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过去后，时间流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周末那天。
付霜木很不想面对这一天，因为高美玲女士又又又给她安排了一场和陌生男士的见面饭局。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顿一模一样的相亲饭了。
虽说都不用她买单吧，但白白浪费掉的时间也会让她心疼的，不去相亲至少能让她多出好几个小时好好补觉。
出门前，付霜木被母亲拉着在镜子前翻来覆去地捣鼓。
“马尾扎端正点，别老扎你那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年轻人有点精气神行不行？”
付霜木疑惑地对着梳妆镜照了照，没觉得自己哪里没精气神：“丸子头不挺好看的，我都用皮筋绑了好几圈了，哪儿松松垮垮了？”
高美玲直接上手拽松她刚整理好的丸子头：“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换成马尾就换，妈说话都是为你好。”
高美玲以前是在北方钢厂里干工地的，做惯了体力活，年轻时还有几分姿色，现在人到中年只剩下一身的蛮子肉。
加上她觉得是自己亲女儿没必要客气，下手又重又没分寸，扯得付霜木头皮都红了，疼得眼眶冒泪。
付霜木拗不过她，只能无语地把丸子头解开，换成她一点也不喜欢的高马尾。
“还有你这裙子换掉，太暴露了，女孩子家家的露什么事业线，跟夜总会里站台的鸡有什么区别，想让对方当你是什么做派轻浮的姑娘不成？”
“……”高美玲说话又直白又难听，付霜木听不下去，为自己辩解，“我又没露多少，吊带裙不是夏天常穿的吗，都吊带了怎么可能一点沟壑都看不见？”
她小声嘟哝：“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前不凸后不翘的飞机场，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有料为什么不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还得裹成个中东妇女吗？”
饶是她不满的声音很小声，高美玲也耳尖地听见了。
高美玲一巴掌招呼在她后脑勺上：“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了是不是？”
付霜木被这厚实的一掌打得身子往前倾，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倒在镜子前。
“……”
至少到现在为止，付霜木拿她妈一点辙都没有。
她是小辈，她妈是长辈。
这就是所谓的长幼尊卑。
中国家庭伦理关系摆在那儿，从小就被长辈教育，家长训小孩的时候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不能忤逆父母，否则要遭天谴被天打雷劈。
好一个天打雷劈。
付霜木不是没有大逆不道地想过。
要是她没有这样的爸妈，或者没有生在这样的家庭该多好。
都说家庭是最温暖的港湾，是孩子在外劳累一天后回来放松的休憩地。
可在这个家里，除了责骂式的管教就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式压迫。
没有一丁点幸福感可言。
高美玲看不惯她慢吞吞散漫的性子，她也烦透了高美玲独断专行的泼辣作风。
她曾经感激母亲给了她的生命，现在对母亲却只剩下厌烦和疲倦。
如果能找到机会逃离这个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奔走出逃。
-
高美玲给她牵媒的相亲饭局定在中午十二点，临近港口的一家海鲜旋转餐厅。
荔阳地处南方，是久负盛名的沿海发达城市，水产品和海制品产业尤为出名，去哪儿都能看见专门做海鲜美食的餐馆。
付霜木其实不爱吃海鲜，她爱吃肉唯独接受不了鱼肉，一点鱼腥味都受不了。
但没办法，听说这次来和她相亲的男人是个钟爱海鲜的，高美玲就自作主张地给他们订了这家港口的海鲜餐厅。
餐厅是自助式的，一排排的冰柜里放满了盛着各色海鲜的盘子和小菜篓。
付霜木鼻子灵，一进门就被空气里飘着的生鲜味熏了个直皱眉。
要和她见面的男士已经坐在窗边的软座上等着她了。
付霜木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极为明显地精神了一个度。
可能是女孩不怎么上镜的原因，她真人要比照片上好看太多。
栗色的微卷长发扎成柔顺的马尾，额际线一圈还自然生长着些软软的胎毛，一双圆圆的猫眼又大又亮，肤色透着健康的粉白，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点。
典型的娃娃脸长相，甜美，且精致。
在来之前，他以为她只是个长相中等偏上的普通女孩。
没想到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小软妹。
男人理了理精心打好的领带，端正好坐姿，率先开口介绍：“你好，我叫赵利晨。”
看她面相这么乖巧可人，完全就是个乖乖女的样子，应该会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赵利晨对自己这次相亲十拿九稳。
