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万梦

    一:一切皆为鬼魂生前真实发生。

    二:一切目的皆是为帮鬼魂消散执念。

    三:双方需一同入梦、互助。

    四:某方不想继续时则随机一方魂飞魄散。

    五:失败时则开启十万梦之人亡,另一人永恒留在十万梦中。

    六:每一次入梦身份随机,不一定次次是鬼魂本人。

    七:一切皆是现实,但不会改变历史。

    八:圆满十次任务后可保留记忆且以新身份回到十年后的人间。

    九:每一次任务结束后鬼魂仍未消散执念则判定任务失败。

    十:除非任务判定失败,否则十万梦之灵十万需保护双方直至任务圆满。

    十一:任务不可作弊,如直接杀人、无故陷害等等,详细可呼唤十万梦之灵十万询问。

    十二:任务可利用自身专长,如动物沟通、占卜等等,详细可呼唤十万梦之灵十万询问。

    十三:任务期间一梦仅有一对任务者。

    十四:其他详细可呼唤十万梦之灵十万询问。

    」

    「这些是交代给你们的规定。」十万微笑交代,再次看了莫若一眼,可这回压抑住了眼里闪耀的光芒,反而缓缓扬起唇角刻意做出几分邪魅模样。

    鸭鸭嘎了一声,这一声也再度唤回十万的神智。十万回了神,再恢复成圣洁无暇的神女样貌,她说道:「一个任务里面有十年时间给你们,每完成一个任务,现实里就会过一年。每次只要任务成功,我就可以带你们用鬼魂之姿再去看看你们的故国。」

    「切记,十万梦内众生相无数,集结了各个时空的贪求执念,一个梦境是一个鬼魂的一生经历,既是现实,也是幻境,你们在里面只有十年时间消散他的执念。」

    「那我们如何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时善问。

    鸭鸭回答:「每一个梦境,都会先让你们看完鬼魂的生前,我们不会说他的执念是什么,你要自己猜出来。」

    「要是我们猜错了呢?」莫若皱眉说:「这不是很公平,我们处在弱势。」

    「弱势?弱势?」十万的双眼又渐渐地升起了亮光,朝莫若走去,靠近她身前,止不住的嘲笑:「你们怎么有资格跟我们谈弱势?!你没有资格的,就算你有凤凰血脉,可你还是...」

    「嘎嘎嘎!——」鸭鸭又一次大叫,声音几乎响彻了轮回之地,震得莫若跟时善忍不住摀起双耳面露痛苦,但十万听见却能慢慢地冷静,双眼逐渐黯淡。

    她似乎一直需要依靠鸭鸭的声音来克制自己的脾气。

    十万本人终于稳定,抱起鸭鸭抚摸它的羽毛,她淡淡跟莫若继续方才的话题:「说实话吧姑娘,没有不公平可言,上天给你好运气让你能有起死回生的机遇就很不公平了,你不付出些什么,怎么对得起这种好运气?你如果猜不出来,就等著消散吧。」

    「反正,你本来就应该消散在天地。」

    十万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往原路离去。

    「入梦者,你们只要一起在脑海里想著要进入十万梦就能入梦,入梦前可要做好有危险的心理准备阿。」鸭鸭回头交代道。

    待他们施展仙法离去以后,莫若望著自己有些半透明的身体看著时善,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因为你?」她蹙著眉头道:「方才他们所说的十万梦、起死回生,是不是因为你牺牲了自己去帮我做了什么?」

    难怪时善一开始就在她身边,睁开眼时她还以为自己其实没死,而是被夏国的人接回,很快又知道了自己是一抹“残魂”,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直至方才十万对她说了一句:

    送你来的人会魂飞魄散......

    她是怎么来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成了残魂,竟然还幸运的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是不是时善动用了什么咒术?

