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脸色涨红，但还是带笑：“我们谈论的是艺术，要摒弃一切外在困扰，保留艺术净地。”
苏曼挑起来的眉毛垂下来，似在叹息，最后高傲地坐下来。而在观众心中一直排上场的付清何却无声无息。
中场休息的时候，苏曼在栏杆处对着手机讲话，“你凭什么干涉我工作上的事情，说好的互不侵犯隐私呢？
”苏曼“啪”挂断电话，撞上似在等待的付清何。
苏曼踩着蛇皮高跟鞋过去，嘴唇抿成一条红线，“
苏曼，我们pk一场吧。”付清何不疾不徐地吐字。
苏曼啧啧几声
“我会参加体育馆的招标。”
“那你来吧。”苏曼的声音有一种天生的冷艳。
付清何点点头，慢慢转身离开。
教授下半场演讲谈论到建筑的孤独。
“大家都知道建筑师人格，完美而孤独。现在这种孤独已经广泛延伸到建筑作品里了。”他放映了几组欧洲作品，半透明或全透明的屋子建在深山老林里，冰川雪域，秘境火山中，甚至镶嵌在悬崖峭壁里，天高地远，绝世清冷，像一个人走过了几个纪元。“我们也该应该多多关注自身，毕竟我们是自己作品的上帝。我们的感情，我们的生活饱和度，我们的热爱与兴趣，我们的孤独与清高，还有我们最初的报复。”
付清何这时看到一个神奇的场景，苏曼留下两行银线的泪水，裹着阳光，涓涓涌动，富有生机，里面似乎还有银色的小鱼。
付清何忽然感觉着两条线掏进她的心中。
老周住准时打来电话：“感觉怎么样啊？”
付清何淡淡地微笑：“我要参加体育馆的招标。”
“好啊。”老周的声音温绵。
“我遇见苏曼了。”
“你安排的？”
“哪有，我只是想说，清何，你太与世无争了，但这个世界很多资源都是有限的，何况建筑这个行业，而且……你不觉得你的清心寡欲影响了你的创作热吗？。”
付清何沉默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慢慢说：“知道了。”
榆钱今天下午改完卷子，付清何画了个淡妆，将头发玩起来夹住，像敛起翅膀栖息的蝴蝶，颇具少妇韵味，又提前在江边饭店订了位置，这才出发。
到达学校后还有点时间，付清何便在校园里逛起来，初夏时节，校园一派郁郁青青，间或有粉的或红的小花点缀，
她在一棵石榴树下站立，此刻的石榴花开得正浓艳，像一团团炽热的火焰，底下的雏石榴像一个红坛子，里面装着精华养分，被上面的火煨养着。
一阵风吹过来，一朵根过于脆弱的花被打下来，落在付清何头上，她仿佛听见坛子摔碎的噼里啪啦声，她敛声屏气承载着，心上一阵悸动，鼻尖闻见了石榴花淡淡的清香。她伸手触摸这些坛肚，坚硬厚重，像裹着一层蜡釉
，她忽然想到苏曼，她确实被她不屑一顾的神情激怒了，但她那自怜般的眼泪却浇湿了她的火气，苏曼是为自己而哭吗？孤傲的人也怕孤独吗？又有一朵花落下来，掷声敦实，
付清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慢慢转身，两双微怔的眼神碰到了一起，榆钱因为熬夜改卷而微红呆滞的眼睛碰到付清何头顶的花，露出了笑，
付清何微微脸红，问“你闻到石榴花的香味了吗？”
榆钱摇摇头，付清何小心翼翼地走近，靠到榆钱的胸膛，“你闻。”
榆钱愣了愣，鼻尖微倾去闻她的发丝，一股草木的香气，“很好闻。”
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颇具性感，两人静默地呆了一会儿。
“我们去吃饭吧。”付清何小声地说。
风儿轻微，江水汩汩密涌，像蚕食桑叶般听得令人心痒，吐出绿丝制成浓稠的江缎子。付清何订的座位露天靠近江边，夜色微沉，天边抹着幽暗的紫色，月亮若隐若现，远方星星荧荧。
付清何擎了一会儿脑袋：“真是在大城市呆那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含羞纯真的月亮啊。榆钱笑着挠挠头：“小县城里就方便多了。从东方欲晓到夜幕沉沉都能一览无余。”
菜上来了，是精致的徽菜，酱汁浓稠，付清何给榆钱盛了碗鲫鱼豆腐汤，
“你改卷子哪部分？”
“语文阅读理解。”
“啊……今年的文章是？”
“《哥德巴赫猜想》节选”
“啊……我看过”
榆钱看她一眼，
“就随便看的，语言不是太好理解。”
付清何夹了根菜心放进嘴里，嚼出清脆感，又有些苦，
“题目是什么？”
“文章标题为什么不以陈景润为题。”
付清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榆钱一声叹息落入瓷碗里。风过来缠扰付清何的头丝，她的声音叮当脆：“榆老师，要不要来几杯？”