“你好，付霜木。”女孩点了下头，兴致缺缺。
赵利晨夸赞她：“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谢谢。”对这种客套的场面话，付霜木内心静如弥勒佛。
“但是我觉得……”赵利晨话音一转，“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以后还是尽量穿过膝，最好过脚踝的裙子出门比较好。”
“……”
这是什么话术？
付霜木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妈押着换的这条少女粉连衣格子裙。
在高美玲看来，这是条再合格不过的裙子，有一定好看的版型但不招摇，简单又得体，是一个正经女孩应该穿的衣服。
然而“百密一疏”。
因为款式的原因，站直时还好，坐下来裙子则会自然而然往上提，露出一小截光滑白皙的大腿。
没坦胸没露乳，只是稍微露了一点腿部肌肤。
没有任何出格的设计。
还要怎样？
没明白赵利晨什么意思，她眉头微皱，望向他的眼神附上了莫名其妙的询问。
“你别误会。”赵利晨急忙解释，“最近社会上不是经常有女生在公共场合被猥亵骚扰的新闻嘛，她们大多都穿得特别暴露，露胳膊露腿的，有的还穿个小吊带把背露出来，这不是刻意给那些男人制造机会嘛，你一个女孩子，我就是希望你能多保护好自己。”
“……”
赵利晨自以为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单纯地想为你好。”
“……”
为、你、好。
这三个字不知触到了付霜木哪根敏感神经。
她原本还算和气的面部表情，在顷刻间冷了下来。
虽然只是刹那。
赵利晨恰好在这个时候低头看腕表时间，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秒钟不到的神情变化。
付霜木将唇角往上牵了牵，做出一个礼数周全的手势：“赵先生，开场白说完了的话，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别浪费咱们时间。”
二人正式进入正儿八经的相亲模式。
首先就是要互相介绍自己的基本情况，然后聊些俩人感兴趣的东西，最好要能找到点共同话题。
付霜木不爱说话，赵利晨还算健谈，拉着她东聊西扯了半个多小时。
围绕的话题，无非就是工作，父母家人，钞票……
至于男人最爱聊的股票和基金，付霜木不懂，也没关注过，赵利晨自言自语吹嘘了一堆他看股票基金的牛逼眼光，付霜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到饭点了。
这家伙怎么那么多话？
怎么还不开始点菜？
妈的真想用胶水把他喋喋不休的嘴封起来……
从赵利晨的自我介绍里，付霜木了解到他是一个银行里的工作人士。至于是银行里收账做业务的还是大厅里扫地板的，这个就不清楚了。
付霜木看他一眼，觉得他应该在银行里职位不高，一问他具体职务，他就模模糊糊地打马虎转移话题。
付霜木撇了下嘴，这男士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等他终于散发完他掺了太平洋水分的精英光环，付霜木问了他一个婚恋关系中物质上最重要的问题：
“能问一下你个人名下，有属于你自己的房产和车产吗？”
赵利晨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哑巴键，沉默又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暂时还没有。”
付霜木看他这模样，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赵利晨远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甚至经济可能还有些拮据。
但付霜木在乎的不是这些。
她自己那中产都不如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父母都是拿着几千块工资的普通公职人员，能结交到的人脉圈子就那么点，想也知道高美玲不可能给她觅到多么优质多金的高富帅。
付霜木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果别人没有的她也没有，那么她不会强求。
更何况在择偶条件这方面，物质对她来说只是第二位的，心灵上能否共通才是重中之重。
但很明显看现在这局面，她和赵利晨在心灵上别说共通了。
就是拿着电钻在二人面前凿座桥出来，桥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俩也绝对走不到一块儿。
既然赵利晨人格上没啥魅力，高美玲又眼巴巴盼着他们能成，那她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考虑他的物质条件。
可既没有人格魅力，又没有物质条件，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
她凭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