    她道:「时善,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何况,你这样很不值得。」

    「没有值不值得。」时善本来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可听到她这般说法,他忍不住道:「公主,这是时善自愿。」

    「可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她低头看著自己的手,左手背上有一个在楚国留下的伤口,那是她以为孩子要被魏颐抢走时疯狂反抗而受的伤,还不等好,她就来到这儿了。

    「不需要你回报。」他抿唇,也很恳切跟她说:「我做这些,是为了无愧于心。」

    无愧于自己对她的喜欢。

    但她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有负担。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他。

    「没有为什么。」他说:「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谁有回报,公主如果一直想著,反而是折辱下臣。」

    闻言,她并未立即回话,而是沉默几秒才说:「我知道了,还有......不是公主」

    「什么?」他没听清后面的话。

    「阿若,叫我阿若。」

    梓国,永和二十年,清嘉郡主被册封为千岁公主,被派往西域和亲,随行的还有被派出使西域搭建起贸易往来的钦差大臣陈俊年,以及护卫将军陆行。

    清嘉郡主虽然貌美,但母妃早逝,性格懦弱,在恭王府里并不受宠,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想不想和亲,只是一道圣旨就决定了她往后的命运。

    身为梓国的郡主,她明白这是她应担起的责任,一场和亲,至少能换来家国十年平安,与其说和亲,不如说是需要她帮忙建立起两国邦交,人人都跟她说,这是大义。

    至少在她知道真相以前一直是这么想的。

    她嫁的是龟兹国,嫁给了龟兹国王,做了王后。龟兹国王很敬重她,待她也很好,两人一起生了一个男孩,被国王立做太子,鲜少在梓国感受到温暖的她,却难得的在一个异族人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这令她很感恩,毕竟不是每个和亲的公主都如此幸运。

    可好景不常,再她嫁到龟兹的第五年,梓国猝不及防的攻打了龟兹。

    梓国先毁了两国六十年不交战的契约!

    此时她才从一直在龟兹做贸易的陈俊年口中得知,原来梓国早已做好要攻打龟兹的准备,她的和亲不过是梓国为了要帮陆行掩饰预先探知龟兹地形的烟雾弹!

    更可笑的是,原来养她到大的恭王府上下,包含她的生父、继母、庶妹全都知道此事。

    原本被派去要和亲的应该是她的妹妹,可恭王连夜进宫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最后用了她这个失恃的女儿做交换。

    陈俊年是真的要做贸易,陆行却是一边护送她,一边记下龟兹的地理优势,待和亲后又混在人群中打听龟兹军情。

    等待何时举兵进犯。

    梓国攻进龟兹国的那天,龟兹国王还在想著如何保护他们母子无恙,三日后陆行带兵闯进王宫斩国王人头于她眼前,再抢走她怀中的孩子,对著孩子就是一刀抹脖,说是不能让龟兹余孽残存,该杜绝后患。

    那一日,陆行带兵屠杀了整个王城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幼,但凡非梓国人,一律杀无赦。

    梓清嘉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想随龟兹王而去,却被陈俊年拦下。陆行把她送回大梓,以龟兹王遗孀的身份。回到大梓,皇帝让她留著公主的身份,还赐她一间公主府,说她是大梓的功臣。

    功臣?可她的丈夫、孩子都被陆行斩杀于刀下,她绝望的想,这公主,不做也罢。

    而本该去和亲的庶妹,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侧妃。

    这没什么,是二人命不同。但庶妹太可恶,生产后邀请她去了孩子满月,当著她的面,嘲讽她的孩子被陆行将军斩于刀下。

    太子侧妃高傲的看著她:「幸好没留下后患,比如姐姐生的那个孽种。」

    她自此在公主府里避不出府。

    直到两年后的又一道圣旨,让她嫁去波斯。

    随行的还是陈俊年,还是陆行。

    大梓皇帝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知道,而她被当成一个理所当然被牺牲的废品,嫁来嫁去,谁娶了她都没有好下场。

    「又一次。」出嫁路上她喃喃自语,起先是低喃,后来索性发疯大笑:「哈哈哈,又一次啊,你们要让我亡几个国度呢?何苦叫我公主,叫我妖妃吧!」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是她对不起他们!

