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了药铺,左右寻思了些,找个了字帖摊写了封信,将那锭银两包好,寻了些补药,回了那地儿将包袱放在门前,敲了门,隔远远看着王成来开门,她便转头走了。

    似乎下了些决心,现在心情颇为松快了些。

    阿土见她开心起来,也自高兴,便嚷着肚子饿了,还想吃那摊子的馄饨。

    半夏拿了包袱出来,数了数仅剩的碎银,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几日也攒了些碎银,且带你去逛逛吧。”

    便去镇上唯一的酒家上了桌,要了壶清酒,点了桌吃食,喝的两颊微红,见阿土一言不发埋头只吃着面前的菜肴,难免有些扫兴,趴在桌上盯着对面那人半晌,喃喃道:“生的这样好看,怎的偏是个傻子呢?”

    阿土左右手开弓,一只卤鸡油渍吃的满脸都是,压根没听清这句。

    半夏心中也有些郁闷,倒想起几日不见的林晚来,想着此时竟也没人能谈心,便自顾自说话,借着微醺的酒劲将这些时日的牢骚通通发了出来。

    “你说说....我们女儿家.....怎的路子这样难走?空学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那个老油头,竟让我去当仙姑或是稳婆,坐诊号脉,听疾问药哪一个我落后于人了....”

    “你们男子...也不靠谱......薄情寡性...自私自利....都是大骗子...”

    “我倒羡慕你.....一辈子便这样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见阿土不理她,她便站了起来,摇晃着身体拿着酒壶悠去柜台让那小二续满。

    因着镇子不大,都是些熟识,郡国民风尚且开放,女子吃酒也是常态,便也没几人瞧着稀奇。

    半夏续了满壶,摇摇晃晃从柜桌边走开,一不留神差点撞在正掀帘而入的一行人身上,那旁的黑脸侍卫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一把将半夏推开。

    半夏被推的猝不及防,身子往后面桌上撞去,桌角撞上了胳膊肘,疼痛顿时袭来,酒倒是醒了有一半。

    “瞎了你的狗眼了!”先前差点被撞的那人没发怒,反倒是后进来的一人面色阴暗,长相偏秀气,眉宇间露着狠戾,对着半夏骂道。

    阿土见了这出,鸡腿也不吃了,两手油渍混乱在脸上一抹,小鸡护犊子般站在半夏面前,张开双手大喊道:“你们.....不许欺负她!”

    那进门的白衣公子显是被刚才惊了一下,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看,见那被推坐在地眼角有泪的女子有些眼熟,一时又记不清了,便对刚才那个黑衣侍从小声责骂了一句:“下这么重的手,不会怜香惜玉些么,我林少阳最见不得女子掉泪了,姑娘快些起来,我安排个郎中替你瞧瞧,莫要破了皮,女子最惜这了。”

    便说着折扇一收,作势要去拉。

    身旁的那秀气男子面目嫌弃,拉了林少阳的衣袖道:“少阳兄,可别乱碰这些陌生女子,沾染上什么病污!\"

    林少阳眉头微皱,盯着王钰抓他的那只手,半晌不动视线。

    王钰缓过神来,马上抽开了手,想着缓和气氛,便怒气汹汹叫了店家道:“怎么开店的,怎么什么乌七八糟的人也敢放进来,冲撞了小爷你惹得起吗,还不速速把这女子拉出去!”

    那店家这才点头哈腰的过来,因着那面色阴毒的男子原因,刚才轻易不敢过来。这下作势扶半夏的当,低低说:“半夏姑娘,快些走吧,咱镇上的小阎王可得罪不得的!”

