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下）
付绮玥又回到了床上。
红烛高照，火光随着窗缝吹进来的一丝晚风忽明忽灭，空气中还弥漫着桂圆、花生、红枣的甜腻香味。
她慢慢地倒在床褥中，侧身翻了个滚，手指捻起几颗红枣，放置鼻翼闻了闻，心里有些酸涩，又隐隐有些期待。
厅堂里喧闹的声音渐渐止住之时，付绮玥已经昏昏欲睡，靠在床沿打盹儿。
谢麟一身酒气地回房。推开门进来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灯下美人，懒散可爱。谢麟心底那根弦动了动。
他心底清楚，皇帝嫁这个女儿给自己，必定是不怀好意的。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远嫁此荒凉之地，若只是单纯结两姓之好这般简单，谢麟也不至于百般防范她了。
他派陈雨在肃城接她，一路上不停地套话，虽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据他观察，这位玉琦公主，确实不算胸有城府之人。只是他觉得她有些怪——说不上来的怪。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付绮玥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干净的眼睛，仿若不染纤尘的明珠，在一室的烛火中，显得格外明亮。
谢麟无法想象，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会生长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她纯洁得仿若一张白纸，而他在拼命寻找这白纸上的墨渍。
付绮玥看清眼前的男人，顿时困意全消，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整个人格外局促，紧紧抠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怯怯的，小声唤道：“……侯爷……”
声若百灵，一室寂静。
谢麟眯了眯眼睛，缓步走过去。
一步、两步，那脚步声如同钟声，一下下砸在她的心坎上，她不禁为之震颤。
他站定在她身前，俯下身体，状似无意地问了句：“用的什么香？”
“啊？”付绮玥有些不解，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讷讷地，“玫瑰……花……”
“哦。”谢麟站直身子，瞥了眼有些乱的床榻，勾了勾嘴角。
“我去沐浴。”
说着，人就往浴房去了。
他人一走，付绮玥便顿感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
谢麟身上自带着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适。
浴房传来水声，不一会儿就停了。
谢麟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对无言片刻。
谢麟看了眼周围，视线定在桌子上那两杯合卺酒里。合卺酒的酒杯颇有讲究，分为阴阳玄黑双色，夫妻各执一杯饮下，寓意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他看出付绮玥的紧张，今夜也无意做些什么，想了想，不如给她灌几杯酒，哄睡了算了。
想着，他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酒杯。
烛光在杯口一晃，杯底落下一道阴影。光影交错间，隐隐有什么在酒液中浮动。
谢瑾瞳孔微缩，定睛一看，又嗅了嗅那杯酒。接着，他冷冷地笑了，目光射向坐在床沿的付绮玥。
付绮玥被他这样一盯，不禁挺直了脊背，心底没来由地发怵。那是来自一个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将军的注视，好似黑夜中盯紧猎物的豺狼虎豹，目光炯炯，令人生寒。
他端着那只酒杯，疾步走到她面前，面色发冷，开口质问：“这是什么？”
付绮玥愣愣地，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手上。
“这……合卺酒啊……”
“你胡说！”谢麟一把掷开酒杯，酒水随着杯子跌落在地，落在薄薄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污渍。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狠劲儿。
“你就这么急着同我圆房？不惜给我下虎狼之药？好，好得很。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不知道你能否受得住。”
说着，他撇开她的脸，用力一推，将她压倒在喜被上。
付绮玥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推他：“侯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
谢麟不管不顾，俯身压下——
付绮玥心里又害怕又委屈，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了起来，在他出了房门去喝酒之后，嬷嬷端来了两杯酒，叮嘱了她要和谢麟一同喝下，就能顺顺当当圆房。