    是大梓的错误!

    那些随行的人员压制住了她想一刀抹脖子的行为,陆行过来绑住了她,又打了她一顿,鄙视的看著她说:「空有容貌的废物一个,跟芊芊五分像,可一点都比不上芊芊。」

    芊芊,她那个太子侧妃的庶妹!

    阿,原来陆行也是妹妹的裙下之臣之一呢。难怪他总是盯著她看,眼里又总是生出几分厌恶。

    她真的绝望了。

    然而,那股子绝望中,却缓缓地有什么力量自胸口翻涌而出。

    她的眼里只剩下复仇的光芒。

    半个月后,和亲的队伍到达波斯国,她盛装打扮,在波斯王的亲自迎接之下与其大婚,又一次成了波斯王后。

    她在那天夜里向波斯王说了大梓的打算,向波斯王表忠诚,派奴仆抓住了陆行,明面上陆行是被波斯款待,其实暗地里是被波斯监视。

    她让波斯王私下训练军队。

    等著进攻大梓。

    波斯国王没有龟兹国王的温柔,她也没有当初的天真。

    投诚以后波斯王不再把她当作王后看待,而是一名盟友。可她并不在乎,她又何必在乎?大梓不在乎她,不在乎她的丈夫跟孩子,不在乎她的意愿,甚至连区区的护卫将军都可以轻贱她。

    什么公主?不过是一个被庶妹和父亲算计的绝望人罢了。

    无人知晓,她日日躲在公主府,就是为了不被京城里的那些人耻笑,耻笑她帮敌国生了孩子,耻笑她还有脸回去大梓。

    分明是大梓先毁了约!

    陆行迟迟没有回大梓复命,陈俊年来跟她要人,她没给,反而也软禁了陈俊年。

    放出探子去大梓散播讯息,说陆将军和陈大人都投诚波斯了。

    只有清嘉公主,还在为了波斯跟大梓的和平辛苦周旋。

    一时间人心惶惶。

    大梓皇帝已与他们失去联络,一开始还很怀疑,可随著时间更长,渐渐地也确信了他的忠臣真的已经投敌。皇帝的疑心一旦升起,那将难以消停,除非敌军覆灭。

    陆家的所有家眷,连诛五族,包含与陆家交好的世家也被牵涉到,太子府亦然。

    太子侧妃梓芊芊被翻出从前跟陆行过从甚密,也被下了大狱,等待秋后问斩。

    陈俊年无父无母,平日也无好友,所以皇帝只能撤除了他的官名,将他的籍贯自大梓国去除,终生通缉。

    清嘉知道,时候快到了。

    她安排人帮陆行易容换面,不管对方是否愿意,给他换了个丑陋无比的面容。

    让隐藏在大梓的密探给陆行安排了个死牢罪犯的身份,一样下到大狱里,关在梓芊芊隔壁的牢房中。

    也是这个时候,她觉察其实大梓的防备跟军事力量根本都不堪一击,攻打龟兹时早就耗尽了最大的气力,派陆行潜进波斯也主要是以暗杀为主,如果她没有派人抓住陆行,只怕波斯王也会在没有防备时被他趁机斩杀。

    所以波斯的探子才那么好混进大梓。

    皇帝好战,早就消磨了兵力与国库存余。

    而陆行被关进牢里,一开始自然想和梓芊芊相认,可梓芊芊看到他的脸就喊害怕,叫的狱卒都过来喊停,他也是生平第一回从芊芊的脸上看到嫌恶、憎厌,因为以往芊芊看到那些丑陋的乞丐都会流露出怜悯可怜的神色,这让他以为芊芊即使看到自己的面容,也不会害怕。

    可他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或许是自己真的丑陋到吓到芊芊了呢?

