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悄悄出发时,孟卿卿在戴玉藻房里,谎称父亲毕竟在这一场,临走前想出去转转,袁崇时不放心,派了大队人马跟着。

    戴玉藻正在换药,目眦欲裂的表情,着实有些难看,他用另一只手臂挡住,随口轻唔,并没在意。

    高铁和林野都在外面,互相瞧了眼,并未做声。

    其实,都在一个院落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既然孟小姐这般说,他们这边就这么听就是了,不会真去戳穿。

    毕竟,立场不同,做法便不一样。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小憋屈,主子不顾一切,甚至舍了命替她父亲挡刀,她居然还不肯坦诚。

    要是自己是主子,岂不是要怄死。

    两人决定,约束自己也约束下边的人,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不到一个时辰,人马回归,只是少了几个人。

    孟卿卿知道,那是押解杜冕上京去了,这件事,应该算完美解决。

    周凛松现在作为西戎国的人,不再方便和她联系,孟天祥意气风发回来,并未详细谈起经过,孟卿卿也在心底好像不愿知道太多。知道了,又该如何?

    能让周凛松还像以前一样?

    不可能的,皇帝不允许。

    孟天祥岂有不懂,他淡淡扫了眼女儿,提及周凛松传达了一句口信:彼此郑重,各安天涯。

    孟卿卿听后,心思微沉。

    确实如此,也该如此。

    *

    戴玉藻带着伤,不方便上路,孟卿卿正在发愁,自己应该随父亲先走,还是留下来陪戴玉藻?

    哪知,陈子杭已经吩咐立夏,收拾行李。

    孟卿卿明白,这也许也是父亲的意思,她便不再纠结。

    只是去探望戴玉藻时,那歉疚的神情,都没去想掩饰。

    戴玉藻捏她手指心,又用那只健康的手臂环绕她的颈肩,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在意,我都知道,咱们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

    这话,深有所指,孟卿卿明白,他都知道,却能豁达面对,显然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第一次,两人亲近到如此,她并不反感,心里好像还觉得有些甜甜的,像吃了块小糖果。

    可随之想到他是皇帝的亲弟,这点甜,瞬间变得有些苦涩。

    甜苦之间的转换,让她也抓他手,曾经白嫩娇软的手,变得粗粝坚硬,曾经养尊处优的人,能够变得有担当,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她。

    这已经很值得骄傲,这才是最大的甜,最好的安慰。

    翌日。

    人马分别,孟卿卿不断叮嘱戴玉藻要注意养伤,不要急着回京,等他回来,她会在东门接他。

    戴玉藻的大眼睛,瞬间充满光彩,不顾众人在前,去牵她的手,孟卿卿脸泛红云,稍稍反抗了一小会儿,最后也没拒绝,任他牵着上了马车。

    孟天祥和陈子杭的脸色,顿时如锅底。

    高铁和林野在远处看着,默契摸鼻。

    就凭他主子的炙炙心意,有些事,看来该有个章程了。

    路上并没多耽误,不到七天,孟卿卿便看到京城宽阔的门楼和厚重的城墙。

    袁崇时带着孟天祥和其他人马去勤政殿述职听令,孟卿卿则和陈子杭回孟府。

    现在的陈子杭,在她家,简直比她还受宠。

    孟卿卿跟在后面,只管跟上就是,见母亲,安排摆饭,一起说起见闻,更多的,则是他和父亲相处的趣事。

    父亲昏迷时,是他在身边衣不解带照顾,父亲行走锻炼时,也是他在身边搀扶陪伴,甚至在父亲心情烦躁时,也是他在细心开解。

    哪怕是去抓杜冕,也是他在父亲身边不远处。

    有些事,确实作为他,比亲女儿都做的好,也是作为她,无法做到的。

    到了傍晚,孟天祥才回来。

    孟卿卿想问父亲是否把杜冕是周凛松的人抓获后给他的这一事实,是否对皇帝讲明,最后见父亲疲累至极,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问出。

