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放心。”似是怕她有金钱上的不舍，姜轻舟善意补充了一句，“你卖给我的价钱，绝对不会低于你购置这台车的原始价格。”
付霜木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是认真的？
真的有人瞧得起她这台倒贴都嫌弃的破车？
她当然巴不得把这辆目前看来完全就是个累赘的出行工具从手上丢出去，但这不代表她要去坑别人啊。
别人的真金白银换这破烂玩意儿，她良心过意不去。
“你不用有负担。”姜轻舟耐心将话说完，“我是时装秀的第一责任人和承办人，你在秀场地盘上发生了意外情况，于情于理我都该担起一定责任，不可能放任你不管。”
他编了个适到其处的谎：“而且这属于我工作时间内的公事，我在你这买车花费的钱，会全部由我们公司的财务部报销。”
一句话打消了她所有的歉疚、顾虑和纠结。
这事儿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姜轻舟用三十万数字的支票，从付霜木手中接过了她那辆哪儿哪儿都是缺点的二手车，然后联系应急部门安排了拖车机过来，用升降器将车扔进拖车机车架上强势拖走。
这脆弱的二手车因为经受不住高冲力的震荡和颠簸，被丢上拖车机车架的那一刻就散架分裂了，成了一堆只能进回收站的废铜烂铁。
付霜木把手上的支票翻来覆去，她内心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其实姜总监，我这辆车，买的时候只用了二十万而已。”
“你多给了我十万。”她说。
付霜木嘴唇嗫嚅：“不管是我还是我的车……都不值得你给这么多。”
她态度诚恳又惶然，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卑微和苦涩。
她可以对着赵利晨那种人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但在真正钱名不缺的社会精英面前，又如此渺小得抬不起头，打心底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
姜轻舟看着很不是滋味。
她不该这样的。
她不该变成现在这种，事事都在为金钱瞻前顾后的性子。
至少他不希望她变成现在这样。
姜轻舟盯着她看了她一会儿，问她：“你买车的时候不用交购置税和交强险？买完之后不用纳车船使用税和验车上牌费？再加上是二手的，不知道有多少中间商从你这赚了高额差价，这么多零零散散的费用，加起来应该不值得你忽略吧。”
付霜木：“但也不到多给十万的程度……”
“你不用买新车的吗？”姜轻舟温声截断了她的话，面色仍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一字一顿的力度，“我刚刚说的那些车税和保险费，在你买新车之后又要重新缴纳一遍，这些都不是钱吗？”
付霜木怔住。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到了实处，而且都是重点。
他确实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理性，冷静，又思虑周全。
不知道为什么，付霜木莫名地会想要去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做有损她利益的事情的。
甚至，如果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话，他会对她很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付霜木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就跟学生时代那些喜欢做粉色泡泡梦的小女生一样，一个长得帅的男生很恰巧地和她偶遇了几次，出于善良和好心帮了点小忙，小女生便开始异想天开地幻想他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是不是在故意对自己好，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实际上一切都是小女生在扯淡地自作多情。
可能那个长得帅的男生愿意帮自己忙，只是因为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面对遇到困难的人，他伸出援手是情分，不伸也是本分。
付霜木感觉自个儿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也开始闲得没事到处做梦。
姜轻舟在时装秀场还有其他工作安排，没法在这里陪她久待。
他漂亮的眼尾轻弯，语气柔和了许多，邀请话从口出：“我等会儿要回秀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你不是正好要来看秀吗？”
连姜轻舟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里期待的心情有多重。
付霜木打开手机看时间。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下午四点。
南郊开发区距离她家太远，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如果太晚回去，一定会被高美玲拎起来严刑拷问的。
高美玲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大越没安全感，怕自己老了没子女在身边养老，对付霜木的“关心”和控制欲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
她怕女儿在外面找些不靠谱的野男人，只允许她接触自己给她挑选的男性，最严重的时候，为了逼逆反的她去相亲，在家哭天喊地上演割腕戏码。
