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映照出林墨扭曲的面容。

    暗牢里,林墨不疾不徐地掏出随身匕首,在手里把玩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束乙。

    束乙自昨晚就被带下来,然后被绑在刑架上,院里的仆役们平日里对束乙这个扫把星避之不及,束乙挨罚早成了家常便饭,昨夜下人们看到束乙被带走,也只当他又犯了事,才被小少爷教训。

    只有林墨知道他对束乙的恨来自哪里。

    自从几个月前,父亲在那老道的蛊惑下,让他和这陌生的妖怪结了契,不久后,林墨就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他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且每月犯一次头疾,难受起来只能找束乙来撒气。

    还记得结契那天,父亲对自己说只要结了契,这妖怪就能保你性命无忧,替你承受伤病,平时这妖怪也会任由他差遣。

    结果便是他一个凡人承受不了结契带来的反噬,犯了头疾……这妖侍还不如今早给他划船的一个下人,任凭他差遣不说,还会哄他高兴!

    这段时间来他算是明白了,父亲只不过拿自己当个工具,借此契约来困住那个妖怪,至于父亲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猜不透,恐怕只有他那有出息、受器重的哥哥才略知一二吧。

    想到这里,林墨缓缓地笑了,他如今这番样子,全拜束乙所赐!

    他走上前去,将匕首用力划进了束乙的手腕处。

    鲜血顺着口子流出,滴答——滴答,直到滴在黑色的地面上不见了踪迹。

    束乙咬牙闷哼,他虽是妖怪,但受了伤一样会难受。

    伤口处泛起的疼痛,让他想起了自己幼年的时光。

    在他还小时,他被母亲养在偏院。母亲经常说着甜蜜的话语,温柔地用小刀划开他的手臂,用他的血来为他哥哥治病。事后,母亲会命下人为他包扎,还会赏赐给他甜甜的冰糖果子。他虽没有从见过哥哥,心里却很喜欢哥哥,因为有哥哥的存在,他得到了可以永远珍藏在心底的爱,他盼望哥哥早日好起来。

    没多久,母亲说他哥哥的病好了,他没用了。

    母亲和哥哥不知所踪,他才明白自己被丢弃了。年幼的他只能在妖界游荡,靠乞讨求得吃食。

    一次,他被妖族的暗罗堂看上,被他师傅当成了好苗子抓走,从此他在暗罗堂经受严酷的训练,成为了一名杀手。

    再后来,他执行任务失败,被不知名的人封了妖力囚在此地。

    直到这里搬来了新人家,他终于在某天被林府的人发现。对他而言,重见光明之日又立刻跌入了另一个深渊。道士让他和此人结契,他被赐了束乙之名,还被困在此处饱受折磨。

    他,本有自己的名字的……他,还有任务未完。

    凡人与妖结契带来的反噬让林墨痛苦难消,而束乙又何尝不是!

    林墨划伤了束乙仍不解恨,他凑上前去,用刀背拨开束乙脸上因汗而黏腻在一起的头发,看着他露出的脸,林墨泛起的笑意不达眼底,他用刀尖轻划起了束乙的脸颊,说道:“束乙,你何时张口说说话呢,你是妖,告诉我,你一定知道解了这契约的办法,对不对?”

    要不是主仆契约有规定,主人杀掉妖仆会承受噬心之痛,若是修行之人还好,无非是掉一个境界,对于林墨这等凡人来说,那便是要他的命。父亲不会同意给他解契,他只能自己找法子解掉这契约。待契约一解,他一定要杀掉这妖以泄心头之恨!

    他一把划开捆住束乙的绳子,束乙瘫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似乎在瑟瑟发抖。

    “你不说,那我便打到你说!”

    林墨不怕束乙反抗他,因为他知道这妖契对他唯一的好处便是妖仆不得伤害主人。

    他转头取了一旁的鞭子,朝伏在地上的束乙狠狠地抽打起来。

    束乙似乎忍受不住疼痛,终于启唇,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哦?你终于说话了?”

