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林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里满是疲惫，他嘴唇嗫喏着，偷偷看着梁希和老方。
梁希打量着这间房子，这房子布置简陋，味道难闻，房间里一共三张床，张万林的床是最破的，还处在靠门边的位置，足以见得他在这里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
梁希和老方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老方脱下大檐帽，扇了扇风，笑呵呵地说道：“你别紧张，我们过来是问一下林小霞的情况。”
张万林警惕又怯懦，他挠了挠布满红疙瘩的胳膊，问道：“她……她有什么好问的？”
老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林小霞用的什么绳子上吊的吗？”
张万林愣了愣，狐疑地看着老方，摇了摇头。
老方笑了笑：“是一根绿色尼龙绳。我听说商店里的人说，你最近在街上的店里买了绳子。”
“没有，”张万林矢口否认，“你……你搞错了，我没买过。”
“你确定没有吗？”梁希忍不住插嘴道，“对警察撒谎，后果很严重。”
张万林涨红了脸，他身子不自觉地扭了扭，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真的……没……没有。”
梁希故意试探：“可我看外面晾衣服的绳子跟林小霞上吊用的绳子一模一样。”
张万林一瞬间面如土色，他不停地挠着胳膊上红肿的疙瘩，腿也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
他激动地站起来，辩解道：“我……我是买了绳子，但我对天发誓，我没杀小霞，那绳子我是放在家里的，肯定是她自己拿走了，肯定是。”
“什么时候拿走的？”梁希追问。
张万林像是找到了摆脱嫌疑的希望，他认真思考了起来，过了几秒钟，他说：“应该……也许就是在前几天，我那天在家想捆东西就发现没绳子，还以为是她爸拿走了，没想到是她。”
看张万林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梁希觉得很气。这家伙，面对警察畏畏缩缩，对结发妻子却重拳出击，算什么男人。
“你打过她吗？”梁希换了个问题。
“我……”张万林哽住，他瞧了瞧梁希，像是在思考她这么问的含义。“她脑子不好使，要让她听话，肯定要打她的。”
“靠打就可以让她听话？”听到张万林这番无脑的说辞，梁希更加怒火中烧。
张万林愈发畏缩，他低眉顺眼地说道：“差不多吧，但我……我也是没办法，万一她出去惹事，我赔不起。”
“你……”梁希恨不得狠狠地踢这个男人一脚，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压下来怒火。她看了眼老方，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根烟，望着门外，丝毫没有要参与盘问的意思。
梁希只好再问：“你最近一次打她是什么时候？”
张万林露出为难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样子。
“赶紧说。”
“大前天，我想和她……和她……那个，她不愿意，咬了我的胳膊，我就掐了她脖子，打了她的胳膊，还有背。”
梁希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怒斥：“你是不是人啊？就因为她不愿意，你就打她？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吗？”
张万林听到这话，脸色从土色变红色，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他憋着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可过了几十秒钟，他都没说出口。
“你怎么不说了啊？”老方问。
张万林的头耷拉了下来，他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这种事说出来不是丢我们老张家的人吗？”
老方：“那还能比你杀人严重？”
张万林：“差……差不多吧。”
老方：“有屁快放！”
张万林沉默了几秒钟，才凄凄地说道：“我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她肚子里不是我的种……”
梁希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盯着张万林，他已经缩成一团，像是脊梁骨被人抽走了一样，软绵绵的靠在床上，眼里只有悲伤。
“你们应该去找他们，肯定都是他们干的，呜——”毫无预兆，张万林竟在梁希和老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梁希和老方面面相觑。
梁希刚刚被激起的愤怒又被这凄凉的哭声压了下去，她意识到事情远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林小霞死亡的背后，还有更多等待挖掘的真相。
“他们——是谁？”梁希恨恨地吐出四个字。
“街上那些小流氓，他们老是找我媳妇麻烦，你们去找他们，肯定是他们干的！”张万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这句话，随即就躺在床上蒙着头，再也不理会二人。
他这个囊样子，梁希看了都觉得滑稽。
从砖瓦房出来后，梁希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突然冒出来的小流氓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真如张万林所说，玷污了林小霞？
这件事可大了，她不能贸然下结论。
远处那两个工人还在偷偷地着看他们。
老方让梁希先去车里等着，他则往那两个工人的方向走去。
梁希昏头昏脑地上了车。
老方回来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等车子开出了山坳，老方才开口道：“我刚刚问过了，前天晚上，张万林一直在砂厂里，没出去过，他有不在场证据，所以林小霞的死可能不是他做的。”
梁希情绪沮丧，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方瞥了她一眼，又说：“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事，没功夫去找那些小青年了，你是要回派出所，还是……”
“我去找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老方想了想，说：“街上有家建辉游戏厅，你去那儿看看。那些小青年如果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号。”
梁希点头答应。
车子开到街道上后，梁希下了车，老方则开车往桥那头的方向去了。
梁希按照老方交代的路线往建辉游戏厅走，这是她第一次穿着制服在街头上晃荡，街上路过的乡亲看到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女人出现，都忍不住伸着脑袋看西洋景。
梁希懒得理会他们那种打探好奇的目光，她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路两旁的商店，这街道上的商店两只手都数得出来，卖化肥的，卖粮食的，还有卖鞭炮的等等。
