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什么让你们有底气用西维尔发誓？”
苍银公爵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他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听不出来怒气，但他目光所及的每个人都纷纷跪伏下来，颤抖不已。
空气骤然凝固。
“很好，在场的所有人，你们都被西维尔解雇了。还有，管家和女仆长管理不善，扣除半年薪资。”
一个仆人，如果因为主家的不满而被解雇，那么他将留下案底，但凡有些经验的贵族管家，都会知道他们是因为犯错误而被赶走的，就算是单纯为了脸面，也不会再有人选择他们。
“出去，限期今天之内。”
他们狼狈地爬起来，满怀恐惧和悔恨，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在卫兵的凝视中离开了。
离开这间书房，离开西维尔庄园。
“其他人也出去候着吧。”
辛西娅也站了起来，她打算默默顺着人群出去。
“辛西娅，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辛西娅没想到苍银公爵会将她留下，她慌张地停住脚步，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不知道公爵要对她说什么。
是要训斥她吗？这么点小事还要来打扰日理万机的公爵？
她看着其他人失魂落魄离开的身影，忽然对他们心生羡慕——她也想离开！她不想和苍银公爵在一起。
很快，这个房间只剩下了苍银公爵和辛西娅两个人，大门也被卫兵们关上了。
“为什么你又在站着？为什么不找个座位坐下？”
苍银公爵说着：“算了，辛西娅，你走到我身边来。”
辛西娅紧张地抿着唇，她闻言，听话地走向了苍银公爵，短短的几步路，仿佛她突然忘记了怎么走路似得，走得手忙脚乱，而苍银公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辛西娅在苍银公爵面前站定，两人离得很近。
“辛西娅，你看到了吗？”
辛西娅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嗯了一声。
“只要一句话，他们就能从现在的位置上跌下去，堕入尘埃，再也不能飞扬跋扈。他们这辈子最高贵的时候就是作为西维尔家仆人时，一旦离开了这里，他们只能度过寥落的人生。这就是作为西维尔主人的权力，”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说：“如果有人让你不快，你完全可以给予处罚，解雇、没收财产、甚至按律囚禁，你是西维尔家的小姐，有这样的权利。”
辛西娅呐呐地听着。
西维尔家的主人们当然有着这样的权利，但她没有，她只是个被收养的养女，管家和女仆长并没有把她当作主人看待。
“辛蒂，”他溢出一声叹息：“说话。”
辛蒂......这是辛西娅的昵称，苍银公爵只在辛西娅小时候叫过。
辛西娅握着自己的手指：“可是、”
“继续。”
辛西娅说：“他们不会听我的......”
如果她说自己要解雇他们，那只会引来一阵嘲笑，没有人会当回事。
反而是他们，随时可以对自己做什么，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如果安妮儿偷她的东西，她没有办法处罚她，只能当作没看见，如果她敢把事情扯到明面上来，那么女仆长和管家就会庇护安妮儿，反而关她禁闭。
“看来我需要专门给你配备可靠的女仆和管家了，”苍银公爵说：“我会重新选拔你周围的人，也会严格筛选你的贴身女仆......辛西娅，你在听吗？”
辛西娅：“嗯......”
“辛西娅，抬头，不要一直低着头。”
辛西娅越来越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指头，突然，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手解开了——是苍银公爵，他伸出手，将已经通红的手指放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辛西娅握着那只手，抬起头。
于是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苍银公爵，这是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上一次这样看到他的全脸是什么时候呢？辛西娅想，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时刻，从小到大，自她被他收养开始，就一直、一直，发自真心地畏惧这个生杀予夺的男人。
她从来不敢去仔细观察苍银公爵的正脸。
——辛西娅对苍银公爵，就像任何一个平民对待这个帝国最强大的公爵。
实力强大的人在魔力的影响下总是衰老得很慢，寿命也很长，苍银公爵，奥斯顿-西维尔，他看上去很年轻，和辛西娅小时候看到的养父没什么区别，他银白色的短发被随意地梳到了脑后，只落下来几缕发丝，眼瞳是鲜红色的，仿佛流淌着鲜血——人们说那是他所杀死的魔物的血。
他长相英俊，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被美神精心雕刻，但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的俊美，因为他的气势实在深不可测，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会为之恐惧、颤抖、惴惴不安，每个人见到他，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他的气势，他的地位，他手上可以将帝国命运改变的权柄，所有人都大脑一片空白，被压迫感夺取了心神，很难去留意他的长相。
辛西娅显然也很害怕，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微微发抖。
“好，”苍银公爵说：“就像这样，就像此时此刻，看着我说话，没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我不会伤害你。”
辛西娅喘不过气来。
苍银公爵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辛西娅的背。
“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他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当我不在庄园，我会留下我的几个亲兵，他们会听你调遣，帮你递交信件给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寸步不离地跟着保护你。”
辛西娅艰难地摇了摇头，她恐惧生人，连养父都害怕，更别提其他成年男子了。
“不要光是点头或者摇头，”苍银公爵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出自己的看法......辛西娅，你是苍银公爵的大小姐，生来就享有一切荣光，你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之一，不要唯唯诺诺的，有什么事情你要表达自己的看法，你要做出些什么行动，这是你必须该做的事情，够了，挺直你的背。”
辛西娅被他的语气弄得快流出眼泪了——也许她真的哭了，因为苍银公爵伸出手，蹭了蹭她的眼角。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用上了训斥属下的语气。
于是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一直都这样，无论我前一天和你的关系拉得有多近，只要相隔一天没能见面，你就又恢复原来的态度......好孩子......不要哭......”
