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忧是天亮午后走的,李齐半夜带着令子琝就急匆匆的赴了皇命,赶回京城。

    天刚亮,霍无忧便找上了门,令子染刚刚好安抚好令母,使她安睡。

    她一走走出家门,就看见霍无忧站在门口,她看了他半响,跟着霍无忧去了军营。

    营帐内,她语气略急:

    “李齐来,究竟何事?为何要让我哥,连夜进京?还有你,也要进京……周边部落虎视眈眈,最惧的便是你,你若回京,那凉州岂不是危险……”

    霍无忧沉默了片刻,静静瞧了令子染片刻道:“所以我来找你。”

    “找我有何用?”

    霍无忧抿了抿嘴,道:“皇帝,派我带领凉州二十万大军前往沿海,对抗倭寇,留一千须眉军,守于城内。”

    令子染不可置信的怒道:“一千?他疯了!他这是要弃凉州于不顾,一千将士,倘若勒部来犯,他们十万大军,我们拿什么抵?!我们拿命都不够,让陆军去海战,他就是个疯子……”

    霍无忧瞧着令子染:“所以我需要你。”

    令子染疑惑的看着霍无忧,反应过来,然后苦笑了翻:“我?我没能耐的,霍将军。”

    霍无忧还是静静的瞧着她:“令子染,你是有一个有才能的人,你的父亲或许,没有告诉过你,他的经历,但是我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将你大哥交于我。”

    令子染眸子突然认真了起来,他说父亲,我的父亲……

    “你爹爹,少年老成,中了秀才,为了凑赶路费,当了几年的私塾先生,我是他的学生之一,你的娘亲也是,那时,你的娘亲,经常偷偷来听你爹爹的课,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感情,再后来,你的父亲高中,但不瞒于官场的尔虞我诈,自请降级,当了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他说要想听民声 ,首先设身处地为民。”

    “你父亲虽不大我多少,但于我如兄如父,我乃家中次子,不受父亲待见,不被长辈赏识,但我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会让我有书读,有武学,即便她自己衣不保暖,食不果腹,我那时很是悲观,自卑,是你的父亲欣赏我,开导我,等了我几年,让我同他一起进京,那年的武状元,便成了我,是你父亲成就了我。”

    令子染艰难的扯起嘴角:“谢谢你,告诉我,我不知道的,父亲的一切。”

    霍无忧认真且炙热的看着令子染:“你与你父亲很像,这些年 ,你没少关注朝事,也没少偷偷帮我破案,给我线索,我猜想,你之前的经历堪比地狱,但你从黑暗里来,带来的却都是阳光,很多人从黑暗里来,不免都会蒙上一尘灰,但你却不一样,这与你父亲,很像,他浑身也都散发着光,心中依然是一片赤城。”

    令子染黑黑的眸子,微微动摇,她关注朝事,并非都是为了百姓,她也有私心,她只是想看看谢霄究竟将朝廷管理的如何?

    扬州浮尸案,牵连的案件,那些幕后凶手,皆都找出,不只谢霄一人,他只是激发了人性恶的一面,那些人,有在朝廷为官的,有在外经商的富人,总之,那些人都想长生不老,都怕死,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移植器官的痕迹。

    这世间的恶,终究是人性使然。

    令子染刚开始不甘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当了皇帝,还被百姓信赖,她多想撕下他伪善的面具,告之天下,这是一个恶人,可,她心里面也有百姓,他们好不容易等来了现在的安稳,如果她借李齐,借霍无忧,借敌国之手,毁了这安稳,父亲定是不会认她这个女儿了……

    可现在她只想远离是非,苟延残喘,在母亲身边尽孝下去。

    令子染冷笑了一刻:“霍将军,你看错我了,我不赤城,我也有疯魔的一面,也有懦弱的一面,我担不起这个大任,我只想陪着我母亲,陪着她安稳度过晚年,我不想她再担惊受怕,我不想她总是半夜进我屋子,瞧我是不是还在,探我气息是不是还活着,我更不想,她做梦哭着醒来,叫我的名字,我不想再看她难过了……”

    令子染三年前白发后,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大夫,曾经说,只能勉强撑半月了,令母不信,便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跟讲故事,将发生的趣事,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把她童年的遗憾都弥补了一遍,做了十几套过年的新衣,一年一套,背着她去看桃花,看山野,采野花……

