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约大教堂（三）
慕歆的愤怒几乎要从胸腔中溢出。她在心中呐喊：如果这世界真的有光明神，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那些信仰你的人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们那么相信你，你却不愿伸出你慈悲的双手，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
挣扎间，慕歆被带入忏悔室，门从外面关上。刺眼的阳光被彩色玻璃挡在外面，这座教堂终于完全陷入黑暗。
忏悔室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壁上的容器，内部装着水一般的液体，以及一个青年男子。他全身浸泡在透明的溶液里，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
外面的神降仪式还在继续，金色的经文顺着门缝飘进来，注入青年的躯体，男子周身冒出有如实质般的黑气，快要弥漫至容器的三分之一。
看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邪神了。
慕歆立刻打定主意，作忏悔状：“我要忏悔，我惹怒了神父和众神使。”
邪神睁开眼睛，他透过透明的容器，望向慕歆，那是一种无机质的眼神，没有感情，没有波澜。
他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串气泡：“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还不习惯开口说话。
“我是格莱顿的学生，我叫克莉丝。”答完这句话，慕歆才装作刚刚发现他的惊慌模样，“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您就是光明神大人？”慕歆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邪神颔首：“你可以向我许愿。我能满足你的任何心愿，前提是你必须信仰我。”
慕歆作受宠若惊状：“当然！我可是光明神大人您的学徒！”
邪神道：“你信仰我，是吗？”
慕歆作出想象中信徒的姿态：“伟大的神啊，请看我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您感受到我的诚意吗？”
“…连这也不行的话，我该如何自证呢？”少女苦恼地小声嘀咕，似乎非常苦恼。
邪神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慕歆觉得他那种没什么实感的目光好像能把自己看穿，所幸他最终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慕歆问：“光明神大人，请问今天是您的复活日吗？”她等着邪神回答“是”，然后她就可以说出中二台词：“你的复活日，就是你的死期。接招吧，你这个假扮光明神，诱骗少年少女的狗贼！”
邪神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他的爱人。”
什么爱人？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没有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这促使邪神思索道：“他叫什么来着…叫…兰洛·勒森布拉？”
这跟兰洛有什么关系？慕歆这下不用装了，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光明神大人，您说我是兰洛的爱人？”兰洛虽然容颜不老，但他光是沉睡就沉睡了百年，她才二十岁，怎么算也不能有什么恋爱关系吧？慕歆怀疑邪神刚睡醒，脑子不清醒。
见慕歆茫然的神色不似作假，邪神又道：“兰洛是神的弃子，而你……不记得也好，你们不会有好结局。”邪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慕歆不理会他那些扰乱人心的言语：“当你复活，这个世界真的会变得更好吗？你都没有办法管束你的信徒，又要我们如何相信你？”慕歆说。她不信他对教堂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邪神不以为然：“我借助信徒获得神力，他们需要给我最忠诚的的信仰，而我则会满足他们的愿望。至于他是什么样的，我不在乎。”
慕歆不赞同道：“你明明可以选择信徒，你却选择了放任，为此，你伤害了更多的人——本可以信仰你的人。”
邪神道：“改天换日少不了流血牺牲，后人一定会记住他们的贡献。”
慕歆嗤笑：“人都没了，还谈什么贡献。按照你的做法，你只会毁了世界。”
邪神执拗道：“这不是毁灭，是新生。”
“我有时候觉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像是复读机，解释了一个，还要解释无数个，没完没了，跟你们说话简直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满口的正义善良，你们又为世界作了哪些贡献？别想用那些真善美的空话阻挠我。你也是，兰洛也是。想去改变世界就去，不要干扰别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懂？”