    有些事,是父亲和皇帝之间的,作为她,不好插嘴。

    至于结果,等皇帝了解清楚后再决定。

    孟卿卿瘪嘴,对于戴玉珏,她对他的好感,在对待周家人身上,已经消耗殆尽。

    戴玉藻回来,已经是半月后。

    得知消息的孟卿卿,果真去东门迎接,哪知好久不见的程耀宗也在。

    没了以往的嚣张跋扈,没了以往的放纵欢笑,凭借自己的感觉,孟卿卿发觉,程耀宗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儿。

    她以为他会憋不住,向她倾诉,哪知,这一次,他的大嘴巴居然能够闭的严实,一点口风都没漏。

    孟卿卿讪然,只好当做没发觉。

    一队人马呼啸而过,直接冲到戴玉藻的人马前。

    孟卿卿仔细一瞧:是皇帝,还有他的禁卫军。

    她寻思,这露面,都不需要了。

    哪知要转身时,林野过来,躬身邀请,说圣上要求上前叙话。

    这下,想躲都躲不了。

    戴玉藻知道他哥和孟卿卿现在有龃龉,见她慢吞吞过来,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拉她跪下,“皇兄勿要为难与她,都是我自己要去,并非她要求。”

    既然他非要在前头顶着,孟卿卿不打算辩驳,只得垂首站在原地,等待皇帝让她走。

    等到戴玉珏扬鞭打转时,孟卿卿才算松了口气。

    程耀宗在身后嘀咕,“卿卿,你以后最好别再遇见皇帝为好,我担心你小命难保。刚才那脸色,几乎要杀了你。”

    孟卿卿颔首,她压根就没抬头,皇帝什么脸色,她哪里知道。

    戴玉藻不以为然,还要拉她手上马车,孟卿卿见周围人太多,自行上马车避开了。

    过了几日,城西一夜之间连续发生案件,三位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在闺房被奸杀,手段如出一辙,都是直接用细细的东西勒脖子,因为凶手力度太大,导致脖子以下和脑袋分离,变成割头。

    甚至,有一家无服侍仆从,是老母见女儿天亮未起,在现场见惨状当场吓死。

    这一系列案子,当天便传遍京城各个角落。

    戴玉珏即将面临再次选后的当口,遇到这样的案件,难免不会有朝臣有所联想:兴许,这是暗示皇上,不要随意选后。

    可这毕竟只是毫无意义的猜测,哪知,第二晚,再次发生同类事件,城东四名即将出嫁的姑娘,再次遭受勒死,手段完全一致。

    案件性质越来越恶劣,京城处处风声鹤唳,如果第三天还会发生,百姓势必会大乱。

    戴玉珏责成大理寺破案,京畿衙门守好城门,加紧盘查,甚至连秦天柱的人马,也派出不少。

    尽管防守严密,第三晚,再次发生惨案,这一次,勒死的人数变成5人,地点则是杂乱无章,是京城四处都有,对象也不是待嫁新娘,变成待选皇后的各家姑娘。

    凶手目的,这便明朗了,就是冲选后来的。

    戴玉珏坐不住了,明晃晃的挑衅,让他怒不可遏,程平在大殿被怒斥后,廖琛在大理寺同样遭遭到程平的怒斥,接着,比廖琛低官阶的,自然也遭到同样的怒斥。

    一个循环下来,谁都没有好脸色。

    到了傍晚,天快擦黑时,廖坤灰头土脸来孟府,让孟卿卿帮助破案。

    同时来的,还有受皇帝暗中指派的戴玉藻。

    选后是大事,又接连发生多起这样的案件,本就心如止水的孟卿卿,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再次上任。