——————————
最后辛西娅是被苍银公爵目送离开的。
她踏出门后，转身朝门内看去，苍银公爵坐在书桌前，平静地看着她——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似乎都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也许只有魔族再度进犯的消息能让他有所波动。
门渐渐闭合，辛西娅看着门扉一点点将苍银公爵的脸遮住，然后剩下深沉的红色眼睛，最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精致的雕花后。
辛西娅并没有急着离开，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场告状耗干了她一天的精力，光是她站着和其他人对峙就足够让她恐惧。她一个人要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打成了冤枉他人的愚蠢小姐，而她也不知道苍银公爵是否会帮她。
她完全是在孤军奋战。
她站在走廊无人的拐角处掏出衣袖里的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眼眶有些红了，衣领歪了，袖口被她自己不安地揉搓变皱。
就在她努力拉扯袖口，对它进行临时抢救时，她听见拐角的另一边有人在说话。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怎么有资格！”
光听见他们厌恶的语气，辛西娅就知道他们议论的主角是她——礼仪周全的西维尔仆人们，只会在谈论辛西娅时才用这种语气。
“发生那件事后，为什么公爵大人还要将她留在庄园？！”
“公爵大人总是仁慈的......”
“你是在说笑吗！阿诺德少爷可是差点因此......”
“如果有人需要在今天被判刑，那一定也是她！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犯罪者！”
辛西娅沉默着揉捏自己的袖角，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6年前，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在6年前，她曾经做过一件错事，这让本来就身份尴尬的她落到了更危险的处境，但她并不后悔。
“当年她不就是因为阿诺德少爷无意中打开的留影石而败露的吗！”
“竟然今天还敢使用留影石为自己辩解......难道她就不会心虚，不会惭愧，不会感到罪恶吗？”
“怎么会呢，”有人冷笑出生：“她生来就是恶魔的孩子！”
“她应该被关进监狱！”
他们这样说。
我也觉得我应该被关进监狱。
辛西娅轻声说道。
苍银公爵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他的语气依旧古井无波，听不出来怒气，但他目光所及的每个人都纷纷跪伏下来，颤抖不已。
空气骤然凝固。
“很好，在场的所有人，你们都被西维尔解雇了。还有，管家和女仆长管理不善，扣除半年薪资。”
一个仆人，如果因为主家的不满而被解雇，那么他将留下案底，但凡有些经验的贵族管家，都会知道他们是因为犯错误而被赶走的，就算是单纯为了脸面，也不会再有人选择他们。
“出去，限期今天之内。”
他们狼狈地爬起来，满怀恐惧和悔恨，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在卫兵的凝视中离开了。
离开这间书房，离开西维尔庄园。
“其他人也出去候着吧。”
辛西娅也站了起来，她打算默默顺着人群出去。
“辛西娅，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辛西娅没想到苍银公爵会将她留下，她慌张地停住脚步，心脏剧烈跳动着。
她不知道公爵要对她说什么。
是要训斥她吗？这么点小事还要来打扰日理万机的公爵？
她看着其他人失魂落魄离开的身影，忽然对他们心生羡慕——她也想离开！她不想和苍银公爵在一起。
很快，这个房间只剩下了苍银公爵和辛西娅两个人，大门也被卫兵们关上了。
“为什么你又在站着？为什么不找个座位坐下？”
苍银公爵说着：“算了，辛西娅，你走到我身边来。”
辛西娅紧张地抿着唇，她闻言，听话地走向了苍银公爵，短短的几步路，仿佛她突然忘记了怎么走路似得，走得手忙脚乱，而苍银公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
辛西娅在苍银公爵面前站定，两人离得很近。
“辛西娅，你看到了吗？”
辛西娅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嗯了一声。
“只要一句话，他们就能从现在的位置上跌下去，堕入尘埃，再也不能飞扬跋扈。他们这辈子最高贵的时候就是作为西维尔家仆人时，一旦离开了这里，他们只能度过寥落的人生。这就是作为西维尔主人的权力，”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说：“如果有人让你不快，你完全可以给予处罚，解雇、没收财产、甚至按律囚禁，你是西维尔家的小姐，有这样的权利。”
辛西娅呐呐地听着。
西维尔家的主人们当然有着这样的权利，但她没有，她只是个被收养的养女，管家和女仆长并没有把她当作主人看待。
“辛蒂，”他溢出一声叹息：“说话。”
辛蒂......这是辛西娅的昵称，苍银公爵只在辛西娅小时候叫过。
辛西娅握着自己的手指：“可是、”
“继续。”
辛西娅说：“他们不会听我的......”
