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入夜,两匹骏马皆卧在高大的樟树下歇憩,树旁堆满了几摞干柴堆,二人都已将缰绳收回,预防不备。

    一轮明月缓缓升入夜空,照亮了这片樟树地。

    忽的一声狼嚎打破了宁静,林晚本是浅卧在树侧,那声诡异的叫声经过空旷的幽林传入耳膜,一下惊的她清醒起来。

    她不动声色的转头,看到隔壁树上的少年亦转头看向她,一双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清明,两人相视片刻,皆稳若泰山。

    那狼起先只是一只,后渐渐的便多了起来,却只是隔着甚远嗷着,并没有接近的迹象。

    阿奇倒是镇定的很,卧在树下无趣的嚼着草,偶尔朝河对岸斜睨一眼。

    聂聪带来的那匹枣红色骏马却是慌乱的紧,不安的蹄子踢动着,几次都想逃离原地。

    聂聪在树上安抚了几句,也不甚管用,他自说自话道:“你的马真是厉害,我只一次和阿爹过山羊道的时候,见过一次野马群,马群头领就有这股风范,我家那两头马也算是见过大事的,却比不上它这么镇定自若。”

    林晚讪讪一笑,并没有接话,她的心思全在周遭静谧的环境中。

    聂聪见她不想搭理自己,只好将放在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他眼力甚好,方才赶路之时便见着那少女露出的一截藕臂。

    林家的事,阿爹甚少主动聊起,儿时扎着两个小揪的粉团儿虽完全没有按照他的想象长大,却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聂聪想着,亭亭玉立这个词却也不太适合,那少女眉目清淡,身遭一股气场,虽才年方十八,说话做事却是老练。

    本想借着闲聊的功夫唠些亲近,却是讪讪不得。

    他心思百转之际突听旁边那少女开口道:“你的马认得路吗?”

    “啊?...认得...吧”聂聪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正色道:“若是跑的不远,我吹口哨它便会返回原地,主要是这片区域我们也很多年未曾来过....”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少女抽出一条小枝道:“好,驾!”

    小枝抽动马屁股,那匹枣红色大马受惊,立马朝着黑暗处奔去。

    又是一鞭,甩在阿奇的臀上,它原地站着,喷了个响鼻,很是不爽的盯着林晚看了一眼,然后不情不愿的也跟了上去。

    “你这是...”

    “嘘!”林晚对他做了个手势,拿着树枝对着前面不远处的灌木指着。

    因着黑天,还是盛夏,草木茂盛,四周的知了蝈蝈叫声嚷嚷着,远处的狼嚎都远了。

    就着雪白的月光他仔细看了片刻,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原那处竟趴着一只活物!

    盛夏月光皎洁的如同白昼,却越是衬的那黑暗处愈发幽暗,灌木随身轻摆,那尊“巨物”潜藏在里一动不动。

    聂聪仔细瞅了片刻,见那隐隐绰绰之间,那黑色巨物上头,月光摇曳之际,两只眼睛冒着森森冷光,不由吓了一跳,险些跌下树去。

    因那巨物竟离此处不远!

    也不知它是什么时候就埋伏在此处,或是悄悄摸摸趁他们不注意时...

    聂聪细想之下冒出阵阵冷汗,险险抓住树干亏得身旁的少女发现及时,只是现下这马是安全了,他们呢......

    “我竟是恍惚半天.....怪不得那狼群也不敢过来..”聂聪压低了声音道。

    “我也是刚才发现的....先不要乱动...我刚才驱马之时见它也没有反应,不知是何原因...”

    二人蹑手蹑脚的攀上更高的树杈,树底下的篝火烧的旺盛,原是准备晚上打持久战,是也准备的柴火充足,都是些大块的朽木,静谧中突然如同惊雷一般,一块木头烧裂开了。

    那灌木处的黑影也是被吓的一惊,连忙往身后的黑暗蹿离出去。

    二人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夜虽漫长,却不无恐慌了,狼嚎渐小,林晚揪了些新鲜树枝往篝火处扔,烧的一顿噼啪响。

    聂聪便提议到自己守夜,林晚想了想,离天亮也不远了,二人攀的相邻两棵大树都还算粗壮,便点头应和,旋即调整了姿势,合上了双眼。

    朦朦胧胧间,见一巨大黑影向自己袭来,那血红的暗色的瞳孔和锋利的利爪近在眼前,聂聪吓的一激,一下从梦中惊醒,险险抱住一旁的树干,再一抬头,却见一旁的少女已不见了踪影,天也大亮,不免懊恼,自己竟这般贪睡,差点坏了事。

    林晚早早就离了树林,仔细观察了昨晚那兽的隐匿之处,灌木草林被压扁的痕迹向着林深处蔓延。

    天光大亮之际,林晚已提着两条手臂粗细的鱼回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聂聪的枣马和一脸傲娇的阿奇。

    “这附近不远有条溪流,那里鱼群泛滥,遍地都有脚印,怕是昨夜那兽的巢就在附近,把我们当侵略者了。”

    聂聪从树上跳下,片刻的失衡感让他险些跌落,林晚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肩膀提起。

    聂聪麦肤色的脸庞又显出一抹佗红,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连日赶工的林中小居,因着林晚不在,近日的饭食琐事便都交给了半夏,事儿不多,却也繁琐,是以存了多日的药材已晒透,便寻着这日出门去药铺当些银钱回来。

    二两这些时日因着阿土和单狄的关照,日日草料充足,甚些时候还有额外加餐,养的毛色发亮,也能驮的动轻物了。

    半夏在它身侧放上两个竹背篓,和阿土二人一驴下山去了。

    因着李醒和单狄已早早出门去了棋馆,林中旧居就留下三个老师傅,正聚在那栋半成型的房屋门口一板一眼的商量着。

    “我就说按着那林丫头的想法来,给了那些银钱,是栋铺子都造起来了!”

    “净听你胡扯,就林丫头说这木材铺面,光那地板我们就得花去一半,那甚些银钱净花在地板上,我真真是肉疼啊!”

    “其实这木材遍地都是,就是这林中甚是偏远,可惜的是那伐木的功夫可不是我们两个老东西能随便掺和的,那还需得身强力壮的汉子...”

    “且这林中偏远,许多物件也需赁了牛车往上一车车驮,那银子又是一笔笔的花......哎,你说这林丫头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图个啥...”

    “哼,你别说,近些时日,我却是越来越觉着,在这老林里待着也是别有番韵味的.......哎,半夏那丫头呢,我让她去老孙那里带两壶陈酿来着....”

    林中潺潺溪流旁,二人一驴,少女轻快的歌声回荡在山谷间,已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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