凭一边喝西北风倒贴钱养男方，还要一边忍受男方无时无刻的普且信？
见情况不妙，赵利晨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我觉得你们女孩子不能这么功利，对吧，相亲不是这么相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奋斗……”
“这不是功不功利的问题。”付霜木打断了他，软嫩乖巧的脸说出的话却最是无情，“是你没有精神条件，我只能退一步去考虑你的物质条件，结果却发现你是个鱼和熊掌都没有的人。”
“如果你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经济拮据的男人，虽然没钱但言行端正，待人真诚，有教养，努力上进的同时不吹牛，不装逼，不打肿脸充胖子，那我非常愿意和你试一试，并且我还会觉得是我高攀了你，我捡到宝了。”
付霜木很少有咄咄说话的时候，可一旦情绪上头了，每个字都足以戳心。
赵利晨面上青一片红一片，脸色羞胀到难看。
被一个女孩用大段大段的话扇脸，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他盯着她的眼神已经裹上了恼羞成怒的火气。
怎么回事？
她不是传统家庭养出来的传统乖乖女吗？
来之前，赵利晨就从高美玲那儿了解过她，知道她只是电视台里一个末流频道的小主持人。
年薪一般，除了全勤以外什么奖金都没有，主持的节目也没人看，收视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在卷生卷死的京都混了几年没混出成就，回到荔阳依然籍籍无名。
她有什么底气说出这些话？
高美玲和付荣德，和他说的都是他们女儿打小就又听话又懂事，乖乖巧巧的，从来不会拂别人面子，还恳求他别对他们女儿太挑剔。
说什么，他一个在寸土寸金的银行做事的，将来能和他在一起是他们那不争气女儿的福气。
亲生父母都看不上自己闺女，字里字外都只有担忧、嫌弃和贬低。
可以说从一开始，赵利晨就没真的将她放在眼里过，只把她当做一个长得不错的，终于可以让自己脱单的好备胎。
毕竟他明白自己这条件，综合水平更高的女人看不上自己，只能向下兼容。
但是现在这场景，是踏马谁在挑剔谁啊？
“真是可惜。”付霜木早就没了和他一起用餐的心情，推开椅子站起来，“虽然我自己不算什么东西，但至少我靠我的努力付了房子和车子的首付，也算是买了房和车。”
她摊手：“而赵先生你，什么都没有。”
付霜木太清楚自己爹妈是什么德行。
更清楚，赵利晨在来和她见面之前，高美玲和付荣德不知道和他说过多少卖女儿的推销话术。
她连恼怒都没了，因为早就已经麻木。
但她却突然萌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叛逆心思。
父母越是看不上她，越是想给她包办婚姻，把他们所选择的“好女婿”推到她面前。
她就越是想要反其道而为之。
“所以抱歉啊。”她猫咪一样乌黑圆润的眼睛弯起来，“认真算起来，应当是你高攀了我。”
付霜木很不想面对这一天，因为高美玲女士又又又给她安排了一场和陌生男士的见面饭局。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顿一模一样的相亲饭了。
虽说都不用她买单吧，但白白浪费掉的时间也会让她心疼的，不去相亲至少能让她多出好几个小时好好补觉。
出门前，付霜木被母亲拉着在镜子前翻来覆去地捣鼓。
“马尾扎端正点，别老扎你那松松垮垮的丸子头，年轻人有点精气神行不行？”
付霜木疑惑地对着梳妆镜照了照，没觉得自己哪里没精气神：“丸子头不挺好看的，我都用皮筋绑了好几圈了，哪儿松松垮垮了？”
高美玲直接上手拽松她刚整理好的丸子头：“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换成马尾就换，妈说话都是为你好。”
高美玲以前是在北方钢厂里干工地的，做惯了体力活，年轻时还有几分姿色，现在人到中年只剩下一身的蛮子肉。
加上她觉得是自己亲女儿没必要客气，下手又重又没分寸，扯得付霜木头皮都红了，疼得眼眶冒泪。
付霜木拗不过她，只能无语地把丸子头解开，换成她一点也不喜欢的高马尾。
“还有你这裙子换掉，太暴露了，女孩子家家的露什么事业线，跟夜总会里站台的鸡有什么区别，想让对方当你是什么做派轻浮的姑娘不成？”
“……”高美玲说话又直白又难听，付霜木听不下去，为自己辩解，“我又没露多少，吊带裙不是夏天常穿的吗，都吊带了怎么可能一点沟壑都看不见？”
她小声嘟哝：“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前不凸后不翘的飞机场，哪个女孩子不爱美，有料为什么不可以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还得裹成个中东妇女吗？”
饶是她不满的声音很小声，高美玲也耳尖地听见了。
高美玲一巴掌招呼在她后脑勺上：“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了是不是？”
付霜木被这厚实的一掌打得身子往前倾，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倒在镜子前。
“……”
至少到现在为止，付霜木拿她妈一点辙都没有。