救护车来来去去，闹得鸡飞狗跳，邻里皆知。
高美玲年轻时父母早逝，天南地北地奔波打工，没文化没背景，去哪儿都被人瞧不起。
在女儿出生之前，她就已经被生活折腾得了没有安全感，养成了敏感焦虑还易怒的性格缺陷。
而这些缺陷，在她人到中年后放大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至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不允许付霜木太晚回家的。
尤其是正处于她给付霜木安排好的相亲阶段。
付霜木叹气，摇头拒绝了：“算了，家住太远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没注意到姜轻舟眼中一瞬而过的失落。
只听见他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落下：“好，那我帮你叫个车吧，这边挺好打车的。”
他没骗她，这边的确很好打车，五分钟不到就招到了辆出租空车。
付霜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姜轻舟弯腰扶住了车门：“你到家的时候，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跑那么远的路，他没有办法不挂记她。
“我想确认你安全到家。”他垂眸和她对视，浅棕色的眼瞳清澈而温润，仿若蕴藏了无限隐晦又绵长的情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在这一秒，付霜木身体感受到了明显的轻颤。
安全到家……
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
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过了。
上一次唠唠叨叨地记挂她，叮嘱她放学后一定要安全到家的人，还是她小学时代里，那个总是翘着二郎腿晃着芭蕉扇，喜欢听曲儿捉蝈蝈还老爱捉弄她的老顽童爷爷。
可爷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患癌去世了。
爷爷走后，她便被抱回了父母身边，开始了她充满着无穷无尽束缚管教的青春生涯。
一晃都十四年过去了。
她从白纸一样的小孩长成为生活奔波劳碌的大人，记忆里年迈的人影却从清晰渐变到了缥缈的模糊。
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再次听到有人会这样关心她。
可能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特别容易感情思维的人吧。
哪怕这只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她也很难不为此感动。
她仰头，对上他的眼，认真道：“谢谢，你也工作顺利。”
-
付霜木回到家时，太阳刚好落山。
这个时间点，付荣德和高美玲应该都还在单位没下班。
她心里无端轻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事态往往出乎人的预料。
她刚打开家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柄扫帚。
扫帚正中额心，付霜木吃痛捂额，踉跄着撞到鞋架上。
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她抬头看着她那个情绪不稳定的妈：“你又干什么？”
“我干什么？”高美玲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骂，“老娘还要问你干什么呢，赵利晨的事情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你明天别想去上班！”
“……”
付霜木真是受够了。
怎么会有这么累的家庭氛围，这么窒息的母女关系？
动不动就责问。
动不动就监视。
动不动就大吼大叫。
她用尽可能不过分的语气提醒她：“妈，腿长在我身上。”
她想去上班就去上班，难不成还能用根绳子把她捆在家里不成？
高美玲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嘴飞唾沫：“我下午没去上班就是为了在家堵你，你一个下午都死哪儿去了？我让你去相亲你给我相的什么亲，你把你老娘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你知道赵利晨给我打电话怎么唾骂你的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说出来都嫌丢脸！”
“你自己看看你这条件，赵利晨一个银行有稳定工作的，哪儿高攀你，哪儿配不上你了，你真当你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是不是？”
“……”
付霜木心累到无话可说。
她实在没心情争辩，也不想一天到晚地和亲妈吵架，绕过她妈径直回房。
高美玲气急：“你给我站住！”
付霜木的耳朵形同摆设。
她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卧房，正准备关门，高美玲尖利的叫骂就从客厅传了进来。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杀千刀的前男友！我警告你绝对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两个绝对不可能有复合的机会！”
付霜木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刹那间僵在原地。
房门终于关上，将母亲骂骂咧咧的声音阻绝了大半。