    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梓清嘉。

    想起芊芊曾经的活泼开朗,他眼色隧柔和下来。知道芊芊防备他,两人明明是隔著牢房,又坐的远,他还是去到了牢房的角落,跟梓芊芊耐心解释著他的身份。

    随著他说了越多他们俩小时候才发生过的事,梓芊芊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到最后虽然陆行感觉她相信了,神采里却有几分微妙不可言的意思。

    「你说这些事都是我姐姐做出来的?」梓芊芊问。

    「对!那个女人,等我们出去后定要让她付出代价!」陆行恨的牙痒痒,因他面容已非当初,仇恨的表情此刻在他脸上更显得他很扭曲。

    「不可能了。」梓芊芊颓废的笑了一下,陆行这才发现她的左脸有一块伤疤,那是有重大罪行的死囚才会被烫在脸上的疤痕,即使将来出了大牢,伤口愈合也很难消除,这个耻辱会跟她一辈子。

    「陆家被连抄五族,你也已经不是陆将军了,而是一名死囚,我也只是一名通敌的罪犯......」说至此,梓芊芊猛然抬头瞪著陆行,此刻她不再害怕陆行的丑陋,却死死盯住他,恨不得他消失的眼神让陆行下意识感到害怕。

    陆行皱眉发问:「芊芊,怎么了?」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何要在我婚后还跟我交好!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梓清嘉怎么会想出这些招数来报复我!」梓芊芊秋后问斩,此刻陆行也无力能帮她,不再有利用价值的陆行不配得到她的笑容!

    她愤恨的大声宣泄著情绪:「早知道就把你扔给梓清嘉就好,也只有她那么笨!救了你还不留名号,哈哈真的是笨蛋,救了你还不是被我抢功!早知道就不应该的,是我的错!早知道就杀了你!可你也杀了救命恩人的丈夫跟孩子,还是为了我,是为了我哈哈哈哈哈。」

    陆行听她胡言乱语,虽然前言不搭后语,心里却一激灵,身体止不住颤抖,不禁颤颤巍巍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之所以最开始会对梓芊芊有好感,就是因为六岁那年他贪玩掉落了寒冰湖中,懵懵懂懂间,仿佛有个少女的声音叫人打捞他,被打捞上的他在昏迷前看了那个少女一眼,想记下她。

    所以在他清醒时,看到梓芊芊,容貌和声音都跟那个救他的少女很相像......

    「是我父王故意的。」梓芊芊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带著恶意的嘲讽一笑:「知道你是陆家长公子,这么好成为陆家的救命恩人的机会怎么可能让给梓清嘉呢?实际上救你的明明是她,可是她却被父王以接触外男为理由关进祠堂,由我出面充当救人的角色。」

    「让陆家公子从此对我感恩戴德......」她仿佛是为了故意刺激陆行,还加一句:「喔,对了,梓清嘉因为救你被关进祠堂罚跪五个月,还被惩罚每个月有三天不能吃饭,后来她的身子骨实在受不了,我当时亲眼看著她昏倒的,那时你还在帮我骂她是装柔弱呢哈哈哈哈。」

    她不过说了梓清嘉几句莫须有的话,陆行就能帮她厌恶对方到极点,都不用她出手,梓清嘉替代她出嫁也有陆家从中推波助澜。

    父王也是,只要她在王府跟梓清嘉相处时不由分说的哭泣,就以为是梓清嘉欺负她。

    真是自大又好骗。

    仗著牢房隔开,她一点都没有任何顾虑。

    陆行却气血上涌,双眼血丝浮上,青筋暴起,抓住隔开他们的木柱,手掌紧握,想把梓芊芊抓过来问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他从没见过梓芊芊这一面,印象里,她永远是青春活力的模样。而梓清嘉,早年失恃,长年低调,在人前永远一副端庄婉约的模样,纵然容貌出众,也没惹过他,可听见芊芊说对方平日在王府是如何欺负人的,他就恨的牙痒痒。

