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寒苒一直在思考司瑶对她说的这件事情。
勇气？
她的身体里究竟还有没有这股力量，支撑她最后一次为爱疯狂？
寒苒边低头思量边往前走，一不留神撞到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人。
“对不起。”寒苒连忙道歉。
被她撞到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声色和缓地开口：“寒小姐。”
就在这一瞬，寒苒呆住了。
竟然是——她！
面前的女人保养得宜，年纪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左右，一身名牌套装，乌黑的长发优雅的挽在脑后。她的长相并不算绝美，但气质优雅出众。
寒苒立即认出她。她是九十年代曾风靡一时的华流天后陈方莹，当年她风华绝代，才情与风姿倾倒一代人。寒苒记得已经过世的母亲也曾是她的歌迷，常在家中听到母亲哼唱陈方莹的歌曲。
寒苒又惊又喜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而对方也眼波温和地看着她。寒苒不知道，其实她们早在这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周家出了一桩大事，周父正在南美谈合作案，她是周家的续弦便替夫家先行赶来。她风尘仆仆赶到，坐在车里还未下来，隔着车窗遥遥望见周辰川温柔地牵着这个漂亮女孩的手，脸上存着鲜有的笑意，一步一步走进居住的公寓里。
那年，陈方莹三十八岁。
寒苒，十八岁。
***
“寒小姐，你还好吗？”
寒苒正兀自惊愕中，陡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回过神眨眨眼睛惊诧又有些不确信地问：“您怎么知道我姓寒？”
陈方莹温和地笑着，伸出手：“你好，寒小姐，我是周辰川的继母。”
周辰川的……继母！
这是寒苒第一次听闻周辰川家里的事情。
她头脑发懵，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伸手与她握了握手，之后迷迷糊糊跟陈方莹一起走进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点了两杯卡布其诺，服务员送上来，随碟又附赠了两片手工小曲奇。
寒苒握着咖啡杯，有些惊奇又有些拘谨地端坐着。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陈方莹，心里有说不出的好奇。
“这家咖啡馆烤的曲奇饼干口感不错，寒小姐不尝尝看？”陈方莹微笑着说。
“您特意请我来这里喝咖啡，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讲。”寒苒摸不准对方的来意，话刚出口后她又懊悔起来。她会不会问得太直接？又或许陈方莹早已知道她和周辰川之间的关系，她和齐颂母亲一样想劝自己离开她的儿子？
“寒小姐，请你不要离开辰川。”
“啊？”
陈方莹的话语出乎意料，寒苒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仿佛她说的话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世纪疑团，而寒苒一头雾水没有能力去破解，只能等待她将答案慢慢解开。
可陈方莹并没有立即解答这个疑问，反而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
“寒小姐，你爱辰川吗？”她说话的语速缓慢，声音优美的令人无法设防。
“我……”寒苒垂下眼眸，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因为他孤冷坚硬的脾气离开他，好吗？辰川他真的很可怜，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他总是习惯性藏起自己的情感，只让外人觉得他生性凉薄难以接近。”陈方莹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着微光。
寒苒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
“您说错了，不是我要离开他，而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我留在他身边。”
“唉，辰川他嘴上说的话总是这样冰冷，把话说得生硬好像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可受伤的却是他自己。寒小姐，请你不要跟他计较。”
陈方莹的声音仍像多年前唱歌一般，软软糯糯，让人心醉。寒苒听着听着，脑袋有点迷糊起来，她茫茫然地看着她，渐渐忘记回答。
“辰川他是一个心性善良的哥哥，从小就把所有东西让给弟弟。”
“弟……弟弟？您是说周辰川有个弟弟？”
陈方莹点了点头：“对，亲弟弟。他叫周慕江，他们是一对双生子。辰川和慕江的母亲在生下他们后身体一直孱弱，在他们出生一年后就过世了。”
“您为什么突然对我提起周辰川的弟弟？”寒苒心口一紧，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陈方莹要对她说出的真相，也许是她从未假设过，无法承受的打击。
“寒小姐，这一次我专程来这里找你，就是受了慕江的委托。他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他说你看完这样东西，就会明白一切。”