慕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去改变世界就去改变，不要侵害别人的利益，不要强迫别人为你牺牲，懂？”
邪神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慕歆无法在他的思维逻辑中动摇他原有的观念。当然她也没真的指望用这打动他。
邪神道：“我听到这些就烦，你别再拖时间了。”
慕歆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邪神道：“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一丝信仰。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彼时，眼前的少女微微仰着脸，眼中似有希冀的波光，姿态是虔诚而充满敬意的。她黑而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他完整的身影，被她这样注视的人会觉得自己正被全心全意地信赖和仰慕着。她诉说着自己的苦恼和欢乐，仿佛她是最忠诚与爱慕他的信徒。
少女演得一手好戏——只可惜，邪神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缕对于神明的信仰。
慕歆无语凝噎，她倒是忽略了这个事。她可以模仿一切，唯独模仿不出她不存在的信仰。
外面的经文的诵读声越来越快，靡靡之声也愈来愈响，邪神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重。他快要醒了。
邪神称，他源自光明神麾下，等他完全复活，这将是一个由光明统治的全新世界。
原来是一个连力量都要借用光明神信徒的家伙，凭借光明神的力量吸引了一众拥趸，因为人们的愚昧和贪婪，其信徒从上至下遍布罗萨城的各个阶级。对此，慕歆只有一个评价：多读书，不迷信，邪/教害人！
慕歆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困吗？”她说着，打了个哈欠。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然而邪神知道这不是慕歆随口一说。他感到头和身躯一点一点变得沉重了，好像要陷入无尽的昏睡中去，他强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歆笑了笑，露出俏皮的虎牙：“只是一点点诅咒而已。”
信仰蒙蔽了格莱顿学子的双眼，绊住他们通往光明的脚步，但这并不是他们被任意伤害的理由。
因此，慕歆刚才在少年少女中施下了清醒咒。算算时间，也该起效了。一旦他们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神力的获取就会中断。
为了保险起见，慕歆又在祈愿时，将“神之诅咒”用到了邪神身上，诅咒他无法复活作恶。邪神因为感受不到慕歆的信仰，从而怀疑她的信徒身份，可恰恰因为慕歆不信光明神，邪神听不见她的心声，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3，2，1……外面的喧哗声停止。清醒咒生效了。
戴维神父的施法被打断，神降仪式失败，邪神没有复活。
戴维神父不可置信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降神仪式的要求来进行的，不可能会失败！”
“利用信任你、喜爱你的学生做这种龌龊的事，就该想到你的下场。”侧边的门开了， 慕歆从邪神所在的房间走出来。
戴维神父看到教堂正中枪口对准自己的慕歆，问的第一句话却是：“邪神大人怎么样了？”
不愧是邪神的狂热信徒，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邪神的死活。慕歆冷冷道：“你们把我关进邪神所在的房间，不就是想将我献祭给他？现在我出来了，他当然是死了。”
戴维神父的神色变得有些癫狂：“不，他没死，他一定没死！神最喜欢你这种纯粹无瑕，不沾染欲念的灵魂，你不该这样对他……”
“你以为做尽坏事，就能让邪神对你高看一眼，只可惜邪神根本不需要我的命，或是这些少年少女的贞洁。你为一己私利，让这么多人遭受伤害，但在神眼里，你玷污了他的名声，他不会庇佑你，也不需要你这样没用的信徒。”慕歆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戴维神父的心上。
“不！！”他痛苦地大叫，面容扭曲。
与此同时，戴维神父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血肉，身体迅速萎缩，只剩一具皮囊。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他被神降仪式反噬了。
这在慕歆的意料之中。当你把希望寄于未知的事物时，也必须承受相应的结果。