她是小辈，她妈是长辈。
这就是所谓的长幼尊卑。
中国家庭伦理关系摆在那儿，从小就被长辈教育，家长训小孩的时候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不能忤逆父母，否则要遭天谴被天打雷劈。
好一个天打雷劈。
付霜木不是没有大逆不道地想过。
要是她没有这样的爸妈，或者没有生在这样的家庭该多好。
都说家庭是最温暖的港湾，是孩子在外劳累一天后回来放松的休憩地。
可在这个家里，除了责骂式的管教就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式压迫。
没有一丁点幸福感可言。
高美玲看不惯她慢吞吞散漫的性子，她也烦透了高美玲独断专行的泼辣作风。
她曾经感激母亲给了她的生命，现在对母亲却只剩下厌烦和疲倦。
如果能找到机会逃离这个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奔走出逃。
-
高美玲给她牵媒的相亲饭局定在中午十二点，临近港口的一家海鲜旋转餐厅。
荔阳地处南方，是久负盛名的沿海发达城市，水产品和海制品产业尤为出名，去哪儿都能看见专门做海鲜美食的餐馆。
付霜木其实不爱吃海鲜，她爱吃肉唯独接受不了鱼肉，一点鱼腥味都受不了。
但没办法，听说这次来和她相亲的男人是个钟爱海鲜的，高美玲就自作主张地给他们订了这家港口的海鲜餐厅。
餐厅是自助式的，一排排的冰柜里放满了盛着各色海鲜的盘子和小菜篓。
付霜木鼻子灵，一进门就被空气里飘着的生鲜味熏了个直皱眉。
要和她见面的男士已经坐在窗边的软座上等着她了。
付霜木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极为明显地精神了一个度。
可能是女孩不怎么上镜的原因，她真人要比照片上好看太多。
栗色的微卷长发扎成柔顺的马尾，额际线一圈还自然生长着些软软的胎毛，一双圆圆的猫眼又大又亮，肤色透着健康的粉白，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点。
典型的娃娃脸长相，甜美，且精致。
在来之前，他以为她只是个长相中等偏上的普通女孩。
没想到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小软妹。
男人理了理精心打好的领带，端正好坐姿，率先开口介绍：“你好，我叫赵利晨。”
看她面相这么乖巧可人，完全就是个乖乖女的样子，应该会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赵利晨对自己这次相亲十拿九稳。
“你好，付霜木。”女孩点了下头，兴致缺缺。
赵利晨夸赞她：“你今天穿得真漂亮。”
“谢谢。”对这种客套的场面话，付霜木内心静如弥勒佛。
“但是我觉得……”赵利晨话音一转，“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以后还是尽量穿过膝，最好过脚踝的裙子出门比较好。”
“……”
这是什么话术？
付霜木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妈押着换的这条少女粉连衣格子裙。
在高美玲看来，这是条再合格不过的裙子，有一定好看的版型但不招摇，简单又得体，是一个正经女孩应该穿的衣服。
然而“百密一疏”。
因为款式的原因，站直时还好，坐下来裙子则会自然而然往上提，露出一小截光滑白皙的大腿。
没坦胸没露乳，只是稍微露了一点腿部肌肤。
没有任何出格的设计。
还要怎样？
没明白赵利晨什么意思，她眉头微皱，望向他的眼神附上了莫名其妙的询问。
“你别误会。”赵利晨急忙解释，“最近社会上不是经常有女生在公共场合被猥亵骚扰的新闻嘛，她们大多都穿得特别暴露，露胳膊露腿的，有的还穿个小吊带把背露出来，这不是刻意给那些男人制造机会嘛，你一个女孩子，我就是希望你能多保护好自己。”
“……”
赵利晨自以为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单纯地想为你好。”
“……”
为、你、好。
这三个字不知触到了付霜木哪根敏感神经。
她原本还算和气的面部表情，在顷刻间冷了下来。
虽然只是刹那。
赵利晨恰好在这个时候低头看腕表时间，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秒钟不到的神情变化。
付霜木将唇角往上牵了牵，做出一个礼数周全的手势：“赵先生，开场白说完了的话，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别浪费咱们时间。”
二人正式进入正儿八经的相亲模式。
首先就是要互相介绍自己的基本情况，然后聊些俩人感兴趣的东西，最好要能找到点共同话题。
付霜木不爱说话，赵利晨还算健谈，拉着她东聊西扯了半个多小时。
围绕的话题，无非就是工作，父母家人，钞票……
至于男人最爱聊的股票和基金，付霜木不懂，也没关注过，赵利晨自言自语吹嘘了一堆他看股票基金的牛逼眼光，付霜木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到饭点了。
这家伙怎么那么多话？
怎么还不开始点菜？
妈的真想用胶水把他喋喋不休的嘴封起来……