“周慕江他认识我？”寒苒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不止认识，慕江他对你的记忆很深，几乎占据了他最后的生命。”
“您的话……意思是？”寒苒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慕江在一个月前走了，因为家族的遗传病。慕江发病的时候只有十九岁，一开始是单侧的听力受损。”
寒苒惊得浑身一粟，莫名地红了眼眶。
寒苒骤然回想起那段已然蒙尘的遥远记忆……
那一年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周辰川庆贺生日，她为他弹奏钢琴且唱了一首歌，可如今想来当时的人竟然是周慕江，他每每与她近身说话时似乎总是习惯性侧着身子，双眸望着她的脸。也许那时候他的听力已经受损，只能依靠单侧的耳朵和仔细辨认她说话时的嘴型，才能听懂她的每句话。他为了听她说话，一定很费力。
陈方莹知道任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一时间无所适从。她只是陈述，并不期待寒苒的回应。
陈方莹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枚白色U盘放到寒苒面前：“这是慕江两年前入院的时候，在房间里自己录制的，里面是他想对你说的话。寒小姐，请你好好地保管这个U盘，对慕江而言，这很重要。”
寒苒接过白色U盘放在手心上，失神地看着。
“我虽然不是辰川和慕江的生母，可从他们还在牙牙学语时我便陪在他们身边，我希望他们都能幸福。慕江的离世，对辰川打击很大，他心中始终有一道坎过不去，毕竟当年是慕江先认识你，而他因为慕江的拜托才接近你，直到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周辰川他……”寒苒不知所措，茫然无措地望着陈方莹。
“寒小姐，能再给辰川一次机会吗？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他宁可压抑自己的情感，什么都不解释，宁可你误会是他绝情抛弃你。”
寒苒眼神中满是忧伤：“我和他真的还有机会吗？我真的努力了很久，努力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瓜，痴痴等了他七年，终于等到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又再一次被他舍弃。周辰川如果真的爱我，他不会舍得我伤心……我想，他是不爱我的。”
“寒小姐你可能是他唯一的情不自禁。也许在了解所有真相后，你会明白辰川他有多爱你。”陈方莹柔和的眼波中充满期盼与鼓励的神采。
寒苒注视着陈方莹的眼眸，心中满是不确定。
他一直爱着她？如果是这样，周辰川离开前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样绝，决绝到不留任何寰转余地？可他的继母陈方莹却那样肯定地对她说周辰川一直一直深爱着她？真相究竟是什么？谁的话才是真实？
寒苒的心情混乱，内心仿佛有两股极大的力量正在相互拉扯较量，谁也不肯松开手让她好受。她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不由地皱起眉头，疲惫至极地叹了口气。
陈方莹轻声开口：“曾经有人跟我说，叹气会让幸福溜走。我开始不相信，工作不顺时叹气，心情不好时也叹气，直到有一天我被报纸爆出早期给杂志拍摄的大尺度照片，一夜之间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当时我整个人只觉得天崩地裂，无法承受那样大的舆论压力，但幸好我遇见了我现在的先生，也就是周辰川的父亲。他为我买下那些照片和底片，压住那些肆意捏造的假新闻。最后我选择退隐，嫁给了他。”
寒苒不解地看着陈方莹：“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希望你能明白，真相有时藏匿在迷雾之后，有时我们需要看的是那个人做了什么，而非他口中说了什么。如果你确定你的心仍牵挂着他，仍爱着他，为何要轻易地放开手呢？”
陈方莹的话言犹在耳，寒苒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那杯冷却的咖啡，渐渐失了神。
陈方莹将一张一个月后飞往多伦多的机票和一张写着英文地址的字条递到她的手边，安静地离开咖啡馆。
***
回到家寒苒放下包没有换衣服，直接把搁在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读取那枚U盘里保存的内容。
U盘文件夹中存放着一个视频文件，寒苒点开播放器，按下开始键的一瞬，忽然停住动作，盯着屏幕犹豫了一阵。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再次点击播放这段时长六分零五秒的视频。
画面里出现一张几乎与周辰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周慕江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灰色高领厚毛衣，体型瘦削，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虚弱，却在对着屏幕前的寒苒微笑。