    半夏这时酒醒了一半,也认出那白衣男子来,想起上午王成家的对话,知了这行人来头不小,虽心里那股借着酒劲的气还没处发,但是她也知道高低,便拉了阿土回到座位去。

    正要走时,靠窗那桌的一行人喊住了她,林少阳喊了声骆驼,刚才那黑衣侍从拿了两锭银子过来要给她,林少阳道了句:“姑娘拿这银钱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半夏还未反应呢,那旁的男子又开口了:“少阳兄对这陌生女子未免太好了些,随便赏赏约莫都是人家一年的饭钱了。”

    半夏本已回头对那黑衣侍从置之不理的,听了这话,反而掉头回来,掂起骆驼举的那两锭银子,吹了吹道:“我当以为是金子呢,怎的莫不是有人一年的饭钱就这些?走,阿土,今儿个我们就去把人家这一年的饭钱花了个干净。”

    王钰听她这话,气的站起身来,可那女子已远去,瞥见林少阳在一旁笑了起来,遂将怒容一收,换了副脸色道:“少阳兄,你还笑,怎的不让骆驼拦住那臭女人....”

    这语气让林少阳心中十分别扭,他府中自有美妾娇妻十余位,撒娇起来都各自有韵味,虽这王钰长的也不丑,面色还颇有为女子颜色,但一深想,便觉得胃里翻涌。

    但一想到接下来还需要这王府....还是强忍着心中那股恶意,正色道:“勿谈这些次事了,此番我前来......”

    半夏约莫觉着自己最近财运是来了,刚送走了一锭烫手山芋,转眼间又来了两锭,摸了摸自己手肘那块,一碰还有些疼,便心里安慰道:“算是医药费了,收他也不冤枉。”

    但想想是自己理亏在先,又秉承着不义之财虽要了,但得赶紧花掉图个心里安慰之理,又发起愁来。

    街上转了一圈,也不见甚好买的,玉隐镇还是太偏,就这两锭银子都能买个全了,半夏虽想将它尽早花费出去,又不想随便花,就想着家里缺些甚。

    因着杨老头来接他的亲戚今日到了,陪不得阿土,半夏便大手一挥,在东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也不过才花了二两银子。

    二人逛了一下午,买了些布匹衣料回来,因着下午醉酒的事,现下肚子已是空空,便喊了阿土来在屋里点一桌吃食。

    “我今日才知原来这上房竟然还供了小食呢,早知刚才就不点那些个菜了,入了夜吃不完也是浪费。”

    没多久菜便上了,阿土的胃口极好,晌午才吃的,这下又饿了,半夏只食了点八宝芸豆,喝了些清茶便有些乏,看阿土吃的开心,便也忍住没让小二撤桌,单手倚在桌边就这样睡着了。

    阿土吃的正香,忽觉得眼前云雾缭绕,一时乏极,抹了下眼睛去推半夏,话还未喊出口,就倒在了桌上。

    没一会儿功夫,一行人鬼鬼祟祟来到门前,打头的推开房门看了看情况,便招呼着后面的人陆续进门,本想只带走半夏一人,领头的看了眼昏睡的阿土,眸中一亮,有了些主意。便打点后一切后,吩咐了人绑好,扛着二人从客栈前门大摇大摆走出。

    此时一条昏暗巷子中,王钰的撵轿已在此等候多时,掀开帘子,颇为嫌弃的将那褥子解开,露出少女醉酒后微醺的面容,他似是厌恶极了,急忙又将那褥子盖上,咳了咳嗓子道:“臭女人倒有几分颜色,卖去翠云楼还能换个酒钱,你们且赶个路,务必今晚就将人送到,免得节外生枝。”

    说完下了帘子便要起轿,那边等候的几人也不敢吱声,都是从小签了死契的家仆,对这小阎王的做法已显麻木。

    其中一人见他要走,壮着担子问了句:“主子,那后面这人也这般安排吗....”

    话还未说完,撵轿里传来那人极不耐烦的一声冷哼,轿下的几人不由冷汗直冒,正觉他要发作之时,轿中之人思索片刻道:“我且记得是个男子?放下我瞧瞧。”

    下面人不敢怠慢,将那昏睡男子抬了过来。

    王钰掀开褥子,见那少年躺在被褥中,剑眉挺鼻,在月光下照出一副姣好面容,当下惊为天人,脑中回想着晌午时候,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可人儿,想是那时眼里只装着那位....

    便又想到今日那位对自己的生疏冷漠,不由暗暗冷笑,吩咐了人将阿土搬上了撵轿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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