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卿卿在半推半就中,和戴玉藻一行,渐渐远离乾坤北山。

    还留在废墟中的一帮人,已经开始埋灶做饭,炊烟蜿蜒上升,柴堆点点燃起,看似一派平和安宁。

    好像廖琛和侍卫们的死,只是一段小故事而已。

    车轮辚辚,人影越来越小,废墟越来越矮,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点,孟卿卿才关上了马车厚厚的帷幔。

    要去乾坤山南,必须先下到山底,再转向另一条山路,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高铁派出的人马已经先行去打前站,孟卿卿也渐渐在戴玉藻三番两次的问候中,将意外造成的哀伤和失落收起。

    为了这一次旅行,可是从初夏直到现在才兑现。

    如若不是发生意外,孟卿卿会很享受这一次的外出经历。

    车行至南山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天色变得深灰,林野带着两个人出来迎接,孟卿卿下了马车才发现,因有温泉,她们下榻的宅院周围,居然有不少的高门大院。

    戴玉藻心有余悸,连声问了林野好几个问题,“周围可都探查清楚?是否安全?有无闲杂人等?吃食用度可都安排妥当?······?”

    林野恭敬有加,一一回答。

    陈子杭懒得理,只是把自己准备的东西,让小厮陈小二一一拿下马车,孟卿卿这才发现:自己马车后居然被他改造出一个大大的空间,专门用来装东西。

    当吃喝用俱全摆放在正堂时,程耀宗一扫郁闷,高兴的蹦跶,咧嘴叉腰狂笑。

    见他再次变得开朗,孟卿卿也禁不住莞尔,往他嘴里塞了口带来的点心,成功止住他的傻笑。

    陈子杭见状,冷脸将最好的东西挑拣一旁,让陈小二全部送去孟卿卿住的厢房。

    气的程耀宗在他背后,皱脸空捶他后背。

    众人再次爆发一阵哑笑。

    孟卿卿鼻子灵,一进院便闻见有梅花香气,等到安顿的差不多,在聒噪的程耀宗怂恿下,满院找梅花。

    走到紧挨着别家的右侧一处院墙下,那股香味越来越浓。

    院墙比这边的高,还未到寒冬,已经几棵性急的寒梅带了苞,淡淡的香味,透了过来,引得孟卿卿一手撑着墙头,一手搭在程耀宗的肩膀,趴在墙头嗅。

    甜甜的,淡淡的,粉色花苞在褐红色的花枝上,蕴露微香。

    孟卿卿爱死这味道,牵过花枝闻了好几次。

    “摘下来,插瓶,横竖咱们心情好,可以多玩几天。”程耀宗再次蛊惑她,孟卿卿没应声,手指已经窜过墙头,牵住离墙头最近的一株花枝猛嗅。

    “不行,别人家的,怎能随意采摘?我闻过就好。”用手拍打程耀宗,示意他蹲下,她好下墙来。

    戴玉藻过来,怕她摔倒,在后面用手腕顶着她的腰。

    一手香软,缠绕在他掌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她的腰,让他生起一阵莫名的思绪像是阵轻风吹在盛夏奔跑的身上,又像是只鹅毛,在他心头挠撩,怎么都舒坦。

    他不再吱声,细细体会和孟卿卿这难得的身体接触。

    牵手摸手背,从此刻起好像并不再能满足他,他想和她接触的更多。

    暗暗的,他甚至想起曾经和程耀宗在青楼里去特意听床的荒诞时光。

    ······

    “你有没有好好扶住她的腰啊?戴玉藻?”

    程耀宗肩膀酸痛,却不敢移动半分,双手叉腰,双腿张开,努力呈现铁塔般稳重的模样。

    戴玉藻旖旎的心思,在他这句抱怨中,消弭于无形。

    气得他伸出长腿,在程耀宗的腿窝处,正要狠狠踢了一脚,见他肩膀上还撑着人,赶紧收回腿。

    见有两个男人在身侧,孟卿卿更加放心,再次扯过另外一丛花枝,还仔细观察花蕊,推断什么时候会真正开花。

    观察的差不多,再次拍打程耀宗的肩膀。

    哪知,程耀宗呆笨如牛,不仅蹲不下来,还站立不稳,差点摔倒。

    孟卿卿吓出一声汗,死死抓住他的发髻,“程耀宗,你腰怎地这般硬?还不蹲下,放我下来?”

    程耀宗双手叉腰,试过两次后,总算下盘稳住,缓缓往下。

    正在这时,孟卿卿透过隔壁的梅花林,发现不远处的一处主人搭盖应景的小茅草屋内,好像不太对劲,她连声示意程耀宗慢点蹲,“隔壁有人,还是病人,我见他睡在草席上,没有盖被,这么冷的天,岂不是要冻死?”

