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七月,阵雨防歇,天色微亮,霞光还未跃出云层,四周云团绮丽。

    报晓鼓声刚落,乐阳坊的坊门缓缓开启,已经聚集等候了一些时候的人们缓缓前行。

    乐阳坊街道宽阔,路旁杨柳依依,柳梢上雀鸟生生不息,这儿汇聚淮阳最繁盛的集市,衣食住行各种商铺种类繁多,好不热闹。

    距离坊门最近的街道两旁小型铺子,已开了张,多是卖饼、面、或包子的小食谱,这些铺子里已坐了些许人,都是用早膳的,还有一间较大的铺子是置办货运的,进进出出的人流不绝。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着落了些补丁米灰色的裙衫,正挨铺挨家地询问:“小二招工么?掌柜的,可招小工,我很勤快的,能抗能跑……”

    较客气些的小二、掌柜多是不耐烦地摆手表示不招,抑或者催她离开,不大客气的就如这家货运铺子。

    “走开走开,就你那小身板儿压坏了我还得赔,别挡着道儿。”这

    名伙计说着就隔空推搡苏云汐,迫使她只得往铺子外去,险些撞上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手里还捧着一个竹笼。

    竹笼盖上三两屡白雾渺渺升起,一股清甜麦香携鲜肉香味儿扑鼻而来,腹中空空如也的苏云汐吞咽了口唾沫,忍着腹中馋虫躁/动,笑笑致歉,赶紧绕开孩童,加快步伐前行。

    走远几步后,苏云汐回头远远望了眼啃着香喷喷包子的孩童,心下苦涩不堪。

    两日前,她获得一等军功,当夜与队友们设宴庆祝,结果一觉醒来她就穿来这大晋朝,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

    原主苏云汐是淮阳城附近三元村的村民,两日前一场水患夺走原主一家三口性命,她便是那时穿来的。

    庄稼毁了、房屋倒了、驯养的牲畜也毙命,没了家园的村民有外村亲戚的都去投奔了,剩下的多数随官府安排。

    偏苏云汐遇上老官头欺她无依无靠,想夺她回去当五姨娘,那老头的大胖儿子比苏云汐大上几岁,简直不要脸,可她知晓民斗不过官的道理,趁他们不留神跑了,在淮阳城外的破庙里暂住。

    进淮阳城就为了找活干,谁想处处碰壁。

    苏云汐本想着寻一份文职,如教书夫子。

    前一日她走了十多个坊的书肆,多以不招女子为由拒了,唯有一家面色和善的老叟愿给机会出题考考:古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是为何意?

    每个字苏云汐都懂,可总体大意却把握不准,回答后老叟只是抚须摇头笑笑,考核不过。

    文职既行不通,苏云汐就广撒网,昨日但凡见有贴“招工”的告示都去上前询问。

    可绣房的学徒要学费,酒楼的帮厨要年纪大的,货运的会记要会算盘,就连各类杂役、短工、搬运工大多因她没有经验都拒了。

    余下的要么是给富贵人家当婢子,苏云汐本是没有主仆包袱,想着就当后世的家政呗,可签卖身契这一条让她却步。一签少则三年,在职期间一切全听主子的,且主子对婢子还有杖刑、鞭刑等权。

    最终,苏云汐扣扣搜搜两日,花光了兜里仅剩的六文钱,却一份差事都没谋成,这下可好,今日再没有活儿,就得行乞了……

    想着苏云汐就经过一家面摊,摆摊的是一对母女,且贴着跑腿、抗货小工的告示,苏云汐杏眸陡然一亮,走上前笑着问:“大娘,我可做小工,银子少些都成,管我一日的果腹即可。”

    主动降薪、乖巧又伶俐的样子并没得面摊大娘垂怜,她只是懒懒一指:“我要那样的,你,”摇摇头道:“不成。”

    顺着大娘手势看过去,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汉子正般着面粉,一肩膀扛一袋,左右两边是两袋,苏云汐欲哭无泪,如今她是连搬面粉的机会都没?

