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约大教堂（二）
两人向来只谈法术，不谈其他，慕歆没想到兰洛会这样说。
但接下来兰洛做了一件更惊人的举动——他拿出了一样东西。赤光与玉色交相辉映，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真爱之心。
“当你遇到危险，就把它砸向地面。它的使用期限是一次，最好在危急关头使用。”兰洛施了个咒，项链便缩小至手链大小，像有灵性般自动系在慕歆的手腕上，宽紧程度恰巧合适，触感冰冰凉凉的。
没想到令慕歆心心念念的“真爱之心”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慕歆推辞道：“这，太昂贵了，你还是收起来吧……”拜托，那可是“真爱之心”——价值2亿的拍品，她打工几万年都买不起的顶奢诶！慕歆心情复杂。
“只是个小物件而已，和你…的安全比起来不值一提。当然，若能讨你喜欢就更好了。”
透过镜片，他的眼神更柔和，也更加捉摸不透，像隐在云层之中的月光。
慕歆忍不住问：“你之后还会在格莱顿吗？”
兰洛道：“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真爱之心要先请你帮忙保管一段时间了。”远远地，风里送来他的声音，“下一次见面，再把它还给我吧。”
慕歆当然知道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安心，“真爱之心”一旦被使用，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她又怎么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将它还回去？
只是，他说“下一次”…下一次，他们还会见面吗……
神降日那天，慕歆和成为学徒的少年少女们一起进入了贝约大教堂。
慕歆本以为这样重要的日子会很热闹，但这天教堂特别安静，几乎没什么人。神父解释说神不喜喧闹，所以把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学徒进门前，将手机等通讯工具上交到指定储物柜，还有神使来搜查全身，以防他们携带危险物品。
幸亏慕歆在进教堂前对需要的物品施了隐身咒，这才能够带进去。
在经过唱诗洗礼、自我忏悔等流程后，众位学徒按照顺序分成几列，观摩戴维神父现场启动神降仪式。
“伟大的神啊，您赐予我们食物和未来，令我们从混沌中诞生，又从愚昧中苏醒。作为回报，我们将用一生去信仰您、服侍您！”
戴维神父念的经文好像钻入了耳中，无孔不入。慕歆的心脏剧烈地扩张又紧缩，耳中嗡嗡不停。
“来吧，我的孩子，只要你信仰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
“没有信仰的人是不诚实的、该死的，这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有的行为，你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背弃光明神或者黑暗神吧，他们才不会管人类的心愿，只有仁慈如我，才会帮你们解决面临的困境。比起那些虚伪的神，我才是你们应该选择的信仰。”
慕歆的神情从清醒逐渐变得麻木。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任务，什么任务？想不起来了。
她在哪里？教堂…光明神…信仰，光明神是她的信仰吗？不，不是，降临的神明才是她的信仰，她愿意相信他，服从他，将自己的灵魂献给他…吗？
不对，不对！
慕歆猛地挣扎过来，气喘吁吁，眼前的一切让她瞠目结舌：少年少女们全都神色迷蒙，像蚕一样蠕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男男女女什么情状都有，一副不堪入眼的景象。
这场景有点眼熟，又不知道哪里眼熟。
慕歆看到菲娅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她表情呆滞，不停地拉扯自己的衣服。慕歆拍拍菲娅的手臂，对方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清醒的。
戴维神父仍在主持神降仪式。
“这个教堂是我为您精心挑选的绝佳神降之地，今天，我愿用我的血肉和身躯作祭，将这些少年少女献祭给您，请您汲取我们所有人的信仰，降临于大千世界吧！”
神降仪式没错，但神错了。有什么神需要用少年少女去祭奠呢？
在罗萨城，正神是经由教会官方认证的，这些神明的外貌、性格、品行在神册上有记载，比如光明神和黑暗神。而邪神是没有记载的，他们游戏人间，不受管控、恣意妄为。