如果她说自己要解雇他们，那只会引来一阵嘲笑，没有人会当回事。
反而是他们，随时可以对自己做什么，因为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如果安妮儿偷她的东西，她没有办法处罚她，只能当作没看见，如果她敢把事情扯到明面上来，那么女仆长和管家就会庇护安妮儿，反而关她禁闭。
“看来我需要专门给你配备可靠的女仆和管家了，”苍银公爵说：“我会重新选拔你周围的人，也会严格筛选你的贴身女仆......辛西娅，你在听吗？”
辛西娅：“嗯......”
“辛西娅，抬头，不要一直低着头。”
辛西娅越来越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指头，突然，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手解开了——是苍银公爵，他伸出手，将已经通红的手指放出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辛西娅握着那只手，抬起头。
于是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苍银公爵，这是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上一次这样看到他的全脸是什么时候呢？辛西娅想，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时刻，从小到大，自她被他收养开始，就一直、一直，发自真心地畏惧这个生杀予夺的男人。
她从来不敢去仔细观察苍银公爵的正脸。
——辛西娅对苍银公爵，就像任何一个平民对待这个帝国最强大的公爵。
实力强大的人在魔力的影响下总是衰老得很慢，寿命也很长，苍银公爵，奥斯顿-西维尔，他看上去很年轻，和辛西娅小时候看到的养父没什么区别，他银白色的短发被随意地梳到了脑后，只落下来几缕发丝，眼瞳是鲜红色的，仿佛流淌着鲜血——人们说那是他所杀死的魔物的血。
他长相英俊，脸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被美神精心雕刻，但一般人很难注意到他的俊美，因为他的气势实在深不可测，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会为之恐惧、颤抖、惴惴不安，每个人见到他，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是他的气势，他的地位，他手上可以将帝国命运改变的权柄，所有人都大脑一片空白，被压迫感夺取了心神，很难去留意他的长相。
辛西娅显然也很害怕，她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微微发抖。
“好，”苍银公爵说：“就像这样，就像此时此刻，看着我说话，没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我不会伤害你。”
辛西娅喘不过气来。
苍银公爵的另一只手拍了拍辛西娅的背。
“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他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当我不在庄园，我会留下我的几个亲兵，他们会听你调遣，帮你递交信件给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们也可以寸步不离地跟着保护你。”
辛西娅艰难地摇了摇头，她恐惧生人，连养父都害怕，更别提其他成年男子了。
“不要光是点头或者摇头，”苍银公爵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出自己的看法......辛西娅，你是苍银公爵的大小姐，生来就享有一切荣光，你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之一，不要唯唯诺诺的，有什么事情你要表达自己的看法，你要做出些什么行动，这是你必须该做的事情，够了，挺直你的背。”
辛西娅被他的语气弄得快流出眼泪了——也许她真的哭了，因为苍银公爵伸出手，蹭了蹭她的眼角。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用上了训斥属下的语气。
于是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一直都这样，无论我前一天和你的关系拉得有多近，只要相隔一天没能见面，你就又恢复原来的态度......好孩子......不要哭......”
——————————
最后辛西娅是被苍银公爵目送离开的。
她踏出门后，转身朝门内看去，苍银公爵坐在书桌前，平静地看着她——这件事从头到尾，他似乎都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也许只有魔族再度进犯的消息能让他有所波动。
门渐渐闭合，辛西娅看着门扉一点点将苍银公爵的脸遮住，然后剩下深沉的红色眼睛，最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精致的雕花后。
辛西娅并没有急着离开，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场告状耗干了她一天的精力，光是她站着和其他人对峙就足够让她恐惧。她一个人要面对所有人的质疑，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打成了冤枉他人的愚蠢小姐，而她也不知道苍银公爵是否会帮她。
她完全是在孤军奋战。
她站在走廊无人的拐角处掏出衣袖里的小镜子，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眼眶有些红了，衣领歪了，袖口被她自己不安地揉搓变皱。
就在她努力拉扯袖口，对它进行临时抢救时，她听见拐角的另一边有人在说话。
“她怎么敢！她怎么配！怎么有资格！”
光听见他们厌恶的语气，辛西娅就知道他们议论的主角是她——礼仪周全的西维尔仆人们，只会在谈论辛西娅时才用这种语气。
“发生那件事后，为什么公爵大人还要将她留在庄园？！”
“公爵大人总是仁慈的......”
“你是在说笑吗！阿诺德少爷可是差点因此......”
“如果有人需要在今天被判刑，那一定也是她！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犯罪者！”
辛西娅沉默着揉捏自己的袖角，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6年前，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无比清晰。
在6年前，她曾经做过一件错事，这让本来就身份尴尬的她落到了更危险的处境，但她并不后悔。
“当年她不就是因为阿诺德少爷无意中打开的留影石而败露的吗！”
“竟然今天还敢使用留影石为自己辩解......难道她就不会心虚，不会惭愧，不会感到罪恶吗？”
“怎么会呢，”有人冷笑出生：“她生来就是恶魔的孩子！”
“她应该被关进监狱！”
他们这样说。
我也觉得我应该被关进监狱。
辛西娅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