    林墨耐着脾气凑上前去,只见束乙艰难张口,那音调粗涩嘶哑,当真是难听。

    束乙从小可以说长在暗罗堂,那里地处偏僻,他没接触过什么人,他也不会说中原的调子,只得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公,公子恕罪,那契约我从不曾见过,暂时不知如何解开。但,只请公子知悉,如果能见到符纸的样子,我或有把握一试。”

    林墨听完面色一喜,冲着束乙低语,“我会寻机会去我哥哥那儿探听下落。”

    “至于你——”林墨抓起他的领口,威胁道:“你最好别骗我!”

    “下奴不敢,没有了妖力,生死之权都在公子手中,怎敢骗您。”束乙清水似的眼眸似在证明他的话没有作假。

    见这妖侍语气卑微,还吓得不轻,林墨十分满意,摆手放他出去。

    “慢着,本公子听你声音实在刺耳,语调也甚为古怪,就命你去府外的屋瓦下接水吧,需得站满三天三夜,再将每次接满的雨水全喝下去,然后来向我交差!”

    “是。” 束乙伏了伏身子,领了命令踉跄着走出去了。

    束乙顺着台阶从地下暗室走上来,听得雨声越来越大,只消站在雨里一会,便淋得浑身湿透。

    林墨的故意刁难没让束乙真正难堪,相反,水对他的妖身有益,这样的环境有助于他身体的恢复。

    至于刚才在暗牢里对林墨低声下气,束乙也没觉得受到折辱,毕竟从暗罗堂走出来,他早已被磨平了棱角,更没什么羞耻心。名声和气节救不了他的命,能屈能伸却可以让他活下来。

    束乙抱着一破旧瓦罐朝府外走去,府里的下人们见他满身鞭痕,衣不蔽体的,手腕处流着红红的液体,还像傻了一般地在雨里慢行,只当他是被林小公子打傻了。

    下人们都觉得他晦气,如果被瞧见了和他有接触,免不了触怒林公子,导致自己也挨一顿罚。此刻,在看到束乙挨罚后被放了出来,下人们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小厮二乙正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便看到了束乙失魂落魄地淋雨的模样,他在一旁呆住,正有些不是滋味,耳边便传来了林公子的声音。

    “这不是早上划船的那个谁吗,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林公子探究的语气,二乙吓得连忙跪下:“小的名唤二乙,还请公子吩咐。”

    二乙忍不住腹诽,二公子还是记住他了,被二公子盯上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在心里为自己点上了一炷香。

    “二乙,好名字。本公子觉得今早吟诵的诗甚妙,大哥文采甚佳,不如去大哥处讨教一番。你,且为本公子撑伞,随我一同前往。”

    “小的领命!” 二乙默默捏了把汗,连忙随二公子去了。

    林府外的小巷子里,束乙站立雨中,举着瓦罐开始接从屋檐滴下的雨水。他的手腕被划破了,伤口深可见骨,一个不稳,瓦罐差点从他手中滑落。

    他一边举着瓦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上次执行任务时,眼看就要得手,却被隐藏了气息的仙门中人偷袭成功,导致他受了重伤,任务失败,还被封了妖力导致无法与暗罗堂的人联系。

    他被锁在暗室里昏天黑地的,他也记不清多久了,约莫着有两三年了吧。

    他在暗罗堂执行的任务都是和妖族事务有关,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仙人。那人为什么插手自己的行动,还封了他妖力却不杀他,究竟意欲何为?

    束乙想不通,眼前只等自己寻机会解了契约,成功脱身后再回暗罗堂想办法恢复妖力了。

    至于如何解开主仆契约,束乙早已拿定了办法。

    “林公子,法子我当然有,那便是借刀杀了你。契约自然就解了。”

    束乙说着妖族的语言,面上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之前他寻不到借机杀人的机会,可眼下,机会来了。

    雨水中,他嗅到了一丝妖兽的气息。

    那就让这只妖兽满足林公子您解契的愿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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