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7日,除夕,晚九点。

    街道狭窄,地面凸凹不平,垃圾随处可见。

    老式楼房相隔而建,墙与墙的距离不过一人的宽度,路上没有灯,只有路口的墙壁上钉着一盏早已发黑的路灯,在夜里亮起的时候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城市里务工的人早在年初就早早回了家,没有回家的人也应该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美美的吃着大餐,周遭为数不多的商店也关了门,路上更是看不到行人。

    张晓红穿着加绒高叉旗袍,肩上披着绒毛披肩,一头长发挽在脑后用鲨鱼夹夹住,她背靠粗糙的水泥墙壁,左脚踩着墙根微微垫起,露出一只洁白纤细的长腿。

    “冷死了,看来今晚也不会有人了,我们回去吧?咱们整点小火锅吃吃?”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穿着低领毛衣的女人从漆黑的小巷走出,她双手环胸,冷的直打哆嗦。

    小小的红点在昏暗的路灯下明明暗暗,张晓红单手环胸,一只手夹着烟举在半空,“不了,有点累了,我想回去睡一觉。”

    “行吧,那我去找其他姐妹了,你自己早点回去。”女人点了点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踩着细高跟走进小巷。

    张晓红低头吸了口烟,微眯着眼睛吐出,掐着剩余大半的烟往墙上按去,转手丢在墙角,她冷的跺了跺略微僵硬的脚,细高跟踩在地上嗒嗒作响。

    零碎的细雪飘飘荡荡,落在她的头上,落在地面,轻触即逝。

    张晓红抬头,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冰冰凉凉的,而彼时的温度也随着下雪变得更冷了,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上下牙齿开始打架,正欲转身离开,却看到一个人从不远处慢慢走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态,总之她就是停了下来。

    “多少钱?”直白且冷漠,像是在询问一件商品。

    张晓红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两千。”

    她的心里忐忑,可谁知男人点了点头,居然真的从口袋拿出钱包,从鼓鼓囊囊的包里数了数拿出一叠红色的钞票递给她,丢下一句,“去你家。”

    张晓红接过钱数了数,塞进贴身口袋,“跟我来。”

    “小心点脚下。”张晓红走在前面,不忘提醒。

    这巷子里面没有灯,脚下的路也不平坦。

    往前没走多远右转,上了几阶楼梯再左转,最后停在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前,她拿出钥匙打开,推开门示意男人先进,男人进去后贴墙站着,张晓红越过他上楼,楼道的灯光有些昏暗,墙壁生出条条裂纹,脚下的地板是用粗糙的水泥砌成的。

    “你每天上这么高的楼?”男人跟在她的身后,声音有些微喘。

    “嗯,到了。”

    张晓红住在最顶层,这一层楼道的灯有些坏了,他们只能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下往里走。

    男人伸手遮住眼睛,眼睛被晃得有些不太舒服,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张晓红住的是个单间,房间只有十平左右,没有厨房,只有一个洗手间,除了一张木板床和桌凳之外,她便没有多余的家具了。

    “我去洗个澡,等我几分钟。”张晓红说着解下身上的披肩扔在床上,换上廉价的拖鞋。

    男人站在门口,见她解下头上的鲨鱼夹,一头瀑布似的黑色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心头微动,他口干舌燥的吞了口口水,急忙挪开视线。

    “害羞了?第一次?”张晓红察觉他的异常,觉得有趣,便有意逗弄。

    男人窘迫的低下头走到床边坐下,耳根发红,“你别搞了,我来不是为了那个,我就是想找个人呆一下,陪我说说话而已。”

    “哈?”“你说什么?”张晓红怀疑自己听错了,第一次听说有人找[小姐]不是为了上床而是来聊天的。

    “我说你没搞错吧?你是脑子坏了还是拿我寻开心的?我第一次听说男人找[小姐]不是为了睡觉的而是来说话的。”张晓红嗤笑一声,后退几步靠着墙壁,只觉得自己是被捉弄了。

    “我钱不是给你了?”男人也有些生气了,说。

    “你确定?”说起钱,张晓红拿出来看了看,确定不是假的之后,犹豫着问了一遍。

    男人点头,把床上的披肩丢给她,“嗯。”

    张晓红接住披肩,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怀疑,最后确定他的确只是想聊天之后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她说,“要不这样吧,只聊天的话我收你一千五....”“一千?”

    张晓红见他还是没有反应,眉毛拧成一团,肉疼的不行,有些幽怨的吐出一句,“五....五百?”

    男人被她逗笑了,摇头,“不需要,说多少就是多少。”

    张晓红悄悄松了口气,也不纠结,反倒是豪气的说,“这样吧,聊天怎么能没有酒呢,我请你喝酒。”

    “现在有商店开门吗?”男人问。

    “包在我身上,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张晓红拿上钥匙出了门,一路小跑着下楼。

    房间里,男人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从口袋拿出手机,上面还显示着视频通话,一个欢脱嬉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哈哈哈哈!!”“不是,这也太好笑了吧!我跟你说我刚刚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喂喂喂,阿锐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吧,你这大冒险也太刺激了吧,居然去找了个站街小姐,不过既然你任务完成了可以回来了吧?我们还等着你下一场呢。”

    肖宇锐翻了个白眼,懒散的翘起二郎腿,略带抱怨的开口,“我这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人肯定就上咯,不然你让我在外面喝冷风啊?”“不说了,她回来了,下半场你们自己慢慢玩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张晓红推开门,墨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她的鼻尖有些发红,皮肤白的在灯下发光。

    肖宇锐连忙丢下手机迎了上去,接过她怀里的啤酒,“你可真厉害,这大过年的你在哪弄的啤酒?”

    张晓红捧起双手哈了口白气,关上门,随手抓了张报纸丢在地上,合腿跪坐,笑着打起哑谜,“秘密。”

    肖宇锐自觉的在矮凳上坐下,比她高出大截,识趣的不再多问,打开两瓶啤酒,一瓶放在她的面前,一瓶拿在手里,举到桌面中间,朝她微微昂头。

    张晓红拿起啤酒,和他轻轻一碰,耳边恍惚传来他的声音,他说,“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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