但付霜木却骤然脱力地坐在地上，身体里的每个关节都像卡了壳生了锈，就连眼珠的转动都变得缓慢而疲惫。
其实她妈说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
就当没听见。
或者同样的话术听久了，也早就脱敏了。
只有关于她前男友的一切，在这个家里是鲜少被人提起的禁忌。
付霜木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是认真的？
真的有人瞧得起她这台倒贴都嫌弃的破车？
她当然巴不得把这辆目前看来完全就是个累赘的出行工具从手上丢出去，但这不代表她要去坑别人啊。
别人的真金白银换这破烂玩意儿，她良心过意不去。
“你不用有负担。”姜轻舟耐心将话说完，“我是时装秀的第一责任人和承办人，你在秀场地盘上发生了意外情况，于情于理我都该担起一定责任，不可能放任你不管。”
他编了个适到其处的谎：“而且这属于我工作时间内的公事，我在你这买车花费的钱，会全部由我们公司的财务部报销。”
一句话打消了她所有的歉疚、顾虑和纠结。
这事儿的最终处理结果是姜轻舟用三十万数字的支票，从付霜木手中接过了她那辆哪儿哪儿都是缺点的二手车，然后联系应急部门安排了拖车机过来，用升降器将车扔进拖车机车架上强势拖走。
这脆弱的二手车因为经受不住高冲力的震荡和颠簸，被丢上拖车机车架的那一刻就散架分裂了，成了一堆只能进回收站的废铜烂铁。
付霜木把手上的支票翻来覆去，她内心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其实姜总监，我这辆车，买的时候只用了二十万而已。”
“你多给了我十万。”她说。
付霜木嘴唇嗫嚅：“不管是我还是我的车……都不值得你给这么多。”
她态度诚恳又惶然，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卑微和苦涩。
她可以对着赵利晨那种人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但在真正钱名不缺的社会精英面前，又如此渺小得抬不起头，打心底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
姜轻舟看着很不是滋味。
她不该这样的。
她不该变成现在这种，事事都在为金钱瞻前顾后的性子。
至少他不希望她变成现在这样。
姜轻舟盯着她看了她一会儿，问她：“你买车的时候不用交购置税和交强险？买完之后不用纳车船使用税和验车上牌费？再加上是二手的，不知道有多少中间商从你这赚了高额差价，这么多零零散散的费用，加起来应该不值得你忽略吧。”
付霜木：“但也不到多给十万的程度……”
“你不用买新车的吗？”姜轻舟温声截断了她的话，面色仍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一字一顿的力度，“我刚刚说的那些车税和保险费，在你买新车之后又要重新缴纳一遍，这些都不是钱吗？”
付霜木怔住。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到了实处，而且都是重点。
他确实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理性，冷静，又思虑周全。
不知道为什么，付霜木莫名地会想要去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做有损她利益的事情的。
甚至，如果他们能够成为朋友的话，他会对她很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付霜木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就跟学生时代那些喜欢做粉色泡泡梦的小女生一样，一个长得帅的男生很恰巧地和她偶遇了几次，出于善良和好心帮了点小忙，小女生便开始异想天开地幻想他是不是看上自己了，是不是在故意对自己好，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实际上一切都是小女生在扯淡地自作多情。
可能那个长得帅的男生愿意帮自己忙，只是因为这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面对遇到困难的人，他伸出援手是情分，不伸也是本分。
付霜木感觉自个儿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也开始闲得没事到处做梦。
姜轻舟在时装秀场还有其他工作安排，没法在这里陪她久待。
他漂亮的眼尾轻弯，语气柔和了许多，邀请话从口出：“我等会儿要回秀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你不是正好要来看秀吗？”
连姜轻舟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句话里期待的心情有多重。
付霜木打开手机看时间。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下午四点。
南郊开发区距离她家太远，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如果太晚回去，一定会被高美玲拎起来严刑拷问的。
高美玲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大越没安全感，怕自己老了没子女在身边养老，对付霜木的“关心”和控制欲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
她怕女儿在外面找些不靠谱的野男人，只允许她接触自己给她挑选的男性，最严重的时候，为了逼逆反的她去相亲，在家哭天喊地上演割腕戏码。
救护车来来去去，闹得鸡飞狗跳，邻里皆知。
高美玲年轻时父母早逝，天南地北地奔波打工，没文化没背景，去哪儿都被人瞧不起。
