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苒蹲下来轻轻摇了摇周辰川的手臂。他昏睡中眉头紧蹙,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周辰川?你醒一醒,不能在这里睡死。周辰川?”

    没有任何回应,寒苒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

    四下静的骇人,寒苒伸手又拍了几下他的脸颊,仍旧一点反应都没有。寒苒彻底慌了神,这种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她身边又没任何药物,更没有通讯设备向外界求援。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周辰川病倒了……

    该怎么办?

    寒苒头脑一片空白,甚至觉得死神正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明确的方向,连唯一能够带给她希望的周辰川都因高烧昏睡不醒……所有一切的未知数,像是一张细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笼罩住寒苒所有的思绪。

    寒苒饿的近乎虚脱,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跪坐在周辰川身旁,双臂抱住他的身体,只有真真切切拥抱着他,才能让她稍许感觉到些许镇定的力量。

    “冷静点,寒苒,你必须冷静下来……一定能想到办法离开这片丛林……”寒苒闭上双眼,努力稳定心绪,让大脑恢复理性思考。

    “水……”就在这时,周辰川模模糊糊地轻哼了一声。

    “周辰川,你想喝水?”寒苒听见周辰川的声音,立即睁开眼低眸去看怀中搂着的人。只见周辰川微蹙眉宇,高烧令他虚弱不堪。周辰川有转醒的可能性,笼罩着寒苒的灰暗世界顿时敞亮起来,她眼底亮起希望。

    “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水!”寒苒立刻站起身跑出山洞。

    昨天周辰川为她打水的那条小河,离山洞有一段距离。寒苒站在山坡上向下眺望,看见流动的河水,她不管地上是不是湿滑泥泞,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脚下打滑摔倒了两三次,身上弄得狼狈不堪,她爬起来继续朝小河边走去。

    寒苒顾不上洗脸,或把身上的泥巴清洗干净。她学着昨天周辰川替她打水的样子,在河滩边的树木上摘了一片宽阔的树叶卷起来往河水里舀了些清水,又原路返回山洞。

    “周辰川,你醒醒,我给你打了水,快起来喝一点。”

    寒苒蹲在周辰川身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喂进他嘴里,可睡梦中周辰川依旧保持一贯的警惕性,紧闭牙关。

    “你张开嘴喝点水啊,你现在高烧,我们没有药品,多喝点水说不定能降温早点退烧。”

    寒苒耐着性子轻声反复地哄他张开嘴,昏睡中的周辰川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周辰川缓慢地苏醒,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他脸色苍白,连眼神都变得虚弱无力。

    “周辰川,你终于醒了!”只是一丁点的变化,寒苒激动地红了眼眶。

    看见周辰川昏昏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寒苒吸了吸鼻子收起情绪,赶忙扶起他喂他喝水。

    周辰川就着寒苒的手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清水入喉,他的神智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

    周辰川张了张口,声音微弱:“苒苒,别哭。”

    寒苒满心全是担忧周辰川的身体状况,后知后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才发觉自己在毫无察觉的时候无助的落泪。

    寒苒擦掉眼泪,摇摇头:“我不哭。周辰川,你还好吗?你发高烧了,身体是不是很难受?”

    “头痛,浑身骨头痛。”周辰川勉强撑起精神,吐字缓慢无力。看到寒苒眼眶通红,脸上满是慌乱与担忧的神色,他费劲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安慰道,“我没事,再休息一下,就可以起身继续赶路。”

    “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寒苒抬手擦眼泪,可眼泪却啪嗒啪嗒掉落。

    明明是艰苦恶劣到无以复加的境况,却因为周辰川的苏醒,寒苒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再休息一会儿,不要勉强自己。”

    “嗯,我再睡一会儿,等我好一些就出发。”

    周辰川实在没有力气起身,他背靠在坚硬的岩石上,又合眼休息了好一阵子。

    寒苒不敢闭眼,紧挨着坐在他身边,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状况。

    周辰川脸色越来越苍白,惨白如纸,唇色却变得鲜红如血,这些都是高烧加剧的表征。

    不知是梦见什么他身体微微地抽搐了几下,寒苒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他:“周辰川?你别吓我,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周辰川身上冷汗涔涔,听到寒苒的声音,他勉强睁开眼:“别怕,我没事。”在病中他第一时间牵挂想要安慰的仍是她。

    寒苒握住他的手:“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不害怕。”