    大娘干脆拒绝后就把做好的面条下锅,她额间冒出些许汗珠,热锅里正滚着面,她用长筷搅了好一会儿捞起来,盛碗里,再从另一锅里用勺捞起顿好的高汤,淋在面上。

    大娘的女儿端起碗送到食客座位上,见苏云汐直勾勾地盯着面,她微微一笑走来问:“要尝尝吗?六文一碗,可香了。”

    身无分文的苏云汐苦涩一笑摇头,可架不住空肚子“咕噜”了好几声,尴尬地她憨憨抿唇。

    大娘听见不耐地看来:“不吃面就离远些,莫要扰了客人,误了我的生意。”

    女子对不住般干笑,惺惺地挪回大娘身旁打下手。

    苏云汐无声叹息,抬脚再去寻别的机会,还没走远就听身后的惊呼声。

    “做什么?放手。”

    “小美人跑来了这?可让我好找啊。”

    前者又惊又惧,后者贪/淫无/耻。

    苏云汐转过身,只见一个口里叼着烟、嘴上挂着八字须二流子扮相的男人,歪嘴吐着烟圈,手拽着面摊女子皓腕,一脸奸笑。

    食客放下文钱溜之大吉,那搬面粉的年轻壮汉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面摊大娘忙上前与二流子男人拉扯,动作虽有力却看得出克制着,说话没丝毫气势,甚有哀求之调儿。

    “关二爷高抬贵手,她还小尚未……”

    “瞧这模样水灵的呦,我就喜欢小的,跟了我,欠我的银钱就一笔勾销,哈哈——”二流子推开大娘,强行拉扯女子跟自己走。

    “不要,娘——”

    “关二爷,求您放了我们……”

    “起开。”

    跟着二流子的狗腿子一脚踹开大娘,迫使她撞向做面的台案,大娘被迫后倒,带倒了身后的桌椅,她躺在地上翻腾,佝偻着身子,手捂着额间,一片血色从五指间溢出。

    “阿娘——”女子泪湿了眼急喊。

    见此,那搬面粉的年轻壮汉扔下面粉就跑,扬了一圈白烟寥寥,二流子等人胡乱的摆手,一边干咳一边乱骂着粗鄙之言。

    周围人或远远驻足围观、或指指点点、或交头接耳,就是无人敢上前甚至开口,愣是眼睁睁看着女子被二流子和他俩个狗腿子强行拖拽走。

    “老实点儿,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二流子扬手就给女子一巴掌,打得她原本高声哀嚎骤然止了声,女子红肿了半张脸,一双绝望的眸子泪水决了堤。

    同为女子苏云汐看不下去了,挡了二流子和俩狗腿子的去路。

    “有话好好说,先放开她。”

    二流子动作一滞,手缓缓松开,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俩狗腿子按住女子肩不让她跑。

    “小娘子瞧着像外乡人,”二流子浊眸在苏云汐脸上贪/淫转了转,嘿嘿干笑:“来淮阳可是寻亲的?”

    苏云汐裙衫落着些许补丁,与这繁华的盛景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淮阳城里人,但她盛在雪肤冰洁,粉唇滋嫩,杏眸澄澈清丽,即便一身粗布麻衣,却难掩倾城容颜。

    美人二流子见的不少,可这样淳朴如玉的天仙,还真是头一回,他吊梢眼笑眯成缝,露出一口黄白层次的牙,脚踩烂泥般步步靠近,被烟熏得浅灰的爪子落上苏云汐的肩,见她未有反抗,也不言语,越发笑得忘形。

    “小娘子听话,二爷绝不伤着你。”

    二流子沉浸在今日能享用俩美/色中,就闻小娘子轻笑了声,杏眸弯弯,嫩手触上手臂,还未深感那吹弹可破的肤感,就觉右臂被狠扭转一圈,“咔嚓”一声骨头脆响,手臂和肩似被生扯开,肩上巨痛袭心,麻痛犹如蛇蚁攀爬蔓延四肢百骸,疼的他张嘴哭喊,烟枪掉落滚地,火星子燃了一会儿黑灭,手臂如支线木偶般松垮垂下,如钟摆似的前后晃,再抬眼时小娘子已闪远几步。

    苏云汐动作快到俩狗腿子什么都没见着,她方才任由咸/猪/手靠近,就是观察二流子下盘稳不稳,感受力量强不强。

    听见二流子杀猪般狂吼,他的狗腿子才问:“二爷怎么了?”

    二流子痛得左手抱右肩,额间汗渍狂溢,见手下蠢笨还知情,气得破口大骂,唾沫飞/溅:“瞎了你们的狗眼,给老子弄死她。”

    俩狗腿子懵懵地望向不远处的苏云汐,须臾功夫领悟二流子所指,纷纷松了手中女子,凶神恶煞地朝她冲过来。

    苏云汐一动不动,算准时机,屈双腿弯腰,趁着俩狗腿子扑空之际冲出双拳,直击他们肋骨,闷“抨”的一声,两人已痛得痉挛微抽,趁势左手肘部攻击左人喉结处,右腿踹向右人下腹,痛得二人摸喉、捂/裆,五官扭曲变形,原地碎步不止……

