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子染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孤疑的转过头去看。

    阿特安达扶着门框,低着眉,眸子还是无神,他故伸手去探,问道:“你在院外?”

    他穿上了中原的服饰,令子染不会做勒部的丧服,凉州也没人卖,她便给他弄了一身素白,按照中原的习俗,意为守丧。

    他也没有束发,披散着头发,明明是个大高个,怎么看着由为怜人啊。

    令子染放下小狗,朝他小跑过去,接住他的手道:“我在的。”

    阿特安达接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他道:“麻烦你了,子染姐。”

    令子染扶着他到椅子上坐,插着腰,看了看四周,找了一个板凳,来坐到他旁边:“不麻烦,应该的。”

    令子染找大夫来给他看过,也针灸了几次,眼睛已经不红了,却还是看不见。

    令子染喊了一声:“大黄。”

    追小鸡的大黄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令子染将它抱在怀里,沉默了片刻道:“徐大夫,一会儿还会再来跟你针灸一次,如果你还看不见,就得换其它法子,不过你相信,一定会好的。”

    “嗯。”

    令子染将狗放进他的怀里,问:“要不,你先想想,眼睛好了之后做什么?你嫂嫂给你留了商铺地契,不如你以后就接守你嫂嫂的商号,当个商人,游南闯北?”

    令子染不想要戚月给她的那些财富,还不如直接给了阿特安达,这样她自己要安心的多。

    阿特安达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令子染愣了愣,她目光看向不远处,思考了片刻道:“现下,我想休息几年,出去看看,以后,不清楚……也许我会继续当将军,也许我也当不了将军……种田吧,就像现在这样……”

    她毕竟是临危受命,接下了凉州这个担子,虽然南海之战大捷,但霍无忧到现在也还生死未卜,余下的凉州军暂时由哥哥统领。

    而且现如今,罗家军守着凉州,那罗冶的行事作风她看不惯,那罗冶也看不惯她。

    母亲,妹妹,还有岚娩都在凉州,她不敢再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自古以来,忠孝两难全,令子染两边都想顾及。

    忽然有人找上了门,叫令子染回去,说有急事,阿特安达猛的拉住令子染的衣袖:“你要去多久?”

    令子染转过身看他,奇怪的看着他紧拉着自己的衣袖:“不知道何事,去了才知道。“

    阿特安达极其不愿又委屈的松开手:“那我等你,一定回来。”

    “嗯。”

    令子染跟着那个小童一起跑回了家,谢霄下了诏书,召罗冶,令子琝,令子妮,令母,其妻子岚娩进京面圣,并且册封令子妮为静妃,令母,林清言为诰命夫人。

    令子染刚一进门,就瞅见一个老太监出来,她看了他一眼,然后进了门,谢霄批准令子琝回家,这才回了几日就又要走。

    令子琝看着拿在手上的圣旨,想撕有不能撕,令子染看见直接夺过,看了些许时刻。

    令子妮气的不行,直接抢过圣旨扔在地上,又狠狠补上几脚,嘴里骂道:“什么破皇帝,杀我爹,欺负我姐!现在还想拿我和母亲困住我哥!死,我也不嫁你!”

    令子染和令母忙拉住令子妮。

    “妮儿。”

    令母将令子妮抱住。

    令子染忙将地上的圣旨捡了起来,向令子琝示意。

    令子琝轻手轻脚的向门口走去,耳朵爬在上面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众人才舒下一口气,如果被那个老太监,知道令子妮踩圣旨还骂皇帝,高低得死罪。

    令子染沉默了片刻道:“我替妹妹嫁。”

    众人瞬间震了震,岚娩忙开口道:“子染,谢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你回去,他可能会比以前还要折磨你……你不能嫁,子妮也不能嫁。”

    令子琝捏着拳头,一拳打着门上:“不如,我反了这个狗皇帝!”

    令母无奈道:“子琝……万万不可啊,岚娩还怀着身孕了……不如让我这个老骨头,一死来谢罪,保染儿和妮儿平安。”

    令子染摇了摇头:“阿娘 ,别这样,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罗冶带着人上了门将令家围了起来。

    一脚踹开门,顶着还有些淤青的脸道:“哟,真热闹啊!人都齐着呢。”

    令子琝挡在家人身前,冷漠不屑的看着罗冶。

    “不知,罗将军有何贵干?”

    罗冶笑了笑,道:“令大将军你别害怕啊,弄的本将军像豺狼虎豹一样,随便抓个人就咬,对不对啊,令参谋……”

    令子染瞥他了一眼,走到令子琝跟前,冷着眼盯着罗冶,嘴角讥笑明显。

    罗冶愣了愣,哼了一声道:

    “本将军来,只是来传圣上之命,圣上命本将军,护送静妃进京,让本将军派人,好生看顾。“

    他召了召手,来了两个宫里打扮的嬷嬷,身后带着八个宫女,朝令子妮而去。

    “别碰我!”