那时她太困了，没仔细听，含糊着就应下了，此刻她想明白了，谢麟口中的“虎狼之药”，应该就是那杯酒里的东西……
她手脚并用，挣扎着解释：“侯爷！真的不是我！”
声音颤着，隐隐带着哭腔，传入耳中，就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麟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四目相对。
付绮玥慌忙拢好散开的衣襟，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身体微微发抖。
“侯爷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这样的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您？我自小长在深闺，怎会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说着，眼泪就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滚落到她枕下的被面上。
谢麟的心颤了颤。
在察觉杯中酒不对劲之时，他有一瞬间是怀疑过她的，可很快就否定了，于是有了这佯怒发作、实则试探她的一幕。
他想，妃嫔为争宠而使的手段五花八门，她生长在宫中，很难不受影响。在她来西北的的路上，他已经命人暗中查过，了解了她的母族，并非两袖清风之辈。那样的母亲，怎么会养出这般怯懦愚蠢的女儿？要下药，也得干脆利落些才是。
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撤开桎梏，翻身坐起。
背对着她，谢麟沉默片刻，沉声道：“你先睡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侯爷！”
付绮玥坐起身，攥住他的衣袖。
“我知道侯爷不喜欢我……能不能拜托您，忍一忍，就今晚。不要拂了皇……父皇的一番好意。”
谢麟看着她，微微点头：“好。”
得了他承诺，付绮玥放下了心。她自觉地挪进床榻深处，将一床喜被摊开，盖住自己身子，翻了个身，朝里睡去。
谢麟默默躺下，掀起被子一角，盖在了身上。
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花烛热烈燃烧着，透过厚厚的帐子，也能窥见光亮。
待身边的女子呼吸渐渐平稳时，他慢慢地起身，走到了窗边。
那里本是静悄悄的，似凭空出现了一道暗影。隔着窗户，那暗影低哑地唤了一声侯爷。
谢麟低声说：“再查。长安城中，在公主出嫁这段时日，可曾发生什么怪事。”
“是。”
那暗影得令，躬身一礼，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谢麟回到床上，看着她单薄的背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
付绮玥又回到了床上。
红烛高照，火光随着窗缝吹进来的一丝晚风忽明忽灭，空气中还弥漫着桂圆、花生、红枣的甜腻香味。
她慢慢地倒在床褥中，侧身翻了个滚，手指捻起几颗红枣，放置鼻翼闻了闻，心里有些酸涩，又隐隐有些期待。
厅堂里喧闹的声音渐渐止住之时，付绮玥已经昏昏欲睡，靠在床沿打盹儿。
谢麟一身酒气地回房。推开门进来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灯下美人，懒散可爱。谢麟心底那根弦动了动。
他心底清楚，皇帝嫁这个女儿给自己，必定是不怀好意的。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远嫁此荒凉之地，若只是单纯结两姓之好这般简单，谢麟也不至于百般防范她了。
他派陈雨在肃城接她，一路上不停地套话，虽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据他观察，这位玉琦公主，确实不算胸有城府之人。只是他觉得她有些怪——说不上来的怪。
仿佛感受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付绮玥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干净的眼睛，仿若不染纤尘的明珠，在一室的烛火中，显得格外明亮。
谢麟无法想象，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会生长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她纯洁得仿若一张白纸，而他在拼命寻找这白纸上的墨渍。
付绮玥看清眼前的男人，顿时困意全消，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她整个人格外局促，紧紧抠着自己的手指，眼神怯怯的，小声唤道：“……侯爷……”
声若百灵，一室寂静。
谢麟眯了眯眼睛，缓步走过去。
一步、两步，那脚步声如同钟声，一下下砸在她的心坎上，她不禁为之震颤。
他站定在她身前，俯下身体，状似无意地问了句：“用的什么香？”
“啊？”付绮玥有些不解，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讷讷地，“玫瑰……花……”