    见此情景,二流子知晓苏云汐不是弱娘子,放狠话下台阶:“老子还有要事,改日再收拾你,我们走。”他唤俩狗腿子搀扶自己跑路,边跑边骂骂咧咧。

    人走远了,苏云汐抬手看了眼,手背上微破了点儿皮,好在不碍事,但这具身体还是有些弱,才动了这么点儿拳脚,救酸涩难耐。

    这时,围观的人簇拥上来,扶起大娘和女子,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好心提醒:“今日是他扫街搜刮的日子,下回你们可躲着点儿。”

    苏云汐黛眉轻蹙,莫非这二流子常如此。

    面摊简单收拾完,众人散去,女子搀扶大娘走近苏云汐,屈身行谢礼:“方才对不住,多谢娘子,若不嫌弃就用面裹腹吧。”

    看了眼二流子走的方向,苏云汐才觉饿的前胸贴后背,方才还大动干戈一番,今日的活儿怕是没指望了,就不客气了,她弯唇致谢。

    吃面间,大娘将和二流子间纠葛告知。

    此人名唤关雄,家中排行老二,人称关二爷,是个地痞霸王,因着家中有官儿罩着,便在各坊小摊小铺收保护费,大娘欠的银钱正是因此而来。

    一碗面下腹,苏云汐吃的已是满足。

    大娘又呈上来一碗,面较之前的少许多,但多了好多豚肉,她笑称卖不掉也是浪费,让苏云汐不要客气。

    肉?苏云汐眨眨眼,葱香和鲜香味儿窜进鼻尖,才信是真的有肉吃,要知道,这是她穿来以后吃的最奢侈一餐,当即张嘴咬下一口,浸满了豚香汁液溢出,和葱香充斥唇齿间,满足地咽下,真是畅快琳琳。

    得知苏云汐要找活儿干,大娘带着歉意称面摊工钱不多,搬一日能得十文钱。年轻的女子指着东边称:“首富萧敬重金招募护卫,姐姐你身手这般好,可去一试,且他们不签卖身契书。”

    首富、不签卖身契、护卫、苏云汐听着关键信息心动不已,忙问具体方位,却被大娘给制止。

    “娘子莫去,你有所不知,萧家虽富但……”大娘四下看了眼,凑近她低声道:“但诡异的很。”

    “怎么说?”苏云汐好奇心被勾起。

    “具体我也不知,但听说那宅子被黑山簇拥,常年阴气缭绕,诡异的很。还有说萧敬仇家无数,又得一身重病,保护他的护位疯了的、残的、还有全家一夜间消失……大家伙儿都说,是萧敬过了病气给护卫,还有的说萧敬夺了护卫的精气神续命,总之邪门的很。”大娘已收拾好面摊所有,看着苏云溪面色凝重。

    可抵不住好奇和重金的诱/惑,且大娘的面摊儿也不是日日都要小工,与其日日在寻差儿,不如去做她擅长的,总比饿死来的强,苏云汐吃好喝足,谢过母女二人还是问了具体位置,欣然前往。

    一路打听,苏云溪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传闻中的黑山簇拥。

    这一片紫竹林,竹杆呈深或黑紫色,竹叶碧绿,竹林又高大、参天蔽日,远远看去还真挺像黑山簇拥。这时代的百姓大约不知,紫竹希有珍贵且能做药材,但从外观上觉得可怖骇人,便称此处诡异、阴气重了。

    沿着竹林间小道一路前行,约莫半柱香/功夫,见到镶嵌桶珠的朱红色大门屹立前方,森严宏伟,灰墙碧瓦,气派不失格调。

    门前立着一木板,上头贴有书写招工,与面摊女子所言一致,那字迹工整大气,笔锋斗转挥洒,应是个不俗的读书人才对。

    这儿没有闹市的繁华,周遭也无商铺的喧嚣,宅子被紫竹林围绕其中,清风徐徐,竹香飘渺,盛夏中清凉舒适,愣是半分诡异都瞧不出。

    果然传闻不如一见,苏云汐理了理裙衫,祈祷别因她一身补丁被拒之门外才好,微微挺直胸脯,走上台阶到门前,手拉门上的铜铁环扣门,发出轻脆铜音。

    不一会儿,门“吱呀——”开了,出来一位头发微微花白的男子,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苏云汐,张口:“乞讨的去后门。”

    苏云汐嘴角抽了抽,唇瓣弯出得体弧度:“您误会了,我来谋差护卫,烦请通报。”

    那人眉头一拧,翻个白眼,不耐地挥手:“走走走,不招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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