榆钱眼神微微闪烁，
“果酒也行啊。”付清何乘胜追击。
“好。”榆钱缓缓点头。
几瓶啤酒凶猛下肚，榆钱脸上泛起潮红，“榆老师，你心情不好？”
“小何啊，”榆钱手托着脸颊，晃晃荡荡，微微□□：“我好苦恼啊。”
这句话，付清何听过，那天，班主任正在办公室和她交流最近的成绩，她沉沉地低着头。忽然来了个电话，班主任刚接起，传来声音：“三班徐莹跳楼了。”
徐莹是一个很浪漫的女生，觉得自己就是为爱情而生，前前后后谈了七八个男朋友，最后都把人家潇洒地甩了，理由均是魅力不够，当榆钱第一次走近他们班时，徐莹觉得春天来了。她的喜欢在榆钱面前不遮不掩，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有分寸的，但女孩家的心事犹如信潮，满溢时月亮盛不下就流到笔端，流到纸张上，而这些心事无意被班上一个喜欢搞事情的同学捡到了，以此威胁侮辱她。徐莹一颗盛满爱情的水晶心怎么受得了现实的污秽，一气之下垂下楼，穿着洁白的裙子，像殉情的白天鹅。
不过，插曲终归是插曲，无论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多么尖锐，还是在高考的洪流中被轻易拔去，同学知道的只是榆老师有事被调走一段时间，
班主任对此并未多说，却对最近的语文成绩大发雷霆。
付清何难过心焦，闲言碎语犹如无数只蚂蚁啃噬心间的痛痒，水土流失般的成绩也让她形容枯槁，失眠已是常态，一次晚自习她实在撑不了告假，
回到寝室她头晕地趴在阳台上，绚丽的霞光洒在梧桐上，像树上坐着好几个娇羞凤冠霞帔的新娘，底下的菜园仍然生机勃勃，绿色的藤蔓上结出结实的小黄瓜，辣椒开出米白色的小花。
她很多次绕到教职工住宅区，她就在那儿绕啊绕，像一个拾荒的老人，却没有得到命运的眷顾。
忽然，门被敲开了，宿管阿姨横在影子里，轻声细语，“怎么没有去上晚自习？”
付清何被宿管阿姨带到自己的寝室，从小电饭煲里拿出一碟粉蒸肉，一碟青菜，一碟糖醋鱼块，又给她盛了一碗饭
在她对面坐下来：“你知道吧，你最近瘦了好多啊。遇到难事了？”
付清何扒着饭，艰难咽下“是啊，难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了？”付清何撇嘴：“……我喜欢一个男生，但他因为我成绩不好不喜欢我，还做出令我伤心的事。”
阿姨咂咂嘴，“那你好好学习然后甩了他，不过呢，学习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证明给别人看，不要弄混顺序了。
”付清何把鱼刺也咽下去了，溢出几颗泪珠，阿姨一时手忙脚乱给付清何找纸巾
，“阿姨，我好孤独啊。”
阿姨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阿姨明白，阿姨无儿无女在这儿待了几年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任再多好吃的都盖不住，因为那时心底的东西，由内而外。”
两个人目光相对，陡升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临别，付清何问“阿姨，如果你最信赖的人被别人说做了坏事你该怎么办？”
阿姨坚定地说“当然是去找他谈谈，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
在她绕了几十个夜晚的圈圈后，其实她也听说了榆钱被释放了，但不敢相信，更不敢不信，
她终于撞到一个人影，
榆钱疲惫地皱着眉，眼神清瘦：“回去吧，安心备考。”
“榆老师，不是你的错”付清何抬头，像一只孔雀。
榆钱似有所嘲：“你怎么知道？”
榆钱颇有生机地笑笑，微微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递给付清何“回去吧，老师的事不用操心的，提前祝你高考顺利。”
付清何突然很生气，她连连后退，“老师，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失眠，没有食欲，看试卷也是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分神，我这段时间很难过！”
榆钱微微吃惊，拿着口香糖的手垂了下来，微抿唇“小何，记住现在唯一值得你珍惜的就是这次公平的考试机会，如果是因为老师，那我只能说我没有对不起谁。”