打着光明神的旗号，却能从光明神信徒的身上获得神力，难道是个叛神者？
总而言之，降临的恐怕不是什么光明神，而是……邪神。慕歆的心渐渐下沉。
有人偶然清醒过来，像是知道自己的下场：“我不要去招待室，求求神父！看在我对光明神的信仰上，放过我吧！”
戴维神父看也不看她，他用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吩咐神使：“被大人看上是你的荣幸……还不快捂上她的嘴巴。”
她被带下去的同时，侧边的房间也有人被拖了出来。对方看不出是男是女，衣服被撕成一条一条的，抹布一般，根据衣服配色和质地，依稀看得出穿着格莱顿的校服。那人被拖到教堂后院，只留下地板上长长的血痕。
地板上都是这样的痕迹。
大概知道学徒们已经陷入迷蒙，一旁边的神使说话也不避讳他们，声音飘到慕歆的耳中。
“这一届学徒不行啊，体质太差了，意志力也不行，不知道怎么被选上来的。”
“那些大人的花样多得很，你是知道的。”
“孩子们太傻了，逃跑是没用的，还会被关禁闭，不如乖乖忍受。像刚才那个人一样，习惯就好了，谁不是那么过来的？”
……
听到这里，慕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仁慈的戴维神父是狂热的邪神信徒，而他的最终目的是活人献祭，通过仪式让已经死亡的邪神复活。
贝约大教堂表面上是主教传教，人们祈祷的地方，其实集各种不法活动为一体。不仅如此，教堂还逼迫少年少女去招待所谓的贵宾，逃跑的人则会被关禁闭。
格莱顿神学院收留家境贫困的少年少女学习各种神学知识，不允许学生之间恋爱，实际上是为了培养虔诚纯洁的邪神信徒。
这么说来，一切都说的通了。之前那个黑暗神学分院的男生估计也不是自杀的，他让女友兼黑暗神学徒怀孕，邪神失去了献祭品“贞洁”，大发雷霆。为了平息邪神的怒火，他被“跳湖自杀”。
至于那本插画很阴间的神学课本……慕歆终于想起为什么她会觉得教堂中的场景眼熟了，因为那就是神学课本上被模糊处理的插画！
在课本中，早已暗示了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这不是警示，而是一种料定他们无法翻天的傲慢。
神学院的学生们什么也不知道，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更不会有人想逃跑，因为大家都一心一意地崇拜着戴维神父，并以成为光明神的学徒为荣。
教堂中的那些神像为什么终日背朝着人们？只因人们遭受苦难，连神也不忍，他们只好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没听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他们的姿态出卖了他们。
神使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们跟那些靠社会救济活着的低等人可不一样，吃这么点苦头就受不了，哼，还怎么在社会上活下来，靠乞讨吗？”
“你当然无法理解了，你们家族的人都是从格莱顿毕业的。再过几年，你也会和那些被招待的大人一样的。”
“嘘。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们只要按照神谕行事就好。”
慕歆正竖着耳朵听，说话声忽然没了。
与此同时——
“咦，这里还有条漏网之鱼。”
慕歆悚然一惊，她看到除了那些少年少女，所有人都在看她。
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四面八方的神使一同向她的方向聚拢过来。高台上的主教停止了祈祷，对她作下审判：“脱离信仰，自甘堕落；窃听神使说话，罪加一等！带去忏悔室。”
“只有没有信仰的人，才能不受控制。没有信仰的人都该死！你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神使的手抓着慕歆的手臂，将慕歆往后拖。慕歆的身体与地板摩擦时很疼，可身体上的疼痛抵不过她心里的疼痛。
在这里，发生了究竟多少这样肮脏、无耻的事情？当其他人试图反抗教会的时候，也像她这样被粗暴地对待吗？
好像有无数的哭泣声涌入慕歆的耳中，入眼的都是人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这些孩子们本以为从原生家庭的火坑中出来，从此便进入了天堂，幻想着自己也可以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可谁知，等待着他们的是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那些经历着至暗时刻却无力反抗的少年少女们，该有多么绝望无助啊！