在女儿出生之前，她就已经被生活折腾得了没有安全感，养成了敏感焦虑还易怒的性格缺陷。
而这些缺陷，在她人到中年后放大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至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不允许付霜木太晚回家的。
尤其是正处于她给付霜木安排好的相亲阶段。
付霜木叹气，摇头拒绝了：“算了，家住太远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没注意到姜轻舟眼中一瞬而过的失落。
只听见他令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落下：“好，那我帮你叫个车吧，这边挺好打车的。”
他没骗她，这边的确很好打车，五分钟不到就招到了辆出租空车。
付霜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姜轻舟弯腰扶住了车门：“你到家的时候，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跑那么远的路，他没有办法不挂记她。
“我想确认你安全到家。”他垂眸和她对视，浅棕色的眼瞳清澈而温润，仿若蕴藏了无限隐晦又绵长的情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在这一秒，付霜木身体感受到了明显的轻颤。
安全到家……
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
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她说过了。
上一次唠唠叨叨地记挂她，叮嘱她放学后一定要安全到家的人，还是她小学时代里，那个总是翘着二郎腿晃着芭蕉扇，喜欢听曲儿捉蝈蝈还老爱捉弄她的老顽童爷爷。
可爷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患癌去世了。
爷爷走后，她便被抱回了父母身边，开始了她充满着无穷无尽束缚管教的青春生涯。
一晃都十四年过去了。
她从白纸一样的小孩长成为生活奔波劳碌的大人，记忆里年迈的人影却从清晰渐变到了缥缈的模糊。
时隔多年，没想到还能再次听到有人会这样关心她。
可能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特别容易感情思维的人吧。
哪怕这只是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她也很难不为此感动。
她仰头，对上他的眼，认真道：“谢谢，你也工作顺利。”
-
付霜木回到家时，太阳刚好落山。
这个时间点，付荣德和高美玲应该都还在单位没下班。
她心里无端轻松了一大口气。
然而事态往往出乎人的预料。
她刚打开家门，迎面而来就是一柄扫帚。
扫帚正中额心，付霜木吃痛捂额，踉跄着撞到鞋架上。
疼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解，她抬头看着她那个情绪不稳定的妈：“你又干什么？”
“我干什么？”高美玲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骂，“老娘还要问你干什么呢，赵利晨的事情你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你明天别想去上班！”
“……”
付霜木真是受够了。
怎么会有这么累的家庭氛围，这么窒息的母女关系？
动不动就责问。
动不动就监视。
动不动就大吼大叫。
她用尽可能不过分的语气提醒她：“妈，腿长在我身上。”
她想去上班就去上班，难不成还能用根绳子把她捆在家里不成？
高美玲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嘴飞唾沫：“我下午没去上班就是为了在家堵你，你一个下午都死哪儿去了？我让你去相亲你给我相的什么亲，你把你老娘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你知道赵利晨给我打电话怎么唾骂你的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我说出来都嫌丢脸！”
“你自己看看你这条件，赵利晨一个银行有稳定工作的，哪儿高攀你，哪儿配不上你了，你真当你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公主是不是？”
“……”
付霜木心累到无话可说。
她实在没心情争辩，也不想一天到晚地和亲妈吵架，绕过她妈径直回房。
高美玲气急：“你给我站住！”
付霜木的耳朵形同摆设。
她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卧房，正准备关门，高美玲尖利的叫骂就从客厅传了进来。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杀千刀的前男友！我警告你绝对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两个绝对不可能有复合的机会！”
付霜木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刹那间僵在原地。
房门终于关上，将母亲骂骂咧咧的声音阻绝了大半。
但付霜木却骤然脱力地坐在地上，身体里的每个关节都像卡了壳生了锈，就连眼珠的转动都变得缓慢而疲惫。
其实她妈说她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
就当没听见。
或者同样的话术听久了，也早就脱敏了。
只有关于她前男友的一切，在这个家里是鲜少被人提起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