教堂中回荡着邪神的声音：“我的信徒还由不得你来评判。”
慕歆耸肩：“你不管，只好由别人代你管咯。”
邪神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别人。”
慕歆很想把这句话还给他：“睡觉之前说太多话，小心睡不好。”
“…我和那些假仁假义的正神可不同，我没有那种棒打鸳鸯的嗜好，你和兰洛既然这么恩爱，我当然选择成全你们……所以，等我复活，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挣扎间，慕歆被带入忏悔室，门从外面关上。刺眼的阳光被彩色玻璃挡在外面，这座教堂终于完全陷入黑暗。
忏悔室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壁上的容器，内部装着水一般的液体，以及一个青年男子。他全身浸泡在透明的溶液里，整个人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中。
外面的神降仪式还在继续，金色的经文顺着门缝飘进来，注入青年的躯体，男子周身冒出有如实质般的黑气，快要弥漫至容器的三分之一。
看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邪神了。
慕歆立刻打定主意，作忏悔状：“我要忏悔，我惹怒了神父和众神使。”
邪神睁开眼睛，他透过透明的容器，望向慕歆，那是一种无机质的眼神，没有感情，没有波澜。
他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串气泡：“你…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还不习惯开口说话。
“我是格莱顿的学生，我叫克莉丝。”答完这句话，慕歆才装作刚刚发现他的惊慌模样，“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您就是光明神大人？”慕歆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邪神颔首：“你可以向我许愿。我能满足你的任何心愿，前提是你必须信仰我。”
慕歆作受宠若惊状：“当然！我可是光明神大人您的学徒！”
邪神道：“你信仰我，是吗？”
慕歆作出想象中信徒的姿态：“伟大的神啊，请看我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您感受到我的诚意吗？”
“…连这也不行的话，我该如何自证呢？”少女苦恼地小声嘀咕，似乎非常苦恼。
邪神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慕歆觉得他那种没什么实感的目光好像能把自己看穿，所幸他最终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慕歆问：“光明神大人，请问今天是您的复活日吗？”她等着邪神回答“是”，然后她就可以说出中二台词：“你的复活日，就是你的死期。接招吧，你这个假扮光明神，诱骗少年少女的狗贼！”
邪神说：“我想起来了，你是他的爱人。”
什么爱人？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她没有刻意掩饰脸上的表情，这促使邪神思索道：“他叫什么来着…叫…兰洛·勒森布拉？”
这跟兰洛有什么关系？慕歆这下不用装了，她露出疑惑的表情：“光明神大人，您说我是兰洛的爱人？”兰洛虽然容颜不老，但他光是沉睡就沉睡了百年，她才二十岁，怎么算也不能有什么恋爱关系吧？慕歆怀疑邪神刚睡醒，脑子不清醒。
见慕歆茫然的神色不似作假，邪神又道：“兰洛是神的弃子，而你……不记得也好，你们不会有好结局。”邪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慕歆不理会他那些扰乱人心的言语：“当你复活，这个世界真的会变得更好吗？你都没有办法管束你的信徒，又要我们如何相信你？”慕歆说。她不信他对教堂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邪神不以为然：“我借助信徒获得神力，他们需要给我最忠诚的的信仰，而我则会满足他们的愿望。至于他是什么样的，我不在乎。”
慕歆不赞同道：“你明明可以选择信徒，你却选择了放任，为此，你伤害了更多的人——本可以信仰你的人。”
邪神道：“改天换日少不了流血牺牲，后人一定会记住他们的贡献。”
慕歆嗤笑：“人都没了，还谈什么贡献。按照你的做法，你只会毁了世界。”
邪神执拗道：“这不是毁灭，是新生。”
“我有时候觉得你们一个个的都像是复读机，解释了一个，还要解释无数个，没完没了，跟你们说话简直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满口的正义善良，你们又为世界作了哪些贡献？别想用那些真善美的空话阻挠我。你也是，兰洛也是。想去改变世界就去，不要干扰别人，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懂？”
慕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去改变世界就去改变，不要侵害别人的利益，不要强迫别人为你牺牲，懂？”