    令母总是探她的鼻息,每每被梦中令子染离开的场景,吓醒,她怕她的女儿再一次离开她……

    令子染就在令母的静心照料下,奇迹般的康复了起来,治愈她的,不是别的,是亲人的爱,是母亲的爱。

    霍无忧眼眸淡淡微亮的瞧着她:“令子染,我来找你,其实是你母亲所托,她说,女子不该只驻足于厨房厅堂,有多大本领,便使多大本事,你能文能武,是一个好将才,保家卫国是你最好的发挥地,不该局限于三寸之地,你有你应当发挥的价值,你母亲说,你这三年每天做的事,就是洗衣做饭,种菜下地,明明年纪二十出头,本该意气风发,却已经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在你身上,瞧不见活气。”

    令子染瞳孔微颤,豁然像被击中,脑门,她确实一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陪着母亲,也只是不想她难过……

    “你母亲说,不想看见你这样,太痛苦了。”

    令子染扯了扯嘴角,眼眶湿红,她轻笑了一声:“霍将军,我知道了,多谢。”

    对,她知道了,知道了活着的意义,继承父亲的意愿,保天下安康太平。

    城墙之上,令子染一身黑色铁架,英姿勃发的极,眼里也生起了,徐徐光芒,天青站于她身后,瞧着远去的霍无忧,苦笑了一声:“你倒是一去无忧了,站在身后的人,你永远不瞧。”

    杨雪蔓兴奋的握着令子染的手臂:“子染姐姐,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了,真好。”

    杨郝眉头紧锁,眸子淡淡一撇,看着笑的开心的杨雪蔓,又回过眸去。

    令子染不经意瞥了他一眼,他在忧虑,她又看了一眼杨雪蔓,忧虑小蔓。

    城中只留了一千将士,归天青管辖,令子染辅助,杨雪蔓和杨郝各自带一百骑兵和步兵。

    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谢霄派来接守的罗家军还没到,勒部的大军就逐渐压境,已经在二十公里外扎营。

    城中警戒了起来,令子染让年老体弱,年纪小的都躲于挖的地下通道内,现在还不能逃,如果逃,那就坐实了凉州无守军。

    但他们却不让,通通要跟着令子染去打仗。

    似乎他们也明白这是生死一战,他们也要保卫自己的家。

    令子染只好让他们年轻气壮的,先穿好军装,筹个人数,年老体弱的就扎稻草人,套个兵服,放在城墙上,这样也能唬唬勒部。

    夜里,杨雪蔓和杨郝带着人偷袭了敌部的粮草,因为他们必须打周旋战,否则等不到罗家军,凉州就会沦陷。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周旋,还是没有等来罗家军,人探了一次又探,罗家军像是故意拖延一般,后来直接不走了。

    天青气愤的一脚踢飞了桌子:“什么破罗家军!比蜗牛还慢!这是存心要憋死凉州!”

    令子染被一语点醒:“是谢霄,能让军队不动的,只有皇命,他不是想憋死凉州,他是想要憋死凉州军,沿海战况刚起,勒部又来犯,迎战的皆乃凉州军,他是想借此削弱霍无忧的势力,这样霍无忧就不成威胁,罗家军在凉州将要溃败之时赶到,那时,须眉军已经被消耗,罗冶也善战,刚好可以一击拿下损失严重的勒部,白拿的功劳,白不要,而且罗冶比霍无忧好控制,谢霄,也就一石二鸟了。”

    天青阴冷的笑了笑:“他可真是打了一个好算盘。”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杨郝开了口:“还有一个方法,我们可以向最近的并州求助,他罗冶不是神,须眉军若是全军覆没,他罗冶也不一定能及时在勒部进城前赶到,到时候,哪怕是勒部落了个瓮中鳖的处境,他们定会拿城中百姓泄愤,同归于尽,所以我们要保住百姓,就得向并州求助。”

    杨雪蔓皱了一下眉头道:“可是阿弟,那个狗皇帝,已经不让罗家军前进了,那肯定会想到我们要向并州求助,并州也会被下皇命。”

    众人都有些忧心忡忡起来,气氛变的压抑。

    令子染沉默了片刻:“我去,我去求助。”

    天青孤疑的瞧着令子染:“你去?勒部在外皆有布防,谢霄铁了心,让凉州沦陷,你出去就是送死。”

    天青就是瞿兰儿,令子染一年前才知道。

    令子染摇了摇头:“我死过一次了,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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