    长此以往,他习惯性的保护芊芊,厌恶梓清嘉。

    于是跟恭王一同促成她替妹和亲、攻她夫君王城、杀她夫君、斩她孩儿,这些事,彼时他都理所当然。

    可原来,他一直在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禀王后,陆行在牢狱里叫喊著想见您。」一名波斯探子向清嘉禀报,还将陆行跟梓芊芊的所有对话都用纸笔纪录了下来,写成波斯文。

    清嘉是看得懂的。

    她派人在梓芊芊的牢饭里不时下些少量的失眠药,让她在天牢跟失眠的双重煎熬下忍不住对陆行发泄情绪,原意只是想让陆行看清他所爱女人的真面目。

    倒没曾想,原来这其中还有那些事,陆行就是当年她救下的小公子。

    那些回忆,她也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在乎陆行是不是她救下的,甚至可以重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能就那样放任他去落水,视而不见。

    陆行跟梓芊芊算是毁了。

    可她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她吩咐密探:「告诉王,时机已到。」

    密探躬身行礼:「是!」

    十八日后,波斯大举进攻大梓,杀的大梓猝不及防,如同当时大梓攻打龟兹那样。

    波斯战士异常勇猛,所到之处如果不降就只能强攻,然后屠城,唯有主动投降的城池,保证不杀一兵一卒。

    领兵的人是一个女子,有人认出她是大梓派去和亲二嫁的清嘉公主,但波斯军队跟波斯王都十分敬重她,在她果决杀伐的带领之下,大梓连失十五座城池,波斯军即将直入大梓京城,皇帝也已准备放弃京城,迁都逃命。

    这让人不禁想起清嘉公主已逝的母亲,当年也是大梓的一枚勇猛战将。

    可是皇帝怕她功高震主,剥了她的军权,赐婚她予恭王,然后扶持起陆家将。

    如今陆家早已不剩一人,清嘉公主却骠悍不输母亲。

    有文人叹,若此女为大梓战将,何需以和亲麻痺龟兹跟波斯?可惜在恭王府中埋没了女中豪杰。

    当然此话不敢被传到皇帝耳里,恭王却听得羞愧不已。

    待波斯军队攻到皇城,俘虏了一众贵族,本该迁都的皇帝也正好在其中,清嘉看见了她的父王和那位每次都高高在上随意将她指婚给外国的皇帝,微微勾起唇角,学著梓芊芊的样子,盈盈拜见了皇帝、恭王。

    都无需两军交战,大梓早已不堪一击。

    她缓缓地说出了那句陆行攻进龟兹王城时对她说的话:「兵不厌诈。」

    派她和亲是诈,掩饰兵刃是真。

    陆行、陈俊年投敌是诈,她进攻大梓是真。

    不过一报还一报。

    大梓皇帝没有出声,就无人敢出声,直到恭王大呼:「清嘉!放了为父吧!看在我是你父王,恭王府养育你十多年的份上!」

    「父亲,你知道,我今年几岁吗?」

    这一问却让恭王哑住,他怎么答得上?

    自清嘉的母妃逝世后,他压根就没管过她。

    「居于恭王府十六年,皆是生母曾氏生前所留奴婢照顾我,吃穿用度全从生母嫁妆里拿,父亲漠视,继母蹉磨,庶妹欺辱,恭王爷连夜进宫只为将我换给梓芊芊替嫁,这就是你说的,养育十多年?」她带笑看著恭王,云淡风轻说:「怕不是偏心十多年吧。」