从赵利晨的自我介绍里，付霜木了解到他是一个银行里的工作人士。至于是银行里收账做业务的还是大厅里扫地板的，这个就不清楚了。
付霜木看他一眼，觉得他应该在银行里职位不高，一问他具体职务，他就模模糊糊地打马虎转移话题。
付霜木撇了下嘴，这男士还真当她什么都不懂呢。
等他终于散发完他掺了太平洋水分的精英光环，付霜木问了他一个婚恋关系中物质上最重要的问题：
“能问一下你个人名下，有属于你自己的房产和车产吗？”
赵利晨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哑巴键，沉默又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暂时还没有。”
付霜木看他这模样，明白过来一些事情。
——赵利晨远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甚至经济可能还有些拮据。
但付霜木在乎的不是这些。
她自己那中产都不如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父母都是拿着几千块工资的普通公职人员，能结交到的人脉圈子就那么点，想也知道高美玲不可能给她觅到多么优质多金的高富帅。
付霜木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果别人没有的她也没有，那么她不会强求。
更何况在择偶条件这方面，物质对她来说只是第二位的，心灵上能否共通才是重中之重。
但很明显看现在这局面，她和赵利晨在心灵上别说共通了。
就是拿着电钻在二人面前凿座桥出来，桥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俩也绝对走不到一块儿。
既然赵利晨人格上没啥魅力，高美玲又眼巴巴盼着他们能成，那她当然只能退而求其次考虑他的物质条件。
可既没有人格魅力，又没有物质条件，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
她凭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
凭一边喝西北风倒贴钱养男方，还要一边忍受男方无时无刻的普且信？
见情况不妙，赵利晨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我觉得你们女孩子不能这么功利，对吧，相亲不是这么相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奋斗……”
“这不是功不功利的问题。”付霜木打断了他，软嫩乖巧的脸说出的话却最是无情，“是你没有精神条件，我只能退一步去考虑你的物质条件，结果却发现你是个鱼和熊掌都没有的人。”
“如果你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经济拮据的男人，虽然没钱但言行端正，待人真诚，有教养，努力上进的同时不吹牛，不装逼，不打肿脸充胖子，那我非常愿意和你试一试，并且我还会觉得是我高攀了你，我捡到宝了。”
付霜木很少有咄咄说话的时候，可一旦情绪上头了，每个字都足以戳心。
赵利晨面上青一片红一片，脸色羞胀到难看。
被一个女孩用大段大段的话扇脸，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他盯着她的眼神已经裹上了恼羞成怒的火气。
怎么回事？
她不是传统家庭养出来的传统乖乖女吗？
来之前，赵利晨就从高美玲那儿了解过她，知道她只是电视台里一个末流频道的小主持人。
年薪一般，除了全勤以外什么奖金都没有，主持的节目也没人看，收视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在卷生卷死的京都混了几年没混出成就，回到荔阳依然籍籍无名。
她有什么底气说出这些话？
高美玲和付荣德，和他说的都是他们女儿打小就又听话又懂事，乖乖巧巧的，从来不会拂别人面子，还恳求他别对他们女儿太挑剔。
说什么，他一个在寸土寸金的银行做事的，将来能和他在一起是他们那不争气女儿的福气。
亲生父母都看不上自己闺女，字里字外都只有担忧、嫌弃和贬低。
可以说从一开始，赵利晨就没真的将她放在眼里过，只把她当做一个长得不错的，终于可以让自己脱单的好备胎。
毕竟他明白自己这条件，综合水平更高的女人看不上自己，只能向下兼容。
但是现在这场景，是踏马谁在挑剔谁啊？
“真是可惜。”付霜木早就没了和他一起用餐的心情，推开椅子站起来，“虽然我自己不算什么东西，但至少我靠我的努力付了房子和车子的首付，也算是买了房和车。”
她摊手：“而赵先生你，什么都没有。”
付霜木太清楚自己爹妈是什么德行。
更清楚，赵利晨在来和她见面之前，高美玲和付荣德不知道和他说过多少卖女儿的推销话术。
她连恼怒都没了，因为早就已经麻木。
但她却突然萌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叛逆心思。
父母越是看不上她，越是想给她包办婚姻，把他们所选择的“好女婿”推到她面前。
她就越是想要反其道而为之。
“所以抱歉啊。”她猫咪一样乌黑圆润的眼睛弯起来，“认真算起来，应当是你高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