“哦。”谢麟站直身子，瞥了眼有些乱的床榻，勾了勾嘴角。
“我去沐浴。”
说着，人就往浴房去了。
他人一走，付绮玥便顿感自己呼吸顺畅了许多。
谢麟身上自带着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适。
浴房传来水声，不一会儿就停了。
谢麟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对无言片刻。
谢麟看了眼周围，视线定在桌子上那两杯合卺酒里。合卺酒的酒杯颇有讲究，分为阴阳玄黑双色，夫妻各执一杯饮下，寓意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他看出付绮玥的紧张，今夜也无意做些什么，想了想，不如给她灌几杯酒，哄睡了算了。
想着，他走到了桌前，拿起了酒杯。
烛光在杯口一晃，杯底落下一道阴影。光影交错间，隐隐有什么在酒液中浮动。
谢瑾瞳孔微缩，定睛一看，又嗅了嗅那杯酒。接着，他冷冷地笑了，目光射向坐在床沿的付绮玥。
付绮玥被他这样一盯，不禁挺直了脊背，心底没来由地发怵。那是来自一个血海中厮杀出来的将军的注视，好似黑夜中盯紧猎物的豺狼虎豹，目光炯炯，令人生寒。
他端着那只酒杯，疾步走到她面前，面色发冷，开口质问：“这是什么？”
付绮玥愣愣地，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手上。
“这……合卺酒啊……”
“你胡说！”谢麟一把掷开酒杯，酒水随着杯子跌落在地，落在薄薄的地毯上，晕开一片污渍。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了狠劲儿。
“你就这么急着同我圆房？不惜给我下虎狼之药？好，好得很。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不知道你能否受得住。”
说着，他撇开她的脸，用力一推，将她压倒在喜被上。
付绮玥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推他：“侯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
谢麟不管不顾，俯身压下——
付绮玥心里又害怕又委屈，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了起来，在他出了房门去喝酒之后，嬷嬷端来了两杯酒，叮嘱了她要和谢麟一同喝下，就能顺顺当当圆房。
那时她太困了，没仔细听，含糊着就应下了，此刻她想明白了，谢麟口中的“虎狼之药”，应该就是那杯酒里的东西……
她手脚并用，挣扎着解释：“侯爷！真的不是我！”
声音颤着，隐隐带着哭腔，传入耳中，就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麟停下了动作。居高临下，四目相对。
付绮玥慌忙拢好散开的衣襟，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身体微微发抖。
“侯爷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这样的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您？我自小长在深闺，怎会做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说着，眼泪就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滚落到她枕下的被面上。
谢麟的心颤了颤。
在察觉杯中酒不对劲之时，他有一瞬间是怀疑过她的，可很快就否定了，于是有了这佯怒发作、实则试探她的一幕。
他想，妃嫔为争宠而使的手段五花八门，她生长在宫中，很难不受影响。在她来西北的的路上，他已经命人暗中查过，了解了她的母族，并非两袖清风之辈。那样的母亲，怎么会养出这般怯懦愚蠢的女儿？要下药，也得干脆利落些才是。
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撤开桎梏，翻身坐起。
背对着她，谢麟沉默片刻，沉声道：“你先睡吧。”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侯爷！”
付绮玥坐起身，攥住他的衣袖。
“我知道侯爷不喜欢我……能不能拜托您，忍一忍，就今晚。不要拂了皇……父皇的一番好意。”
谢麟看着她，微微点头：“好。”
得了他承诺，付绮玥放下了心。她自觉地挪进床榻深处，将一床喜被摊开，盖住自己身子，翻了个身，朝里睡去。
谢麟默默躺下，掀起被子一角，盖在了身上。
如婴儿手臂一般粗的花烛热烈燃烧着，透过厚厚的帐子，也能窥见光亮。
待身边的女子呼吸渐渐平稳时，他慢慢地起身，走到了窗边。
那里本是静悄悄的，似凭空出现了一道暗影。隔着窗户，那暗影低哑地唤了一声侯爷。
谢麟低声说：“再查。长安城中，在公主出嫁这段时日，可曾发生什么怪事。”
“是。”
那暗影得令，躬身一礼，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谢麟回到床上，看着她单薄的背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