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停下,恰好千山阁安排的人前来接薛无常,两队人马就此分开。

    宋宁意骑上马儿在空地绕了两圈,和马儿熟了之后才回到队伍之中,随即和叶见云徐灵风并辔而行。

    “这一路他们提高警惕,我们实在没有接近那些货物。”

    徐灵风知晓宋宁意和叶见云接下来的安排,帮他们探了一路也没有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宋宁意闻言坦然自若地看向道路前方:“不急。”

    “不急?”徐灵风讶然。

    这怎么能不急,现在他们和千山阁分开,就更不好打探消息了。

    原本他提议再跟千山阁一段时间,等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再分开,但宋宁意不同意这么做。

    叶见云和冯英向着宋宁意,莫以澜说自己不想再和薛无常多呆下去,这样少数服从多者,他们最终还是和千山阁的人分开。

    “那边刚刚传来消息,杜城主派了人去逐月镇查看,不久镇外又多出来一股神秘势力,虽然至今没什么骇人的动作,但是这个时候有人出现在那里未免太不寻常。再加上父亲那边也派了人去查,却丝毫查不出那群人的出处,可见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们更应该小心谨慎才是!”

    “你说得对。”

    宋宁意若有所思点头。

    “……”

    徐灵风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最终得来的只有四个字,他愣了愣,随后不敢相信地问:“你们真的一点也不着急?一点也不紧张?”

    宋宁意摇头。

    当然不紧张,那股所谓的“神秘势力”是她让红袖派去的,都是自己人。

    至于为什么查不出来出处,这一点徐灵风属实是想多了,一群没有名声的人聚在一起,自然也是一个没有名声的势力。

    不过这只是目前的情形,以后未必如此。

    叶见云也跟着摇头。

    他当然也不紧张,虽然宋宁意没有明说,但是从看见那股“神秘势力”使用的云纹符号开始,他就知道这是宋宁意的手笔。

    皎月云纹是遇天宗的记号。

    遇天宗更名南星谷,退出江湖争斗之后,那云纹便被废除了。

    现如今宋宁意重新启用这云纹,用意十分明显,她要重建遇天宗。

    南星谷重医不重武,失了遇天宗的门规本意才导致后面灭门的下场。

    现在她既然能靠红袖联系到一些流落在外的天洗门旧部,之后若是再能找到南星谷散落在外的弟子,将天洗门和南星谷合建,再用心经营,未必不能恢复遇天宗千百年前的地位。

    还有便是那群人既然要找的是遇天宗传下来的秘术,那她就用遇天宗的名号光明正大地和他们斗,来日成功之时,就是遇天宗重回江湖顶峰之日。

    杜久思殷勤挤在宋宁意和徐灵风的中间:“是有人要找千山阁的麻烦,你们这么在意做什么?各位其实不必这么热心肠,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宋宁意握着缰绳,夹着马腹提快速度:“杜小公子说的是,走都走了,还管什么过去的事情,再说我们后面还有和千山阁见面的机会,不用急于这一时。”

    等她的人把事情捋清楚了,他们再出手也不迟。

    宋宁意一步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回头冲后面的人笑笑:“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我听说自兴有一家天下有名的酒楼,我们今天便去尝尝,然后在这边多歇几日再上路。”

    叶见云策马跟上,后面的人见状也纷纷甩缰。

    城门外聚着个小市集,宋宁意一身红衣行走其中,惹得众人纷纷抬头,市集稀疏散乱,挨着老树摆下几处不显眼的摊位,卖鱼卖肉卖野菜的都有,宋宁意跑了一段路有些畅快,略微停下歇歇,便听见旁边卖菜的和卖肉的道:“那个卖纸人的又来了,真是晦气,今天我们早一点收摊回去,要是明天他再来,我们就别来了。”

    “放心放心,他前一段时间把自个儿的院子卖了,现在就剩这么一批,卖完就走,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两个人挨肩坐着,眼睛直往远处瞟。

    宋宁意若无其事打他们前面走过,又晃悠了一段果然看见他们口中说的“纸人”。

    “光天化日哪来这么多纸扎人,竟然弄到外面来卖,多晦气!”

    一条小道,两边树木,十多个纸扎人仰靠在树身上,俨然一副夹道欢迎的样子。

    杜久思搓着胳膊快速从小道溜过去,似乎多停一刻就会沾染上不详之气。

    宋宁意勒马驻足,一个一个看过去,到了尽头一个模样清俊的青年从一堆书卷里面抬头:“姑娘,你要买这些——”

    “买什么买!读你的书去!”

    杜久思骑马绕着宋宁意转,“小娘子你不会真要买吧?这些玩意儿都是死人用的东西,多晦气!”