付清何走到榆钱面前，话语像鼓满的豌豆荚，却难以倾囊而出，“榆老师，你也不过比我大五岁，说起来也算个孩子，希望榆老师不要辜负自己，不要……”
付清何将手轻轻地放到榆钱肩膀上，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榆钱看着付清何水清细腻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苦笑：“小何，我好苦恼哇。”
付清何榆钱并排走在江边，晚风清醒而温柔，榆钱神色有点板硬，付清何问：“榆钱，告诉我吧。把我当一个朋友。”榆钱看向她，靠在栏杆上，“我看不到自己的价值，看不到自己的激情，我失去了很多……我很难过。”他本是深海的一条活鱼，但却过早被捞到冰柜里，血液无法阻止地变冷。付清何说：“榆钱，我们去一个地方”。
付清何打开导航，直接定位厦门大学，3000公里开外。榆钱愣了一会儿“你做什么？”
付清何说：“弥补一下我的遗憾吧，这也是我高中理想大学啊。”
“那你停车，我先下来。”
正好路口绿灯，付清何加速行驶，榆钱不断失神，过了一会儿，用微弱的声音说：“清何，回去吧。”
“……榆钱，没必要否认曾经的美好。”
终于在天将破晓时车子停在厦门大学高大的门口，榆钱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大门很久，缓缓转过头，看着休憩的付清何，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打开车门。
付清何是被一缕阳光挠醒的，当她转头看到厦大时，微微一怔，心里像凿了一个小泉，甜啊醋啊油啊一起往外冒，她感到在绝对权威面前自己的渺小与怯懦，
这是一栋自少年时就仰望的高楼，或许裹挟着私欲，但更多的是出人头地那一份谦卑与欲望。她没看到榆钱，她明白这是属于他那份独立的天地，不同他们一起仰望黄昏时的云阁烟楼，而是伫立在远方的一座青山，阳光亲切地贴抚着它，榆钱曾在那儿山巅挥斥方遒，洋洋洒洒。付清何眼里忽然含着眼泪，静静地待在座位上。
榆钱过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阳光像是要将他的背劈开。他看到等待的付清何，露出抱歉的微笑，“你不去校园逛逛吗？”付清何突然无法开口，最终摇摇头，榆钱略一沉吟：“我们至少到食堂吃个早饭吧。”付清何伸出手：“榆钱，你得带着我啊。”
苏曼挑起来的眉毛垂下来，似在叹息，最后高傲地坐下来。而在观众心中一直排上场的付清何却无声无息。
中场休息的时候，苏曼在栏杆处对着手机讲话，“你凭什么干涉我工作上的事情，说好的互不侵犯隐私呢？
”苏曼“啪”挂断电话，撞上似在等待的付清何。
苏曼踩着蛇皮高跟鞋过去，嘴唇抿成一条红线，“
苏曼，我们pk一场吧。”付清何不疾不徐地吐字。
苏曼啧啧几声
“我会参加体育馆的招标。”
“那你来吧。”苏曼的声音有一种天生的冷艳。
付清何点点头，慢慢转身离开。
教授下半场演讲谈论到建筑的孤独。
“大家都知道建筑师人格，完美而孤独。现在这种孤独已经广泛延伸到建筑作品里了。”他放映了几组欧洲作品，半透明或全透明的屋子建在深山老林里，冰川雪域，秘境火山中，甚至镶嵌在悬崖峭壁里，天高地远，绝世清冷，像一个人走过了几个纪元。“我们也该应该多多关注自身，毕竟我们是自己作品的上帝。我们的感情，我们的生活饱和度，我们的热爱与兴趣，我们的孤独与清高，还有我们最初的报复。”
付清何这时看到一个神奇的场景，苏曼留下两行银线的泪水，裹着阳光，涓涓涌动，富有生机，里面似乎还有银色的小鱼。
付清何忽然感觉着两条线掏进她的心中。
老周住准时打来电话：“感觉怎么样啊？”
付清何淡淡地微笑：“我要参加体育馆的招标。”
“好啊。”老周的声音温绵。
“我遇见苏曼了。”
“你安排的？”
“哪有，我只是想说，清何，你太与世无争了，但这个世界很多资源都是有限的，何况建筑这个行业，而且……你不觉得你的清心寡欲影响了你的创作热吗？。”
付清何沉默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慢慢说：“知道了。”
榆钱今天下午改完卷子，付清何画了个淡妆，将头发玩起来夹住，像敛起翅膀栖息的蝴蝶，颇具少妇韵味，又提前在江边饭店订了位置，这才出发。
到达学校后还有点时间，付清何便在校园里逛起来，初夏时节，校园一派郁郁青青，间或有粉的或红的小花点缀，
她在一棵石榴树下站立，此刻的石榴花开得正浓艳，像一团团炽热的火焰，底下的雏石榴像一个红坛子，里面装着精华养分，被上面的火煨养着。