邪神有一套自己的世界观，慕歆无法在他的思维逻辑中动摇他原有的观念。当然她也没真的指望用这打动他。
邪神道：“我听到这些就烦，你别再拖时间了。”
慕歆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
邪神道：“我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一丝信仰。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
彼时，眼前的少女微微仰着脸，眼中似有希冀的波光，姿态是虔诚而充满敬意的。她黑而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他完整的身影，被她这样注视的人会觉得自己正被全心全意地信赖和仰慕着。她诉说着自己的苦恼和欢乐，仿佛她是最忠诚与爱慕他的信徒。
少女演得一手好戏——只可惜，邪神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缕对于神明的信仰。
慕歆无语凝噎，她倒是忽略了这个事。她可以模仿一切，唯独模仿不出她不存在的信仰。
外面的经文的诵读声越来越快，靡靡之声也愈来愈响，邪神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重。他快要醒了。
邪神称，他源自光明神麾下，等他完全复活，这将是一个由光明统治的全新世界。
原来是一个连力量都要借用光明神信徒的家伙，凭借光明神的力量吸引了一众拥趸，因为人们的愚昧和贪婪，其信徒从上至下遍布罗萨城的各个阶级。对此，慕歆只有一个评价：多读书，不迷信，邪/教害人！
慕歆敷衍：“知道了知道了……你不困吗？”她说着，打了个哈欠。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然而邪神知道这不是慕歆随口一说。他感到头和身躯一点一点变得沉重了，好像要陷入无尽的昏睡中去，他强撑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慕歆笑了笑，露出俏皮的虎牙：“只是一点点诅咒而已。”
信仰蒙蔽了格莱顿学子的双眼，绊住他们通往光明的脚步，但这并不是他们被任意伤害的理由。
因此，慕歆刚才在少年少女中施下了清醒咒。算算时间，也该起效了。一旦他们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神力的获取就会中断。
为了保险起见，慕歆又在祈愿时，将“神之诅咒”用到了邪神身上，诅咒他无法复活作恶。邪神因为感受不到慕歆的信仰，从而怀疑她的信徒身份，可恰恰因为慕歆不信光明神，邪神听不见她的心声，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3，2，1……外面的喧哗声停止。清醒咒生效了。
戴维神父的施法被打断，神降仪式失败，邪神没有复活。
戴维神父不可置信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降神仪式的要求来进行的，不可能会失败！”
“利用信任你、喜爱你的学生做这种龌龊的事，就该想到你的下场。”侧边的门开了， 慕歆从邪神所在的房间走出来。
戴维神父看到教堂正中枪口对准自己的慕歆，问的第一句话却是：“邪神大人怎么样了？”
不愧是邪神的狂热信徒，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关心邪神的死活。慕歆冷冷道：“你们把我关进邪神所在的房间，不就是想将我献祭给他？现在我出来了，他当然是死了。”
戴维神父的神色变得有些癫狂：“不，他没死，他一定没死！神最喜欢你这种纯粹无瑕，不沾染欲念的灵魂，你不该这样对他……”
“你以为做尽坏事，就能让邪神对你高看一眼，只可惜邪神根本不需要我的命，或是这些少年少女的贞洁。你为一己私利，让这么多人遭受伤害，但在神眼里，你玷污了他的名声，他不会庇佑你，也不需要你这样没用的信徒。”慕歆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戴维神父的心上。
“不！！”他痛苦地大叫，面容扭曲。
与此同时，戴维神父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血肉，身体迅速萎缩，只剩一具皮囊。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他被神降仪式反噬了。
这在慕歆的意料之中。当你把希望寄于未知的事物时，也必须承受相应的结果。
教堂中回荡着邪神的声音：“我的信徒还由不得你来评判。”
慕歆耸肩：“你不管，只好由别人代你管咯。”
邪神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空管别人。”
慕歆很想把这句话还给他：“睡觉之前说太多话，小心睡不好。”
“…我和那些假仁假义的正神可不同，我没有那种棒打鸳鸯的嗜好，你和兰洛既然这么恩爱，我当然选择成全你们……所以，等我复活，你们就一起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