“你好，寒苒。是我，还认得我吗？”周慕江停顿一下，艰难地露出微笑，眼神里分明有曾经璀璨的光亮在闪动，“对不起，之前刚认识时跟你开了个小玩笑。我是周慕江，周辰川是我哥哥的名字。我们是双胞胎，我想这会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继续弯了弯唇角，还是在笑。
视频里的他正在努力微笑着，坐在电脑前的寒苒却忍不住哭了。她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周慕江闭了闭双眼，停顿了几秒钟，看起来像是在做深呼吸，“其实我们在火车上相遇那次，原本我不是坐在你身旁的乘客。那天我去餐车经过你的车厢，忽然在这么多人中看见你，你很漂亮眼睛又黑又明亮，可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在流泪。那一刻，我莫名地心动了。我趁你身旁的乘客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跟他换了车票。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你一路都望着窗外默默流泪，你没有转过头，而我一直悄悄地偷看你。”
周慕江释然地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般欢喜地笑起来，眼角眉梢全是浓浓的笑意。
周慕江的确跟周辰川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又不太一样，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谁。他们笑起来的样子不一样。周辰川沉静内敛，总不太露出笑意；周慕江却爱笑，笑起来时仿佛自带光晕能让周遭氛围明媚。他很像小太阳。可这一切，寒苒都没有有机会告诉周慕江了。
“寒苒，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不能继续守着你，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了。”周慕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方向，“不过幸好的是，我没有跟你表白，不会害你空欢喜一场。”他笑着笑着，微笑的脸庞露出一丝失落。他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平复内心的动荡，他再度缓缓抬眸看向镜头，“苒苒，我能这样叫你吗？我知道哥哥喜欢上你，这样也好，他是健康的，有一个健康可靠深爱着你的人，往后可以陪伴在你身旁，我离开了也不会有担忧。我想我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应该能上天，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你。苒苒，要幸福啊。”
视频的最后，周慕江跟她挥了挥手，画面定格在他苍白却温暖的笑脸上。
勇气？
她的身体里究竟还有没有这股力量，支撑她最后一次为爱疯狂？
寒苒边低头思量边往前走，一不留神撞到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人。
“对不起。”寒苒连忙道歉。
被她撞到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声色和缓地开口：“寒小姐。”
就在这一瞬，寒苒呆住了。
竟然是——她！
面前的女人保养得宜，年纪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左右，一身名牌套装，乌黑的长发优雅的挽在脑后。她的长相并不算绝美，但气质优雅出众。
寒苒立即认出她。她是九十年代曾风靡一时的华流天后陈方莹，当年她风华绝代，才情与风姿倾倒一代人。寒苒记得已经过世的母亲也曾是她的歌迷，常在家中听到母亲哼唱陈方莹的歌曲。
寒苒又惊又喜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而对方也眼波温和地看着她。寒苒不知道，其实她们早在这之前就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周家出了一桩大事，周父正在南美谈合作案，她是周家的续弦便替夫家先行赶来。她风尘仆仆赶到，坐在车里还未下来，隔着车窗遥遥望见周辰川温柔地牵着这个漂亮女孩的手，脸上存着鲜有的笑意，一步一步走进居住的公寓里。
那年，陈方莹三十八岁。
寒苒，十八岁。
***
“寒小姐，你还好吗？”
寒苒正兀自惊愕中，陡然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回过神眨眨眼睛惊诧又有些不确信地问：“您怎么知道我姓寒？”
陈方莹温和地笑着，伸出手：“你好，寒小姐，我是周辰川的继母。”
周辰川的……继母！
这是寒苒第一次听闻周辰川家里的事情。
她头脑发懵，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伸手与她握了握手，之后迷迷糊糊跟陈方莹一起走进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点了两杯卡布其诺，服务员送上来，随碟又附赠了两片手工小曲奇。
寒苒握着咖啡杯，有些惊奇又有些拘谨地端坐着。她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陈方莹，心里有说不出的好奇。
“这家咖啡馆烤的曲奇饼干口感不错，寒小姐不尝尝看？”陈方莹微笑着说。