    她从来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女生,从前直到现在一直都是。可周辰川就是她的安全感,只有握着他的手,待在他身边,才能让她感到安定平静。

    休息了一阵,周辰川的精神似乎好转一些。他动了动身子,费力地用手臂撑起自己坐直,背靠在岩壁上。他垂眸看了眼昨晚放在地上的野果子。他捡起一个,递给寒苒。

    “昨晚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胃会痛的。野果子虽然不好吃,但能提供糖分。你现在的身体需要它,吃一个吧。”

    昨晚摘得野果子一个没动,寒苒昨夜没有进食,周辰川也陪着她挨饿。他的付出从来都是静默无声,安静的甚至让寒苒误会他根本不曾在乎她。

    寒苒接过他递来的野果,又转眸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几个。她把果子全都捡起来,起身道:“我拿去河边洗干净,回来和你一起吃。”

    “走慢点,别再摔跤。”周辰川的目光落在寒苒的身上,她的衣服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泥泞污渍。周辰川心疼她,可目前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撑他起身做更多事。周辰川很清楚,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长时间缺失食物的饥饿会拖垮他们的身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丛林。

    寒苒捧着几颗野果子走出山洞又踏上那条泥泞的路,走到小河边洗干净果子后抱回山洞里。在她的坚持下,周辰川也吃了一个果子,剩余的周辰川让她全部吃完。

    寒苒的胃早就饿得没知觉,忽然进食了一些生冷水果,胃开始不安地绞痛起来。情况已经足够糟糕,她不愿周辰川在为她担心,咬着牙强忍疼痛。

    “我感觉好一点了。”周辰川明明头痛欲裂,却勉强自己扶着岩壁慢慢站起身。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额角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扶着你走。”

    “嗯。”

    寒苒一只手搀住周辰川的手臂,另一支手扶在他的腰上,把自己变成他的拐杖。

    “我好多了,苒苒。”看出她的担心,周辰川特意微微笑了笑安慰她。

    隔着两层衣服,寒苒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滚烫,这种状况怎么可能没事?

    寒苒始终低着头,不敢抬眸对视他的目光,怕自己忍不住流泪。

    ***

    走出山洞后,他们沿着河流向东行进。

    地势向下开始变得平坦一些,前行的路稍稍好走了一些,可是周辰川的身体状态明显越来越差,面色苍白的吓人,步伐变得越加沉重费力。周辰川疲乏至极,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坚持往前走。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出现畏寒症状,虽然他一直克制忍耐,但身体却止不住地打寒噤。

    寒苒担心周辰川再这样继续高烧下去,会转为严重的肺炎。可眼下他们身处原始密林,根本没有基础医疗救治条件。

    寒苒不敢多说,也不敢露出担心害怕的神情,她不愿意让周辰川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心照顾自己。她沉默忍耐着绝望的情绪,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跟周辰川说话,不让他昏睡过去。

    他们走走停停,寒苒不断去周围寻找水源,亲手喂周辰川喝水。他们身边没有药物,唯一能找到的只有水源,她将退烧的一丁点希望全部寄托这点清水上。

    寒苒发觉周辰川走着走着眼皮又沉重地快要合上,她赶紧推醒他:“周辰川,不要睡,我好像听到前面有动静。”

    “有人吗?”

    寒苒转头四顾,仔细分辨动静。

    “前面好像有人!”寒苒惊喜地伸手指向前方。

    周辰川只觉得身体沉重的快要拖不动脚步,高烧让他的肺部压力加剧,加上一直在丛林行走运动过量,他已经彻底虚脱无力,只能勉强“嗯”了一声。

    “我去求救,周辰川你在这里等我。”

    寒苒怕那个人走掉,让周辰川先靠在一棵没有倒刺的大树树背上,自己加快脚步追上去。

    寒苒往前追了一小段路果然看见一个干瘦的男人背影,她连忙边跑边用缅语高声呼喊。

    “大叔!救救我们!”

    走在前面的男人听到喊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是一个背着背篓上山打草寻药的当地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矮小精瘦,蜜色皮肤。

    听见寒苒会说缅语,但穿着打扮又不像本地人,大叔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情?你们怎么会一大早在林子里不怕危险吗?”