一阵风吹过来，一朵根过于脆弱的花被打下来，落在付清何头上，她仿佛听见坛子摔碎的噼里啪啦声，她敛声屏气承载着，心上一阵悸动，鼻尖闻见了石榴花淡淡的清香。她伸手触摸这些坛肚，坚硬厚重，像裹着一层蜡釉
，她忽然想到苏曼，她确实被她不屑一顾的神情激怒了，但她那自怜般的眼泪却浇湿了她的火气，苏曼是为自己而哭吗？孤傲的人也怕孤独吗？又有一朵花落下来，掷声敦实，
付清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慢慢转身，两双微怔的眼神碰到了一起，榆钱因为熬夜改卷而微红呆滞的眼睛碰到付清何头顶的花，露出了笑，
付清何微微脸红，问“你闻到石榴花的香味了吗？”
榆钱摇摇头，付清何小心翼翼地走近，靠到榆钱的胸膛，“你闻。”
榆钱愣了愣，鼻尖微倾去闻她的发丝，一股草木的香气，“很好闻。”
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颇具性感，两人静默地呆了一会儿。
“我们去吃饭吧。”付清何小声地说。
风儿轻微，江水汩汩密涌，像蚕食桑叶般听得令人心痒，吐出绿丝制成浓稠的江缎子。付清何订的座位露天靠近江边，夜色微沉，天边抹着幽暗的紫色，月亮若隐若现，远方星星荧荧。
付清何擎了一会儿脑袋：“真是在大城市呆那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含羞纯真的月亮啊。榆钱笑着挠挠头：“小县城里就方便多了。从东方欲晓到夜幕沉沉都能一览无余。”
菜上来了，是精致的徽菜，酱汁浓稠，付清何给榆钱盛了碗鲫鱼豆腐汤，
“你改卷子哪部分？”
“语文阅读理解。”
“啊……今年的文章是？”
“《哥德巴赫猜想》节选”
“啊……我看过”
榆钱看她一眼，
“就随便看的，语言不是太好理解。”
付清何夹了根菜心放进嘴里，嚼出清脆感，又有些苦，
“题目是什么？”
“文章标题为什么不以陈景润为题。”
付清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榆钱一声叹息落入瓷碗里。风过来缠扰付清何的头丝，她的声音叮当脆：“榆老师，要不要来几杯？”
榆钱眼神微微闪烁，
“果酒也行啊。”付清何乘胜追击。
“好。”榆钱缓缓点头。
几瓶啤酒凶猛下肚，榆钱脸上泛起潮红，“榆老师，你心情不好？”
“小何啊，”榆钱手托着脸颊，晃晃荡荡，微微□□：“我好苦恼啊。”
这句话，付清何听过，那天，班主任正在办公室和她交流最近的成绩，她沉沉地低着头。忽然来了个电话，班主任刚接起，传来声音：“三班徐莹跳楼了。”
徐莹是一个很浪漫的女生，觉得自己就是为爱情而生，前前后后谈了七八个男朋友，最后都把人家潇洒地甩了，理由均是魅力不够，当榆钱第一次走近他们班时，徐莹觉得春天来了。她的喜欢在榆钱面前不遮不掩，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有分寸的，但女孩家的心事犹如信潮，满溢时月亮盛不下就流到笔端，流到纸张上，而这些心事无意被班上一个喜欢搞事情的同学捡到了，以此威胁侮辱她。徐莹一颗盛满爱情的水晶心怎么受得了现实的污秽，一气之下垂下楼，穿着洁白的裙子，像殉情的白天鹅。
不过，插曲终归是插曲，无论是多么骇人听闻的，多么尖锐，还是在高考的洪流中被轻易拔去，同学知道的只是榆老师有事被调走一段时间，
班主任对此并未多说，却对最近的语文成绩大发雷霆。
付清何难过心焦，闲言碎语犹如无数只蚂蚁啃噬心间的痛痒，水土流失般的成绩也让她形容枯槁，失眠已是常态，一次晚自习她实在撑不了告假，
回到寝室她头晕地趴在阳台上，绚丽的霞光洒在梧桐上，像树上坐着好几个娇羞凤冠霞帔的新娘，底下的菜园仍然生机勃勃，绿色的藤蔓上结出结实的小黄瓜，辣椒开出米白色的小花。
她很多次绕到教职工住宅区，她就在那儿绕啊绕，像一个拾荒的老人，却没有得到命运的眷顾。
忽然，门被敲开了，宿管阿姨横在影子里，轻声细语，“怎么没有去上晚自习？”
付清何被宿管阿姨带到自己的寝室，从小电饭煲里拿出一碟粉蒸肉，一碟青菜，一碟糖醋鱼块，又给她盛了一碗饭
在她对面坐下来：“你知道吧，你最近瘦了好多啊。遇到难事了？”
付清何扒着饭，艰难咽下“是啊，难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了？”付清何撇嘴：“……我喜欢一个男生，但他因为我成绩不好不喜欢我，还做出令我伤心的事。”