    十多年这样过来,她梓清嘉都没疯,直到二嫁和亲时,才明白原来大梓留著她是因为要将她的利用价值榨乾,继续帮他们麻痺敌国。

    替嫁在前,失去丈夫后亲眼看到儿子被斩杀,接著梓芊芊在她面前炫耀著自己有儿子,然后,她却要继续被迫和亲。

    这中间过程,她不疯才怪。

    陆行的殴打,以及那些不屑的话,让她真正清醒过来。

    她要做点什么。

    轻轻击掌,一个人就被押出来,那人不是谁,正是被诬陷投敌的陈俊年。

    他比陆行好很多,没有被易容,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伤口跟捆绑,是名副其实的被软禁,只有软禁。

    她走近陈俊年,示意身边士兵下去,以大梓贵族们看不见的角度,递给了陈俊年一把匕首,正当陈俊年皱眉疑惑,那把匕首便在他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清嘉的心脏!

    他吓到了,不知自己为何明明没有想动,身体却不自主的动了起来。

    清嘉看著他,真心笑起来。

    「把柄上有致幻的毒药,就算你不愿意,还是会促成你的身体忍不住把匕首刺向我。」她无力的跌下去,倒在陈俊年怀里。

    大梓军队一见她倒下,立即突出重围攻上来,只是波斯军队也不好惹,即刻做出反击,此时竟是都忘了关注她的情况,只有陈俊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胸口流出红色血液。

    源源不绝。

    「真好啊,你看,他们互相攻打,互相残杀。」她温柔的笑著,即使身体跟声音都很无力。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年少的自己喜欢总是冷著一张脸的陆行,但他却只对梓芊芊温柔。

    嫁给龟兹国王后,她才发现被派遣来贸易的陈俊年竟然是喜欢她的。

    这些都是无法说出口的情意,只能化作连绵的沙被风带走。

    陈俊年当年阻止了她想随孩子而去的行为,也因此她才有这些复仇的机会,她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回报给他。

    「我不可能,让大梓,被外敌真的侵入......但我,我恨...恨他们罔顾我的意愿......以及,我那...未来的及...长大的......孩子。」她浅笑,有几滴泪水滴落在她脸上,那是来自陈俊年的,可她无力擦拭掉,只能继续开口说出未完的话:「你...放心,他们都看到......是你杀了...我这个......罪人,你会是...大梓的...功臣,别...害怕。」

    除了龟兹国王的温柔,她生平感受到的爱极少,而陈俊年,却是那个带去爱给她的人其中之一。

    她的话一结束,呼吸也跟著停止,陈俊年不敢置信,疯狂叫著有没有大夫。

    可是两军交战,大梓皇城变成了战场,波斯跟大梓都自顾不暇,没人顾得上他们。

    就算想去他们身边,也可能被乱箭射中。

    最终,失去了主心骨的波斯军队节节败退,大梓军因为是背水一战,反而超常发挥,将波斯军击退出了皇城。

    十日后波斯王传信到波斯军阵前,宣布愿意投降。

    没了梓清嘉的指挥,波斯王并无把握能完胜大梓。

    皇帝经此一事决定让贤传位给太子,大梓新帝又恢复了陈俊年的籍贯和官职。他们都一致认为,若非当时陈俊年那一刀,大梓也不可能绝地反击。

    梓清嘉彼时的威压,实在太过强大了。她不死,只怕波斯军还可以更凶猛。

    大梓在新帝的治理下越发繁荣,却无人再见到陈俊年的踪影。恭王被削爵,降为恭悔伯,意为恭敬悔过。

    究竟是悔什么过?新帝没有明说。

    但是天牢里的梓芊芊跟陆行,依然被安排在秋后行刑,至于梓芊芊生下的皇子,被新帝交给了后宫一个默默无闻的妃子扶养,那个妃子没有什么特别,但很安分。

    梓芊芊和陆行被处斩的那一天,有人说见到了陈俊年。

    一切都好像已经落幕。

    可莫若跟时善观赏著这段回忆,既然出现这段回忆,就代表著其实并没有落幕。

    至少梓清嘉的执念觉得没有。

    「你觉得,她的执念是什么?」莫若本来在沉静思考著,思考到一半突然想问问时善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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