    寒苒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我们迷路了。我的伙伴发高烧,我们急着下山去最近的镇子求医。”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周辰川。

    “高烧?什么症状?”大叔问。

    “发冷发热,意识不清楚。”

    大叔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三两步走到周辰川身旁察看他的情况,过了会儿叹了口气露出担忧的表情。

    大叔转头看向寒苒:“我们这里有疟疾疫情,你的朋友怕是染上疟疾,快快送医院去,晚点怕是治不好。”

    周辰川听不懂缅语,他意识昏沉地睁开眼,低声费力地开口:“帮我问他,这里是哪儿?”

    寒苒赶忙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叔听。

    大叔回答:“果敢。”

    “周辰川,这里是果敢。大叔说这里有疟疾。我们要快点下山,我必须送你去医院!”寒苒焦急万分,疟疾得不到及时医治是会要人命的。

    大叔看见寒苒手上握着的白色瓷瓶,问她拿过来看,拔开木塞子掏了一点里面的深绿色膏体,在指尖捻开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咦?这个是治百虫毒,伤风感冒的草药膏,给你的朋友涂一点,他会舒服很多。”

    没想到之前那个绑架寒苒的黑瘦男人,给他们留下的这个瓷瓶里竟然装着当地的草药膏。

    寒苒立刻按照大叔的指示,给周辰川的手肘内侧、脖颈后侧、胸口等地方涂抹上药膏。

    “周辰川,你觉得舒服一点没有?”

    “嗯,呼吸顺畅一些。”药膏涂抹的地方持续发热发烫,其实并不舒服,甚至有些灼烫感。但为了不让寒苒更担忧,周辰川选择安慰她。

    寒苒当下身无分文,她别无他法,转头恳求大叔:“大叔,您能帮帮我们吗?我的朋友现在这种状况,很难自己下山去。您能帮我一起送他下山吗?拜托您了!”

    “这里下山去要好多路,我背他下去。姑娘,你在后面跟紧了,别走丢。”

    “谢谢您!”

    当地人脚力非凡,背着周辰川依旧能在丛林中健步如飞,寒苒跟在后头几乎一路小跑下山去。

    走到半山腰时,树丛渐疏,天光大亮。浅金色的光芒一束束从树桠间照射下来,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阵神圣的吟唱声。

    “我们日用的饮食,

    今日赐给我们,

    免我们的债,

    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

    救我们脱离凶恶,

    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

    从今直到永远……”吟唱的是圣经中的主祷文,这附近似乎有教堂。

    寒苒正在心中思忖,周辰川忽然睁开眼,低声问:“这里是果敢下属靠近老街市吗?”

    寒苒立刻把周辰川的话翻译给大叔听。

    大叔肯定地点点头。

    周辰川看向寒苒:“苒苒,请大叔送我们去教堂。”

    “教堂吗?”寒苒不解,但照旧把周辰川的话翻译给大叔。

    ***

    山脚下果真有座教堂,占地面积并不大,银色金属的十字架高高地耸立在房屋的顶端。远远望去,十字架在阳光下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寒苒跟在大叔和周辰川身后,一起走进教堂。推开两扇木质大门,里面的人正在做礼拜。五十平方左右的室内挤着老老少少几十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虔诚。

    牧师站在一侧,看见新进来的三个人,走过去询问。

    周辰川道:“苒苒,告诉牧师,我们需要借手机联络外面。”

    寒苒不解:“借手机?你要打电话给谁啊?我们现在应该去医院,教堂的牧师可能有车,我们请他们开车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院。周辰川,你现在需要尽快得到医治。”

    周辰川高烧不退,眼神却十分笃定:“有一个人他一定可以帮助我们脱困,希望他还留在缅北。”

    “好,我帮你翻译。”寒苒见他坚持的模样,她不再多问,转头把周辰川的话语翻译给牧师听。

    牧师立即答应,在前面引路从侧门出去后,带着他们来到教堂旁侧的一间小办公室里。

    牧师指着写字台上的电话机:“只有电话机,你们随便用。”牧师说完走出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他们。

    大叔小心翼翼地把周辰川放在办公室的一张椅子上,转头对寒苒道:“这里距离镇子不远,要去医院很方便。”

    周辰川勉强撑起精神,请这位背着自己下山的大叔暂且留在教堂等待一会儿。他从来不亏待任何人,这是周辰川做人的准则。

    周辰川告诉寒苒一个号码,让她代为拨通。经过几次转线,寒苒终于联络到周辰川口中那位朋友——关子扬。

    寒苒将电话听筒贴近周辰川耳边,只听周辰川嗓音嘶哑地开口对电话彼端那人说:“关,我需要你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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