阿姨咂咂嘴，“那你好好学习然后甩了他，不过呢，学习是自己的事，没必要证明给别人看，不要弄混顺序了。
”付清何把鱼刺也咽下去了，溢出几颗泪珠，阿姨一时手忙脚乱给付清何找纸巾
，“阿姨，我好孤独啊。”
阿姨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
“阿姨明白，阿姨无儿无女在这儿待了几年了，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任再多好吃的都盖不住，因为那时心底的东西，由内而外。”
两个人目光相对，陡升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临别，付清何问“阿姨，如果你最信赖的人被别人说做了坏事你该怎么办？”
阿姨坚定地说“当然是去找他谈谈，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
在她绕了几十个夜晚的圈圈后，其实她也听说了榆钱被释放了，但不敢相信，更不敢不信，
她终于撞到一个人影，
榆钱疲惫地皱着眉，眼神清瘦：“回去吧，安心备考。”
“榆老师，不是你的错”付清何抬头，像一只孔雀。
榆钱似有所嘲：“你怎么知道？”
榆钱颇有生机地笑笑，微微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口香糖，递给付清何“回去吧，老师的事不用操心的，提前祝你高考顺利。”
付清何突然很生气，她连连后退，“老师，你知道吗，我最近一直在失眠，没有食欲，看试卷也是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分神，我这段时间很难过！”
榆钱微微吃惊，拿着口香糖的手垂了下来，微抿唇“小何，记住现在唯一值得你珍惜的就是这次公平的考试机会，如果是因为老师，那我只能说我没有对不起谁。”
付清何走到榆钱面前，话语像鼓满的豌豆荚，却难以倾囊而出，“榆老师，你也不过比我大五岁，说起来也算个孩子，希望榆老师不要辜负自己，不要……”
付清何将手轻轻地放到榆钱肩膀上，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榆钱看着付清何水清细腻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苦笑：“小何，我好苦恼哇。”
付清何榆钱并排走在江边，晚风清醒而温柔，榆钱神色有点板硬，付清何问：“榆钱，告诉我吧。把我当一个朋友。”榆钱看向她，靠在栏杆上，“我看不到自己的价值，看不到自己的激情，我失去了很多……我很难过。”他本是深海的一条活鱼，但却过早被捞到冰柜里，血液无法阻止地变冷。付清何说：“榆钱，我们去一个地方”。
付清何打开导航，直接定位厦门大学，3000公里开外。榆钱愣了一会儿“你做什么？”
付清何说：“弥补一下我的遗憾吧，这也是我高中理想大学啊。”
“那你停车，我先下来。”
正好路口绿灯，付清何加速行驶，榆钱不断失神，过了一会儿，用微弱的声音说：“清何，回去吧。”
“……榆钱，没必要否认曾经的美好。”
终于在天将破晓时车子停在厦门大学高大的门口，榆钱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大门很久，缓缓转过头，看着休憩的付清何，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打开车门。
付清何是被一缕阳光挠醒的，当她转头看到厦大时，微微一怔，心里像凿了一个小泉，甜啊醋啊油啊一起往外冒，她感到在绝对权威面前自己的渺小与怯懦，
这是一栋自少年时就仰望的高楼，或许裹挟着私欲，但更多的是出人头地那一份谦卑与欲望。她没看到榆钱，她明白这是属于他那份独立的天地，不同他们一起仰望黄昏时的云阁烟楼，而是伫立在远方的一座青山，阳光亲切地贴抚着它，榆钱曾在那儿山巅挥斥方遒，洋洋洒洒。付清何眼里忽然含着眼泪，静静地待在座位上。
榆钱过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阳光像是要将他的背劈开。他看到等待的付清何，露出抱歉的微笑，“你不去校园逛逛吗？”付清何突然无法开口，最终摇摇头，榆钱略一沉吟：“我们至少到食堂吃个早饭吧。”付清何伸出手：“榆钱，你得带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