    宋宁意一个眼神甩去,杜久思立刻噤声。

    男子悻悻低头,宋宁意打马而过,骑在马上摇摇晃晃:“前面在逐月镇看见的那些傀儡人里面也掺了不少纸人,不过那些纸人儿的手艺好,这里的比不上。”

    杜久思闻言愣住。

    他想的是这些死人用的东西不干净,而宋宁意想的竟然是逐月镇的那些傀儡人。

    这么一对比,好像这些纸扎人确实也没那么吓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你们那一天各显神通,震得千山阁上下不敢言语,这么难得的场景我没瞧见,这两天你们演给我看看,这一路的开销就算我包了。”

    “你包了?这么多的人你都包了?”

    宋宁意指了指身后,一行人里面还有些霜江岛弟子,杜久思纵是有钱也撑不起这么多的人。

    况且杜升不是奢靡之辈,平时对杜久思多加管教,他现在又是偷溜出来的,身上现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闲钱。

    “这不用你担心,我把我爹攒的私钱都拿来了,绝对够我们走到弄剑山庄。”

    宋宁意闻言仰头挑眉,倒吸一口气,随后伸手在杜久思的肩膀上拍了拍:“果然是你爹的好儿子。”

    “那是。”

    杜久思挠头憨笑一声。

    进了城,宋宁意下马牵绳悠哉悠哉行在人群之中,叶见云仍是换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紧随其后,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一行人终于挑了个合眼缘的客栈住下。

    从自兴到弄剑山庄,如果快的话只要七天,倘若一路看山走水地走去,最多也只要半个月的时间,刚从逐月镇离开,一行人都松了口气,此番也不着急赶路。

    宋宁意任他们各自休息,安置好自己的行囊之后便偷溜出客栈。

    隔着客栈一条街,就是自兴最为有名的酒楼“海川楼”,酒楼斜对面又是一座酒坊。

    自兴有一种好酒名唤“嫩白叶”,不像千枝醉那样名贵,却是人人都喝得起的佳酿。

    宋宁意直奔酒坊而去,撂下几吊钱,对那老板挥手:“给我挑个僻静点的地,要一坛‘嫩白叶’,剩下的不用找了。”

    这酒坊原本没地儿留个客人喝酒,只因有一次遇上闹事的,有一个死赖着不走的酒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赶走了闹事者,老板满心感激,随即就专门辟出一块地来留给喝酒的客人来。

    宋宁意扫了一眼里面,一只胳膊搭在旁边的栏杆上,酒坊老板负手站在门口,听见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弯下腰来笑着道:“姑娘,我们这里没有‘嫩白叶’了,短期之内也没有新的,您要不换个尝尝?”

    宋宁意闻言眨眼,搭在栏杆上的手缓缓收回,有些不敢相信:“没了?你们可是自兴最大的酒坊,怎么会没有‘嫩白叶’?”

    老板笑眯眯地摇头:“别说我们没有,现在整个自兴的酒坊都找不出第二坛,地上卖的,地下埋的,早就被人买光了,姑娘想喝恐怕要等好一阵子了。”

    全城的嫩白叶都卖断货了,只有少数一些,是别人家留着自己喝的,绝不会拿出来卖。

    宋宁意一阵发懵,老板又解释:“前些日子城守大人派人买光了全城的嫩白叶,姑娘实在想喝,可以去城守大人府邸的酒窖看看,那里的酒现下多得能够泡澡,您就是偷个十坛八坛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

    从自兴往西就是朝廷掌控的地盘,各城所遵循的制度和东边并不相同。

    东边各城池相互独立,各城城主在地方有极大的权力,而西边则以朝廷为大,各城都由朝廷所派的城守官掌管。

    东西分界线就是自兴到南星谷所连接的地界。

    当年遇天宗跟着朝廷的军队一路北行征战,之后留在碎月城外,便是以碎月城为一处标志,向北是北疆外敌,向东是东夷蛮国。

    朝廷平定北疆之乱后,向东进攻拿下东夷。

    之后为了更好的统治东边的领土,便在各处设立城池,又给各方城主独立的权力,让他们治理各自的领土。

    起初这方法颇为有用,时间久了之后隐患却越来越大。

    东边各城太过独立,逐渐摆脱了朝廷的控制,发展到如今已经对朝廷产生威胁。

    而自兴夹在两地之间,便成了朝廷所守的重镇之一。

    如今的自兴原本叫做风回,自兴城守府邸便是从前风回江氏的旧处,江府邸地下有一处极大的暗室,建立之初的确是为了藏酒,之后遭遇外敌侵犯,那暗室又成了百姓躲避的处所。

    这么多年过来,经过历代人的修缮,江氏府邸甚至比当年还要气派辉煌,暗室也大了一倍,装下全城的“嫩白叶”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宋宁意闻言勾勾手指:“那便不必在这里喝了,你自己看着给我少装点你们这里其他的酒便好。”

    她拿出个酒囊递给老板,回头看外面来往的人群里面挤着个熟悉的脑袋,立刻招手,提声问道:“你不说不想出门么?”

    叶见云穿过人群,看见宋宁意靠在栏杆上笑看着他,立刻定下脚步,张张嘴刚想回答,又看见她脸上的笑瞬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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