    令子妮脸气的红扑扑的。

    罗冶眼睛一横,朗声道:“你是要抗旨吗?静妃娘娘,你要知道,你还没有正式册封,本将军有权将你绳之以法……”

    “我就说是要……”

    抗旨。

    令子妮话还没说完,令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别说下去。

    令子琝便呵斥道:“同为将军,罗将军,你当本将军不在这里吗!子妮乃家妹,更是未来的静妃,你就这般出言不逊,还把皇上放眼里吗?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令子琝恨极了自己的无能,连反驳都打了自己最恨人的名义。

    罗冶更是不屑的笑了笑,嘲讽道:“令将军威风。”

    令子染一直冷冷盯着罗冶,罗冶冷不盯的看了她一眼,感觉脸又有点疼,便留了人守着令府,自己倒是威风凛凛的走了。

    令家上下都被看住,明明是功臣,却像是罪犯一样,出门买菜也得有几个人跟着,让令子染无法给阿特安达传递信息。

    岚娩身怀六甲,孩子到时候出生定是在京都,她怕到时候被人捏住弱点,虽然谢霄说到做到,放过了她,但是做杀手的,怎么可能没有对家,也有人想她死。

    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一家人便在罗冶的看管下,起身进京。

    时间过得很快,进皇城时,已然飘起了大雪,母亲,妹妹还有岚娩先去了后宫,令子染,罗冶,令子琝这些功臣就先去了太和殿面圣,令子染看着眼前的大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令子琝拦住她,递给她一个面具:“妹妹,带上。”

    令子染接过,将面具系在了腰间,走进了大殿。

    这个朝堂之上,没有人知道她和谢霄的过去,她是令家领养的女儿怎样,是亲生的又怎样,这个朝堂之上的官员,早被血洗一遍了。

    不得不说,谢霄在某一方面是一个好皇帝,招贤纳士,杀贪官污吏,主打干脆利落,从不心慈手软,对待人才更是珍惜重用。

    要不是杀的都是以前跟他同流合污的贪官,令子染差点就信了,他是一个好皇帝。

    令子染抬眸去看龙椅上的人,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傲慢,高高在上,一副谐谑人的模样。

    这太和殿的路很长,与记忆里,她要杀他的那条路重和,一模一样的宫殿,一模一样的“血地”。

    谢霄似乎已经不认识他她了,非常正经的听着他们述职,然后封赏。

    谢霄要喊退朝,令子染却公众喊道:“慢着!臣斗胆有一要事要与皇上相商。”

    令子琝知道令子染要说的是何事,也跟着附和,但是她不知道妹妹的筹码是什么……

    罢了,牺牲自己也要护着两个妹妹

    谢霄挑了挑眉,坐回龙椅上,盯着令子染的眼睛,像暗夜里的蛇:“你有何事,要与朕相商?”

    令子染抬眸看了回去,两眼相对,谢霄发现,令子染眼里还是有着那般倔犟,一点都没变。

    “臣不愿做什么巾帼女将军,臣不愿妹妹嫁给陛下,臣不愿与妹妹共侍一夫,臣想做陛下的皇后。”

    谢霄不明显的震了震,笑道:“可是朕有皇后了,令将军,想想别的职位,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令子染坚决道:“臣别无所求,只求陪在陛下身边,与陛下天长地久,白首相依。”

    令子琝惊讶的看向令子染忙跪下道:“陛下,家妹糊涂,年纪稍小,不懂事,还望陛下见谅,莫将戏言当真。”

    谢霄不悦的看向令子琝,抬手打断他的话,又看向令子染:“你继续说。”

    令子染咬了咬牙,藏起眼下的恨意,抬起头,笃定的看着谢霄,高声道:“臣不是在说戏言,臣就是喜欢陛下,许久之前就喜欢,那时的陛下,不如今日辉煌,那时的陛下,受尽了屈辱,那时的陛下,臣心疼。”

    令子琝急红了眼,在下面拽她的袖子,无奈,低声道:“妹妹啊,你何苦如此啊。”

    谢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显露,他看了令子染许久,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手:“说的好!”

    然后直接走到令子染面前,将她横抱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不容反悔。”

    令子染搂上谢霄的脖子,低眉含笑:

    “绝不反悔,说到做到。”

    谢霄大笑,连连道好,看着怀中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巴不得马上就将她捏碎进自己的怀里。

    李齐站于一众大臣前,他从令子染踏进这太和殿,就一直看着她,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视若不见。

    他拦在谢霄面前,看了一眼怀里的令子染,抬手,撩衣下跪道:“陛下,两个皇后,有违礼法,史无前例,必会引起动荡分裂,此乃荒唐之举,遗笑万年,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令子琝也道:“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大臣也附和道。

    李齐从未跪过谢霄,次次上朝,他都直立于朝堂,这是谢霄特许。

    今日他跪了,他不想令子染嫁给谢霄,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谢霄。

    谢霄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周的大臣,冷着脸道:“朕乃天子,维系天下,靠的可不是女人,一个女人罢了,居然能引起分裂动荡,真是可笑,朕就想她做皇后,别的妃位,委屈她了,谁要是敢进言,杀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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