“您特意请我来这里喝咖啡，应该是有话想对我讲。”寒苒摸不准对方的来意，话刚出口后她又懊悔起来。她会不会问得太直接？又或许陈方莹早已知道她和周辰川之间的关系，她和齐颂母亲一样想劝自己离开她的儿子？
“寒小姐，请你不要离开辰川。”
“啊？”
陈方莹的话语出乎意料，寒苒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仿佛她说的话是一个令人费解的世纪疑团，而寒苒一头雾水没有能力去破解，只能等待她将答案慢慢解开。
可陈方莹并没有立即解答这个疑问，反而继续抛出第二个问题。
“寒小姐，你爱辰川吗？”她说话的语速缓慢，声音优美的令人无法设防。
“我……”寒苒垂下眼眸，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因为他孤冷坚硬的脾气离开他，好吗？辰川他真的很可怜，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他总是习惯性藏起自己的情感，只让外人觉得他生性凉薄难以接近。”陈方莹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着微光。
寒苒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
“您说错了，不是我要离开他，而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我留在他身边。”
“唉，辰川他嘴上说的话总是这样冰冷，把话说得生硬好像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可受伤的却是他自己。寒小姐，请你不要跟他计较。”
陈方莹的声音仍像多年前唱歌一般，软软糯糯，让人心醉。寒苒听着听着，脑袋有点迷糊起来，她茫茫然地看着她，渐渐忘记回答。
“辰川他是一个心性善良的哥哥，从小就把所有东西让给弟弟。”
“弟……弟弟？您是说周辰川有个弟弟？”
陈方莹点了点头：“对，亲弟弟。他叫周慕江，他们是一对双生子。辰川和慕江的母亲在生下他们后身体一直孱弱，在他们出生一年后就过世了。”
“您为什么突然对我提起周辰川的弟弟？”寒苒心口一紧，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陈方莹要对她说出的真相，也许是她从未假设过，无法承受的打击。
“寒小姐，这一次我专程来这里找你，就是受了慕江的委托。他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他说你看完这样东西，就会明白一切。”
“周慕江他认识我？”寒苒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不止认识，慕江他对你的记忆很深，几乎占据了他最后的生命。”
“您的话……意思是？”寒苒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慕江在一个月前走了，因为家族的遗传病。慕江发病的时候只有十九岁，一开始是单侧的听力受损。”
寒苒惊得浑身一粟，莫名地红了眼眶。
寒苒骤然回想起那段已然蒙尘的遥远记忆……
那一年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周辰川庆贺生日，她为他弹奏钢琴且唱了一首歌，可如今想来当时的人竟然是周慕江，他每每与她近身说话时似乎总是习惯性侧着身子，双眸望着她的脸。也许那时候他的听力已经受损，只能依靠单侧的耳朵和仔细辨认她说话时的嘴型，才能听懂她的每句话。他为了听她说话，一定很费力。
陈方莹知道任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会一时间无所适从。她只是陈述，并不期待寒苒的回应。
陈方莹从她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枚白色U盘放到寒苒面前：“这是慕江两年前入院的时候，在房间里自己录制的，里面是他想对你说的话。寒小姐，请你好好地保管这个U盘，对慕江而言，这很重要。”
寒苒接过白色U盘放在手心上，失神地看着。
“我虽然不是辰川和慕江的生母，可从他们还在牙牙学语时我便陪在他们身边，我希望他们都能幸福。慕江的离世，对辰川打击很大，他心中始终有一道坎过不去，毕竟当年是慕江先认识你，而他因为慕江的拜托才接近你，直到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你。”
“周辰川他……”寒苒不知所措，茫然无措地望着陈方莹。
“寒小姐，能再给辰川一次机会吗？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他宁可压抑自己的情感，什么都不解释，宁可你误会是他绝情抛弃你。”
寒苒眼神中满是忧伤：“我和他真的还有机会吗？我真的努力了很久，努力到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傻瓜，痴痴等了他七年，终于等到他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又再一次被他舍弃。周辰川如果真的爱我，他不会舍得我伤心……我想，他是不爱我的。”
“寒小姐你可能是他唯一的情不自禁。也许在了解所有真相后，你会明白辰川他有多爱你。”陈方莹柔和的眼波中充满期盼与鼓励的神采。
寒苒注视着陈方莹的眼眸，心中满是不确定。
