便路过这边,几不可闻的朝李醒点了点头,眼睛却没往这边瞧来。

    林晚自是看到了,这小子看来还挺有故事呢,便也没问,夹了口笋丁吃的嘎嘣响,别说这笋做的还挺好吃的,待她回去了也研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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