慕歆被拖拽下去的时候，看到教堂上方印着天使图案。那些头顶光环，长着白色双翼的天使们赤着足，笑着在花园中奔跑，他们笑得纯真而肆意，似乎对底下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
但接下来兰洛做了一件更惊人的举动——他拿出了一样东西。赤光与玉色交相辉映，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真爱之心。
“当你遇到危险，就把它砸向地面。它的使用期限是一次，最好在危急关头使用。”兰洛施了个咒，项链便缩小至手链大小，像有灵性般自动系在慕歆的手腕上，宽紧程度恰巧合适，触感冰冰凉凉的。
没想到令慕歆心心念念的“真爱之心”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慕歆推辞道：“这，太昂贵了，你还是收起来吧……”拜托，那可是“真爱之心”——价值2亿的拍品，她打工几万年都买不起的顶奢诶！慕歆心情复杂。
“只是个小物件而已，和你…的安全比起来不值一提。当然，若能讨你喜欢就更好了。”
透过镜片，他的眼神更柔和，也更加捉摸不透，像隐在云层之中的月光。
慕歆忍不住问：“你之后还会在格莱顿吗？”
兰洛道：“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真爱之心要先请你帮忙保管一段时间了。”远远地，风里送来他的声音，“下一次见面，再把它还给我吧。”
慕歆当然知道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安心，“真爱之心”一旦被使用，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她又怎么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那样将它还回去？
只是，他说“下一次”…下一次，他们还会见面吗……
神降日那天，慕歆和成为学徒的少年少女们一起进入了贝约大教堂。
慕歆本以为这样重要的日子会很热闹，但这天教堂特别安静，几乎没什么人。神父解释说神不喜喧闹，所以把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学徒进门前，将手机等通讯工具上交到指定储物柜，还有神使来搜查全身，以防他们携带危险物品。
幸亏慕歆在进教堂前对需要的物品施了隐身咒，这才能够带进去。
在经过唱诗洗礼、自我忏悔等流程后，众位学徒按照顺序分成几列，观摩戴维神父现场启动神降仪式。
“伟大的神啊，您赐予我们食物和未来，令我们从混沌中诞生，又从愚昧中苏醒。作为回报，我们将用一生去信仰您、服侍您！”
戴维神父念的经文好像钻入了耳中，无孔不入。慕歆的心脏剧烈地扩张又紧缩，耳中嗡嗡不停。
“来吧，我的孩子，只要你信仰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实现……”
“没有信仰的人是不诚实的、该死的，这不是一个好孩子应该有的行为，你知道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背弃光明神或者黑暗神吧，他们才不会管人类的心愿，只有仁慈如我，才会帮你们解决面临的困境。比起那些虚伪的神，我才是你们应该选择的信仰。”
慕歆的神情从清醒逐渐变得麻木。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任务，什么任务？想不起来了。
她在哪里？教堂…光明神…信仰，光明神是她的信仰吗？不，不是，降临的神明才是她的信仰，她愿意相信他，服从他，将自己的灵魂献给他…吗？
不对，不对！
慕歆猛地挣扎过来，气喘吁吁，眼前的一切让她瞠目结舌：少年少女们全都神色迷蒙，像蚕一样蠕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男男女女什么情状都有，一副不堪入眼的景象。
这场景有点眼熟，又不知道哪里眼熟。
慕歆看到菲娅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她表情呆滞，不停地拉扯自己的衣服。慕歆拍拍菲娅的手臂，对方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清醒的。
戴维神父仍在主持神降仪式。
“这个教堂是我为您精心挑选的绝佳神降之地，今天，我愿用我的血肉和身躯作祭，将这些少年少女献祭给您，请您汲取我们所有人的信仰，降临于大千世界吧！”
神降仪式没错，但神错了。有什么神需要用少年少女去祭奠呢？
在罗萨城，正神是经由教会官方认证的，这些神明的外貌、性格、品行在神册上有记载，比如光明神和黑暗神。而邪神是没有记载的，他们游戏人间，不受管控、恣意妄为。
