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张晓红15岁,在离家十几公里的另一个村子上小学,那是镇上唯一的学校,而她每天需要步行两个多小时才能走到,而在这段时间里,村子里经常会传出小孩走丢的事情,大人们众说纷纭,但是说的最多的,还是被人贩子给抓走了,据说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找到。

    为此爸爸妈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天不亮就护送着他们去学校,送到学校又走回家,如此往复。

    几天后的早晨,张晓红和往常一样收拾好自己,背着又脏又开口的书包准备跟着爸爸和弟弟妹妹一起去学校,却被妈妈一把拉住。

    她说,“晓红啊,你以后就不要去学校了。”

    而这一句话,彻底断送了张晓红的读书梦。

    张晓红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她咬着嘴唇,把不甘咽进肚子,懂事的点了点头。

    从上五年级那天她就知道,自己读书的时间不剩多少了,她的日子在进行着倒计时,爸爸妈妈在夜里点着煤油灯盘算着账目,爸爸低头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妈妈一声又一声无奈的叹息,爸爸那句思虑许久的话脱口,他说,“跟晓红说,让她不要读了,她一个女孩子上那么多学干嘛?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从那天开始就辍学的,却没想到一向怯弱的妈妈居然出声反驳,“不行!晓红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上学?”

    “你个老娘们懂个屁!成绩好能当饭吃啊?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不让读就不让读!”

    可是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张晓红却仍旧每天去学校。

    这件事情一直等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依然觉得难过。

    可她要懂事,因为只有懂事的女孩才配得到爱。

    “我知道了妈妈,我去洗碗。”张晓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妈妈,红着眼眶笑着。

    女人心里难受,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一遍遍的说着道歉的话。

    张晓红终于控制不住,抱着她嚎啕大哭,她说,“妈妈,我真的好想上学。”

    2007年春节刚过,张晓红就跟着表舅离开了家乡,去了北台。

    表舅给她找了个饭馆工作,她在里面打杂,什么都做,每月到手工资不足一百。

    店里的老板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看着憨厚老实,实则精于算计。

    张晓红年纪小,长得又漂亮,老板便对她动了心思,动不动的悄悄揩油,在心里暗爽。

    张晓红心里又恶心又害怕,她不敢反抗,告诉了表舅,表舅却说叫她忍耐,工作不好找,叫她想想家里的弟弟妹妹。

    于是张晓红学着刻意迎合,没过多久,她就涨了工资,从每月几十的薪资,到每月一百出头,她心花怒放,这放在当时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店老板温柔体贴,对她很好,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照,从小缺乏关爱的张晓红沦陷了,她发现自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中年男人,并为他献上了初夜,自那之后,他们发展成了秘密恋人的关系。

    可惜好景不长,张晓红怀孕了。

    他们的关系被老板的老婆知道了,老板娘找到她,骂她是□□,说她不知检点,叫她去死,甚至动手狠狠打了她一顿,也为此,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没有了。

    那之后,她被开除了。

    而她成了勾引老板的始作俑者,人人唾骂她,好像所有人都在背后戳着她的脊梁骨,而老板也在此时选择加入大众,诉说着她多么的不堪,多么的放荡。

    从饭馆离开,身上还有伤,她无处可去,她不敢回家,不敢跟任何人提及。

    她坐在深夜的街头,用身上仅有的钱买了包最廉价的香烟和火机,学着那些男人的样子吸吐,烟味呛鼻,辛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止不住的埋头猛咳,咳着咳着眼泪就出来了,她自虐似的一边抽一边咳嗽,眼泪混合着鼻涕,模样狼狈的不行。

    凌晨的街道昏暗,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立在两旁,张晓红冷的发抖,脚边散落着许多参差不齐的烟蒂。

    张晓红抹了一把眼泪,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发呆,隐隐约约看到对面楼里走出一男一女,一离开房子两人便分道扬镳,男人提了提裤子走在街上,从包里掏出一包烟点上,摇摇晃晃的离开。

    女人穿过马路迎面走来,嘴里窃窃,“操!什么玩意儿,功夫不行想的还挺美,我呸!”“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张晓红悻悻收回视线,似乎明白了什么。

    “给我拿一包那个烟,再加上这几个,一起多少?”

    身后的小店里传来刚才女人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声不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着厌恶,“15。”

    “我靠!我说你怎么不去抢啊?就这么一点东西十五?”女人惊叫,猛地一拍桌子。

    老板娘懒散的掀起眼皮,一脸不屑,“嫌贵啊?嫌贵你别买啊。”

    女人咬了咬牙,从包里掏出一张二十拍在桌上,怒道,“找钱!”

    “哼。”女人冷哼一声,把钱装进口袋,掏出一张五块丢在她的面前。

    女人抓起钱塞进包里,抱起桌上的东西转身离开,身后的老板娘“呸”了一声,她的身影顿了顿,随即离开了小店,刚刚走到路中间像是想起什么,又倒退着返了回来,停在张晓红的身侧,低头问了句,“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深更半夜不回家呆着这里干嘛?跟爸妈吵架了呀?”

    张晓红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扭头看向别处,在张晓红的心里,其实跟那个老板娘一样,是看不起她的。

    “哟,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呀?我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呀?居然敢瞧不起姐姐!你信不信我把你迷晕带去卖了?”女人不以为意,甚至有兴致开起玩笑来。

    张晓红还是不理她,在心里打定注意不要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女人笑了笑,没再说话,从怀里掏出唯一一包面包丢给她,想了想又放了一瓶水,随即转身离开。

    张晓红看着面前的东西抬头,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喂。”

    女人疑惑转身,看着她。

    张晓红吞咽一口口水,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小声说,“我....我没有地方去了。”“你能收留我吗?”

    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往回走了几步,在她的面前蹲下,问,“你说什么?”

    张晓红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吟,“我能不能跟你回去。”

    “小姑娘,你安全意识不太好呀?怎么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回家呢?况且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你刚刚不还挺讨厌我的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张晓红低着头,不说话。

    女人轻叹一声,抽出一只手翻了翻包,从口袋掏出几张钱,握在手里看了看,肉疼的递给她,“你要是缺钱这些钱给你,你要么回家去,要么去好好找个工作,反正做什么都好,别像我一样,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你还年轻,别那么快绝望。”

    张晓红不接钱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女人见她不动,便把钱放在地上,看了她一眼,便站起身离开。

    张晓红抓起地上的食物和钱,快步跟上她。

    女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任由她跟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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