他一直爱着她？如果是这样，周辰川离开前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样绝，决绝到不留任何寰转余地？可他的继母陈方莹却那样肯定地对她说周辰川一直一直深爱着她？真相究竟是什么？谁的话才是真实？
寒苒的心情混乱，内心仿佛有两股极大的力量正在相互拉扯较量，谁也不肯松开手让她好受。她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不由地皱起眉头，疲惫至极地叹了口气。
陈方莹轻声开口：“曾经有人跟我说，叹气会让幸福溜走。我开始不相信，工作不顺时叹气，心情不好时也叹气，直到有一天我被报纸爆出早期给杂志拍摄的大尺度照片，一夜之间负面新闻铺天盖地。当时我整个人只觉得天崩地裂，无法承受那样大的舆论压力，但幸好我遇见了我现在的先生，也就是周辰川的父亲。他为我买下那些照片和底片，压住那些肆意捏造的假新闻。最后我选择退隐，嫁给了他。”
寒苒不解地看着陈方莹：“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希望你能明白，真相有时藏匿在迷雾之后，有时我们需要看的是那个人做了什么，而非他口中说了什么。如果你确定你的心仍牵挂着他，仍爱着他，为何要轻易地放开手呢？”
陈方莹的话言犹在耳，寒苒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那杯冷却的咖啡，渐渐失了神。
陈方莹将一张一个月后飞往多伦多的机票和一张写着英文地址的字条递到她的手边，安静地离开咖啡馆。
***
回到家寒苒放下包没有换衣服，直接把搁在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读取那枚U盘里保存的内容。
U盘文件夹中存放着一个视频文件，寒苒点开播放器，按下开始键的一瞬，忽然停住动作，盯着屏幕犹豫了一阵。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再次点击播放这段时长六分零五秒的视频。
画面里出现一张几乎与周辰川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周慕江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灰色高领厚毛衣，体型瘦削，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虚弱，却在对着屏幕前的寒苒微笑。
“你好，寒苒。是我，还认得我吗？”周慕江停顿一下，艰难地露出微笑，眼神里分明有曾经璀璨的光亮在闪动，“对不起，之前刚认识时跟你开了个小玩笑。我是周慕江，周辰川是我哥哥的名字。我们是双胞胎，我想这会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继续弯了弯唇角，还是在笑。
视频里的他正在努力微笑着，坐在电脑前的寒苒却忍不住哭了。她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周慕江闭了闭双眼，停顿了几秒钟，看起来像是在做深呼吸，“其实我们在火车上相遇那次，原本我不是坐在你身旁的乘客。那天我去餐车经过你的车厢，忽然在这么多人中看见你，你很漂亮眼睛又黑又明亮，可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在流泪。那一刻，我莫名地心动了。我趁你身旁的乘客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跟他换了车票。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因为你一路都望着窗外默默流泪，你没有转过头，而我一直悄悄地偷看你。”
周慕江释然地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般欢喜地笑起来，眼角眉梢全是浓浓的笑意。
周慕江的确跟周辰川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们又不太一样，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谁。他们笑起来的样子不一样。周辰川沉静内敛，总不太露出笑意；周慕江却爱笑，笑起来时仿佛自带光晕能让周遭氛围明媚。他很像小太阳。可这一切，寒苒都没有有机会告诉周慕江了。
“寒苒，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可是……不能继续守着你，我要先去另一个地方了。”周慕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方向，“不过幸好的是，我没有跟你表白，不会害你空欢喜一场。”他笑着笑着，微笑的脸庞露出一丝失落。他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平复内心的动荡，他再度缓缓抬眸看向镜头，“苒苒，我能这样叫你吗？我知道哥哥喜欢上你，这样也好，他是健康的，有一个健康可靠深爱着你的人，往后可以陪伴在你身旁，我离开了也不会有担忧。我想我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应该能上天，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你。苒苒，要幸福啊。”
视频的最后，周慕江跟她挥了挥手，画面定格在他苍白却温暖的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