    尽管父母都不愿意,可她想到如果还有姑娘受害,说不定哪天便轮到自己。

    救别人,也是救自己。

    第一个现场,应该凶手小试牛刀,她决定从那开始。

    城西住着的全是有钱商户,孟卿卿和廖琛到达案发第一家王家时,已经是夜深。

    戴玉藻有了和孟卿卿一起干活的机会,自然全程跟着。

    只要他来,后面自有一队护卫他的人马。

    这样一来,王家里外全被围住,引来不少邻居们探究的眼光,对凶手,也有一些震慑作用。

    基如此,孟卿卿并未拒绝,她甚至,还希望能够多些人手。

    王家姑娘的厢房在三进院落深处的东南角,院墙高深,护院有不下二十人,晚间有四人同时巡逻。

    尸体验伤后的文书和现场勘查文书,全在廖琛手里,孟卿卿不想先入为主,她并不看报告,她从现场看起。

    血迹是从床上延展到地上,洒落状,表明当时并未用直接利器。

    符合所说的细工具扼制脖颈,使其窒息。

    房内妆奁里有许多珍贵首饰,可凶手一件都未拿走,即便制造抢劫的假象,他都不屑。

    可见是个心高气傲的。

    询问王家人,得知近段时间本家姑娘一直在家,并未外出,而王家家主,仁厚待人,名声很好,谈不上有仇敌。

    至于问有谁知道王家姑娘近期大婚,王家人却说,应该知道的都知道,毕竟是大喜事。

    问完后,孟卿卿看当场记录和仵作记录,发现还真不好查,所有的行迹,都特意掩盖过,即便是凶手是怎么进来的,都没查出个所以然。

    脖颈两端的伤口很平整无粗口,什么线能够如此锋利?

    第一个现场作案都是如此老辣,孟卿卿无法确定第二个现场,能够发现什么。

    她另辟蹊径,打算去最后,也是最近的一个现场。

    在城南,等到甄家时,已经是梆子敲过三更。

    甄家是做竹木器的作坊人家,甄家姑娘和父母住在隔壁房。

    据称,当晚甄夫人心里想事入睡很晚,好像听到有声响,想到最近发生的案情,她也没多想,便打算去女儿房里瞧瞧,哪知一开门,便看到一道黑影窜出房间,随后消失不见。

    而她的女儿,已经气绝身亡。

    这是见到凶手的第一个人。

    凶手应该越来越老道,怎地在最后一个这,居然犯下被人发现的漏洞?

    说明他体力越来越差,杀人时间延长?

    还是见没有被查到,故意为之?

    中间的案件现场,孟卿卿没时间看,她把所有现场资料带回去,准备连夜研究。

    廖琛知道她做事的风格,也没多说什么,安排人手继续追查。

    戴玉藻怕她累,叽里咕噜埋怨好一大通,孟卿卿没空搭理他,脑海里全是案情。

    回到家,戴玉藻才离开,同时不管她愿不愿意,在南院安排了十名护卫。

    虽然她不知什么原因,并未被纳入参加选后名册,却也还是没有拒绝。

    小命要紧,有,为何不用。

    特意让立夏给搬了张大桌子,孟卿卿喝了盏浓茶后,连夜看记录做分析。

    所有现场,所有伤口,几乎全都一样。

    这样一个一丝不苟,按照既定流程作案的人,为何会在最后一个现场,留下背影?

    难道打算收手,故意留下线索?

    和官府玩捉迷藏?

    看着她根据甄夫人口述,画出的背影描图,她想到雨夜父亲书房出来的那个带着雨披的男人。

    她回忆甄夫人的话,再次又画了一张。

    “有些壮,走路很快,溜走时好像右腿还崴了一下,只不过是转角,也许我老眼昏花,也不一定。后来是怎么消失的,我老婆子确实没注意。

    我家因为做生意,平常都是开大门,后院小门都是锁着的,只有我女儿进出时,她才会开,我和我老汉都习惯走前门。·····”

    可孟卿卿看现场文书,发现遇害那日,小门居然是开的。

    如果是甄家姑娘故意放进来的,那怎么也会遭害呢?

    如果她还活着,兴许能找到线索。

    甄家姑娘的死状,和所有前受害者没什么区别,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戴玉藻大清早便带着熬好的参汤来,孟卿卿伏在桌上,手里拿着那张背影画像睡的正香。

    立夏想叫她,戴玉藻连忙阻止,随后瞧瞧进去。

    按照礼数,这是不适合的,可立夏,不敢反对。

    那张画像,戴玉藻歪头细看好一阵,看不出个所以然。

    所有凶案现场,孟卿卿用粗线进行衔接,除了分出城西城东之外,其他却是毫无规律。

    如果让孟卿卿见到一次凶手,凭她的感觉,应该能够发现什么。

    这是昨晚回宫后,他皇兄和他说的话。

    意思明朗,可戴玉藻才不上当。

    凶手在哪,凶手这般凶残,拿她当诱饵,他不愿,也舍不得。

    如果已经抓到凶手,让她参与审理,这点,他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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