打着光明神的旗号，却能从光明神信徒的身上获得神力，难道是个叛神者？
总而言之，降临的恐怕不是什么光明神，而是……邪神。慕歆的心渐渐下沉。
有人偶然清醒过来，像是知道自己的下场：“我不要去招待室，求求神父！看在我对光明神的信仰上，放过我吧！”
戴维神父看也不看她，他用一种不耐烦的表情吩咐神使：“被大人看上是你的荣幸……还不快捂上她的嘴巴。”
她被带下去的同时，侧边的房间也有人被拖了出来。对方看不出是男是女，衣服被撕成一条一条的，抹布一般，根据衣服配色和质地，依稀看得出穿着格莱顿的校服。那人被拖到教堂后院，只留下地板上长长的血痕。
地板上都是这样的痕迹。
大概知道学徒们已经陷入迷蒙，一旁边的神使说话也不避讳他们，声音飘到慕歆的耳中。
“这一届学徒不行啊，体质太差了，意志力也不行，不知道怎么被选上来的。”
“那些大人的花样多得很，你是知道的。”
“孩子们太傻了，逃跑是没用的，还会被关禁闭，不如乖乖忍受。像刚才那个人一样，习惯就好了，谁不是那么过来的？”
……
听到这里，慕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仁慈的戴维神父是狂热的邪神信徒，而他的最终目的是活人献祭，通过仪式让已经死亡的邪神复活。
贝约大教堂表面上是主教传教，人们祈祷的地方，其实集各种不法活动为一体。不仅如此，教堂还逼迫少年少女去招待所谓的贵宾，逃跑的人则会被关禁闭。
格莱顿神学院收留家境贫困的少年少女学习各种神学知识，不允许学生之间恋爱，实际上是为了培养虔诚纯洁的邪神信徒。
这么说来，一切都说的通了。之前那个黑暗神学分院的男生估计也不是自杀的，他让女友兼黑暗神学徒怀孕，邪神失去了献祭品“贞洁”，大发雷霆。为了平息邪神的怒火，他被“跳湖自杀”。
至于那本插画很阴间的神学课本……慕歆终于想起为什么她会觉得教堂中的场景眼熟了，因为那就是神学课本上被模糊处理的插画！
在课本中，早已暗示了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这不是警示，而是一种料定他们无法翻天的傲慢。
神学院的学生们什么也不知道，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更不会有人想逃跑，因为大家都一心一意地崇拜着戴维神父，并以成为光明神的学徒为荣。
教堂中的那些神像为什么终日背朝着人们？只因人们遭受苦难，连神也不忍，他们只好背过身去，装作没看见、没听见，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他们的姿态出卖了他们。
神使的谈话还在继续：
“我们跟那些靠社会救济活着的低等人可不一样，吃这么点苦头就受不了，哼，还怎么在社会上活下来，靠乞讨吗？”
“你当然无法理解了，你们家族的人都是从格莱顿毕业的。再过几年，你也会和那些被招待的大人一样的。”
“嘘。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们只要按照神谕行事就好。”
慕歆正竖着耳朵听，说话声忽然没了。
与此同时——
“咦，这里还有条漏网之鱼。”
慕歆悚然一惊，她看到除了那些少年少女，所有人都在看她。
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四面八方的神使一同向她的方向聚拢过来。高台上的主教停止了祈祷，对她作下审判：“脱离信仰，自甘堕落；窃听神使说话，罪加一等！带去忏悔室。”
“只有没有信仰的人，才能不受控制。没有信仰的人都该死！你要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
神使的手抓着慕歆的手臂，将慕歆往后拖。慕歆的身体与地板摩擦时很疼，可身体上的疼痛抵不过她心里的疼痛。
在这里，发生了究竟多少这样肮脏、无耻的事情？当其他人试图反抗教会的时候，也像她这样被粗暴地对待吗？
好像有无数的哭泣声涌入慕歆的耳中，入眼的都是人们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这些孩子们本以为从原生家庭的火坑中出来，从此便进入了天堂，幻想着自己也可以拥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可谁知，等待着他们的是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那些经历着至暗时刻却无力反抗的少年少女们，该有多么绝望无助啊！
慕歆被拖拽下去的时候，看到教堂上方印着天使图案。那些头顶光环，长着白色双翼的天使们赤着足，笑着在花园中奔跑，他们笑得纯真而肆意，似乎对底下发生的这一切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