    哪知,程耀宗却把意思领略错误,倏地扶墙蹲下,大口喘气,”你一个姑娘家,怎地这么重?累死我也。”

    他的揶揄,孟卿卿没空搭理,她悄声示意戴玉藻过来,“隔壁有人,你让林野去探探,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戴玉藻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顾不上和叉腰过来的程耀宗多插科打诨,直接去灶房找正在烧火的林野。

    正在往灶里塞柴火的林野,听说是孟卿卿说的,连忙起身,直接带了两个人,窜出自家院落,往后院去山上的另一条路,打算潜入隔壁院落,一探究竟。

    刚才信誓旦旦说安全,并无可疑人员,可不到一会儿就被扒墙头看花的孟卿卿发现端倪,林野对自己越来越不敏锐的感觉,有些唾弃。

    男人竟然能力比女人差,这点上,让他面对孟卿卿时,深感羞愧。

    这一次,他用了不少时辰勘察,却被孟卿卿只是扒墙一瞥便瞧出端倪,这世道····没法活了。

    *

    晚上吃的是大锅菜,羊肉打底,用各式菌菇子和少量青菜调和,也算是应了时景。

    这些全都是陈子杭准备的,四人围坐一起,也没讲究那么多,食不言在他们这,只能算是一句屁话。

    孟卿卿心里记挂林野探回来的消息,边吃饭边叮嘱:“晚间不要到处乱晃,尤其是程耀宗,安生点。”

    程耀宗没狡辩,吃下颗羊肉丸子后,乖乖点头。

    众人饭罢,孟卿卿在两名丫鬟的带领下,往女汤池而去。

    惦记着外出打探的林野,孟卿卿的温泉并没泡很久,等到拾掇清楚去前厅等消息时,林野正急匆匆进了院。

    孟卿卿见他这般,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戴玉藻本想在泡温泉后带孟卿卿出去散散步,见林野回来后,孟卿卿直愣愣朝他而去,他便知道,再好的景,都无法把她诱惑出来了。

    林野匆匆喝了盏茶,开始娓娓道来。

    隔壁有人,五十上下男人,只是半边身子都用白纱布缠裹,显然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身边无小厮也无丫鬟,偌大的院落,冷清寂寂,却无人照顾。

    从他屈身于院子的小茅草屋,而不去住正房,应该不是该院子的主人,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休养。

    身边有些药材,也有些吃食,显然是有备而至。

    至于该人底细,林野已经报告高铁,正在细查,结果出来便拉来审问清楚。

    报仇失误,仇家追杀,这好似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孟卿卿却觉得,并不是这样。

    不对劲在哪里,她暂时也说不上来。

    林野下去,孟卿卿心不在焉的等陈子杭的睡前甜汤。

    这是孟夫人交代的任务,孟卿卿还在当场,见证这一诡异经过。

    照护女儿的人,居然是半路来的干儿子,孟卿卿对自己并不擅长的厨艺和家事,有些赧然。

    戴玉藻趁机拉她手,不让她进屋,示意她不要这么早睡,他想和她再单独说会话。

    孟卿卿羞涩笑,也没进屋,两人便在廊庑下的台阶坐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我哥会厚待廖琛家的,你大可以放心。”

    “还有那些横死的侍卫和随从,他们家人自然会得到不少抚恤。”

    “我哥那,你尽可以想怎样就怎样,无需委屈自己。”

    孟卿卿的心,瞬地扯动一下。

    她没想到戴玉藻看似狂放的外表,居然还想到这些让她忧心的一面。

    怔怔然,她望向他。

    夜深寒肃却无月,厚厚的云层下,是呜咽狂吹的北风,确实不是个适合聊天的夜晚。

    可两人,却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无言默契。

    温馨旖旎的气氛,并没存在多久,高铁猝不及防地来了。

    在不远处,脚下滞了滞,最后还是咬牙到了跟前。

    “隔壁那人,便是无羁道人。”

    “啊?!”两人同时惊呼,又唯恐声音大被隔壁听到,孟卿卿下意识捂住了嘴。

    很少看到孟卿卿惊愕的表情,高铁索性一股脑全都倒出,“那两个在程家的兄妹,和他一起逃走后抢走了他的宝贝,还暗中池上了他,所以,他才受伤。”

    孟卿卿没做声,再次蓦地站起,习惯性地在双手背身后,周围转圈,“无羁道人示人的是古稀老人模样,而隔壁那位,林野说过只有天命之年,这年岁,相差20多,难道,他用的是面具?”

    说到林野,正巧林野也得了信,赶紧跑来,“确实,刚才我们已经将他审讯完成,确实用的是面具。真正的无羁道人,早已作古,只是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他才借用了无羁道人的名头,只为寻找一份前朝的所谓藏宝图。”

    “所以···,”孟卿卿停住,在林野的面前,“那两位进入程家的兄妹,便是最终的黄雀在后?得到藏宝图,准备暗中灭口,哪知被这假的无羁道人逃脱,躲在隔壁养伤?”

    林野望向高铁,两人同时颔首。

    “那火药和碎纸片···?”孟卿卿若有所思,“难道也是障眼法?”

    \"非也,那碎纸片便是真正的藏宝图,不能让藏宝图被别人找到,那火药便是他用的最后一招。\"

    “那徒弟兄妹拿到的,是假的?”

    “对,他本人承认了。”林野如释重负,在孟卿卿面前,总算找回点她需向他求助的问题。

    这种感觉,真好。

    陈子杭的夜汤正巧送来,甜甜的香气,氤氲在眼前,让人口齿生津,心情顿好。

    一块程家的大石头,总算尘埃落定。

    冬天,好像也不那么冷了。

    明日冬猎,一定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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