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醒来时头晕的厉害,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环境颇为疑惑。

    只记得当日点了间上房,却是没有这间来的豪华,四周帷幔飘荡,连桌上的酒杯也用的鸳鸯盏,屏风处一只巨大浴桶冒着热气,想是不久前就有人来过。

    她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回忆了些,想着那果酒后劲如此之大吗,怎的睡如此沉,换了地方也不知,听着外面人来往去的嘲杂之声,还伴随着女子的腻笑,无由来的寒毛立起。

    她壮着胆子打开一边门缝,看见不远处的廊下站着的两个小厮,时不时往这边看着,便知是安排来盯着自己的。

    又看见楼上楼下皆是些揽客的莺莺燕燕,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血气上涌,红着脸收回目光,仔仔细细打量起身上这身被换掉的衣服。

    实在回忆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愈加羞愤,稳了稳心神,将目光转向对立的窗户。

    果然是开的,守卫比门前要松些,可是自己这身衣服和外面那群格格不入,就这样穿窗而下,估计没走两步就被逮了回来。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便将冠发放下,梳了个男子头,又将布条缠了胸,脱了外裳露出中衣,便想着装作醉酒之人,堂而皇之从大门走出。

    正跨上一条腿翻窗之际,门一下打开,和那人面面相觑。

    来人面相秀气,生了对莹润桃花眼,两撇八字胡挂在脸上颇有些不搭,一身褐色华服带着锦帽,就差把富商两字写在脸上。

    那人也被眼前景象惊了一跳,第一反应竟是立马关了门,嚷了句:“哎哟,这么精神呢!”

    半夏听这声实在耳熟,看着面前这八字胡半晌才惊讶喊道:“是你.....那个女盗贼!”

    顾念念正想等着她道谢呢,一听后面那话,脸色颇为不悦道:“什么盗贼,说话怎的还是一样难听,外面可都喊我一声侠女。\"

    “我怎的在这儿?你又是为何出现?还有阿土呢?”

    顾念念皱着眉头道:“起来也不先感谢你姑奶奶我,倒是惦记着你那相好的。”

    半夏一时语塞,又不好打断她,便听她讲了这一夜的曲折之事。

    顾念念自那日邂逅半夏后,便前往了离玉隐镇不远的丹霞镇。半夏惊讶于她的胆大,因着玉隐镇实属边陲小地,百姓不多,是藏身好去处,她偏反其道而行,来了这富瓤之地,满地的官差衙役,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

    就在昨日夜间,见了一行人鬼鬼祟祟从玉隐镇过来,她便好奇一路尾随,再后来的事就不用讲了。

    “至于你那相好的,我是真没看见。”顾念念一口气说完,接了杯茶喝起,便随口问了句:“你就不记得到底得罪了谁?”

    半夏此时懊悔不已,想起那日发生的事,又仔细回想起那人的名号,答了句:“林少阳。”

    “噗!”顾念念一口茶水喷出,呛了半天道:“当真?”

    半夏看她这反应,知她应识得这人,立马追问道:“你定认识他!速速带我去将阿土领回来。”

    “恐怕只是同名之人吧,我所认识的林少阳怜香惜玉的很,你这样的美人儿他哪舍得放到这种污糟之地来。”

    半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起还不知所踪的阿土,又想起昨日那人的话,品出了些,抓住顾念念的胳膊道:“定是你认识的那人,因昨日小事,他也说了这类的话,还送了银两让我回去....”

    便将事情经过,仔细讲与她听。

    顾念念神色这才沉静下来,想到林少阳那阴郁性子,这事确有可能。曾经有一位他曾经万分宠爱的姨娘,仗着他的气势,作了些妖,被他亲手活活打死,尸体浸了笼沉了江,命令侍从隔三差五捞起来,捉了那些吃尸身的鱼儿,拿去喂那姨娘被关在牢里的亲眷。

    想到此处,便也信了八分。

    出了门才知,顾念念为了赎她,身上银钱已全部当换,而半夏身上,也是一分未有。

    此下站在马厮,竟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二人只好悻悻而归。

    半夏看着马厮活计万分嫌弃的嘴脸,突想了些什么,嚷了句:“你不是神偷吗?”

    顾念念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的姑奶奶,哪个神偷敢大白天去下手啊!”

    好不容易走离了闹市,便只好步行赶路回去。

    才走得几步,顾念念一会儿捂着肚子喊痛,一会儿抹着额头要晒晕了。

    半夏看着身后走的歪七扭八的女人,心中那点对评书先生口中的“侠女”崇拜心情荡然无存。

    约莫又走了一刻钟,好运遇到一回玉隐镇的牛车,半夏再三道谢,和顾念念二人坐在了后排草垛上。

    这才看顾念念掀起了那身男子华服,腹下缠的纱布早已浸血透了出来。

    半夏吃了一惊,才想起那日遇着顾念念是负了伤的,还是自己医治,今日遇了事,又见她活蹦乱跳的,一下竟也忘了这是位病人,想起这趟还是自己央着人家来的,便有些愧疚,趁着牛车歇息的功夫找了些就近的草药,帮她换了纱布。

    王允脱了官袍下了马车,开门迎的随从显然有些吃惊,结巴的问了句:“老爷怎的提前这些时日便回了?”

    王允瞪了他一眼,看那表情有些古怪,便沉了脸央管家去喊王钰来。

    王钰一改往日戾气,现下恭顺的站在书房门口,听着王允在里头处理公务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

    “进来”

    听到这声,心里疙瘩一跳,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跪着的仆从,那些人正眼也不敢看他,王钰知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便推门而入。

    “爹,你怎的这么快便回来了。”

    王允将手上的毛笔往墨盘一搁,瞥了他一眼,答了句:“我回来你还不高兴?”

    “没有,孩儿时常挂念着呢。”

    “哼,我看未必。”

    王允冷哼一声,走到书架下拿了卷文书出来。

    二人半晌无言,片刻后王允还是开了口:“我不在府中的这许多时日,你没捅出什么篓子来吧?”

    王钰毕恭毕敬答道:“父亲大人哪里的话,孩儿时时谨记父亲大人的教诲,日日在家中盼父归....”

    “得了,你且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这番说辞慷慨激昂并未感动王允。

    方才我瞧门廊万分慌张,怕是你又惹了事,是以喊你过来。”拿了手中的文书又提笔圈了起来,王允皱了皱眉头。“婉儿你可安顿好了?”

    王钰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不可觉察的跳动了一下,随即答道:“表妹我已安排在了梨园命人好生照料着,父亲大人可要去看望.....”

    “行了,我们父子俩也别打些官腔了,我安排她来这里可不是什么省亲,你心里也应明白才是!”提到这里,王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绪,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那人,眉宇间颇似少年时的自己,但那微挑的眉眼又有些许那苦命女子的影子......

    回忆起十多年前刚见这孩子时的惨状,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叹了口气,道:“尽快些怀个孩子,其他怎样闹,随你....”

    王钰从书房出来,阴沉了张脸,一旁近身的侍从觉了些不妙,等走远了些,人少了,王钰才从嗓子眼里恶狠狠道了句:“今日遇到父亲那个门廊...杖毙....丢到乱葬岗。”

    一旁的近侍不敢多言,领了命便向暗处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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