走到月华商店门口，梁希情不自禁地往里看了一眼。
那个叫陈月华的矮个女人站在柜台后，她看到梁希的目光飘了过来，咧开嘴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梁希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算是跟这位老板娘打招呼。
“哎哟，我刚刚都没认出来，果然是你啊，”陈月华往外走了两步，“这一穿公安的衣服，人都不一样了，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梁希谨慎：“我随便走走。”
“该不会是去办案吧？”陈月华露出八卦的表情，她走了几步，离梁希更近了些，“曹所长可都说了，霞儿是自杀，你怎么还调查哩？”
梁希看着陈月华笑容可掬的模样，只觉得无奈，她说：“老板娘，你不觉得告状这种行为很不好吗？”
“这怎么能叫告状哦，”陈月华笑嘻嘻，“曹所长可是组建了咱们这里派出所的人，是我们这里的大恩人啊，你在这里做任何事，都绕不过他的眼睛。”
“是吗？”梁希拉长了语调。
“你不信就算了，”陈月华保持着微笑，“不过，你们这所长脾气臭得很，他啊，老爱跟他媳妇儿吵架，前段时间，他媳妇儿屁股一撅，带着孩子跑回老家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喝粥，真是造孽。”
“老板娘，”梁希对曹国安的私事毫无兴趣，更何况她觉得背后议论所长是非，很不合适。“你不觉得……这么说别人的家事不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陈月华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他的这点事，从街这头到街那头，大家都知道。”
梁希愣了愣，哭笑不得。
陈月华继续说：“我看你们这个曹所长在这里干不久了，迟早得回老家去……”
“老板娘，”梁希实在不想听了，便打断陈月华的话，岔开话题，“你知道建辉游戏厅那帮小青年吗？”
“小青年？”陈月华眨了眨眼睛，瞬即豁然一笑，“哎呦，那几个啊，他们那帮闲得没事干的孩子，成天在街上溜过来溜过去，也不知道溜个什么劲。”
梁希听到“孩子”两个字，倒是有一丝吃惊，她问：“他们多大了？”
“十七八的有，二十出头的也有。”
“哦。”也不算孩子，都是具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梁希想。
陈月华眼珠子骨碌一转，又低声问：“是不是他们几个惹事了？”
“不是，”梁希否认，“想了解一下这街上的情况，以便以后的工作。”
“哦，”陈月华似乎不太信梁希的说辞，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那是应该的，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我别的本事没有，这条街的情况还是熟悉的。”
梁希敷衍地笑了笑。临走前，她从月华商店里买了根冰棍，她一边吃冰棍一边往游戏厅的方向走。
“建辉游戏厅”的红色招牌很显眼，游戏厅前搭了个彩条布棚，棚下摆着张旧台球桌，有几个小青年正在嘻嘻哈哈地玩台球。
其中一个长发男看见穿警察制服的梁希过来，急忙冲其他人使眼色，那些小青年立即安静下来，他们互相眼神交流，最后齐刷刷地目光都落在梁希身上。
梁希感受到了这种注视，她在距离彩条棚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一打量着这几个人。
最左边举着球杆的，是刚刚使眼色的那个长头男，他一脸凶相，紧紧地捏着球杆，警惕地盯着梁希；另一个站在他旁边的，看起来年纪小些，身材偏瘦，他把球杆搭在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虚张声势；最右边站着一个矮个子，他穿着一双烂拖鞋，神情慵懒地打量着梁希。
最让梁希注意的是坐在角落里的皮肤黝黑的小平头，他双手抱在胸前，眉毛细长，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似平淡地在梁希身上扫来扫去。
梁希咬碎了嘴里的最后一口冰棍，才用一种职业的语气问道：“你们几个，认识林小霞吗？”
“谁啊？不认识。”长发男直摇头。
“一个精神病患者，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经常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你们没见过？”
“哦——”长发男加重了语气，“可能——见过。”
梁希蹙眉：“什么叫可能见过？”
“就是没注意啊，谁会在意一个精神病啊。”长发男的表情多少有些心虚，这让梁希更加怀疑了。
她追问道：“她死了，你们知道吗？”
几个男孩眼神流转，似乎是在试图传递某种信息。
长发男偷偷看了一眼坐着的小平头，挠了挠头发，说：“听说过，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说跟你们有关系，不用这么着急承认。”
长发男哑口无言。
“我想找你们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你们要是知道如实相告。”
“大姐！”矮个子着急插话，“我们哪儿知道她的情况，该不会又是她那个瘸子老公胡说八道，害你找错人了吧！”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吗？怎么知道她有个瘸子老公？”梁希质问。
矮个子也慌了神，他偷看了坐着的小平头一眼，梁希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这下她确定了，这个小平头才是他们这伙人的老大。
小平头懒懒散散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身材很结实，但身上没有太多痞气，反而有种憨厚感。
不过，外貌是会骗人的。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女警察？”小平头问。
“是。”梁希冷若冰霜，对着一帮小流氓实在没什么好客气的。
小平头缓缓往梁希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的身高和体型很有压迫感，梁希不禁捏紧了拳头。
小平头走到梁希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梁希一番，才缓缓伸出手，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秦洋，秦朝的秦，海洋的洋。”
梁希打量着这间房子，这房子布置简陋，味道难闻，房间里一共三张床，张万林的床是最破的，还处在靠门边的位置，足以见得他在这里的地位确实不怎么高。
梁希和老方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老方脱下大檐帽，扇了扇风，笑呵呵地说道：“你别紧张，我们过来是问一下林小霞的情况。”
张万林警惕又怯懦，他挠了挠布满红疙瘩的胳膊，问道：“她……她有什么好问的？”
老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林小霞用的什么绳子上吊的吗？”
张万林愣了愣，狐疑地看着老方，摇了摇头。
老方笑了笑：“是一根绿色尼龙绳。我听说商店里的人说，你最近在街上的店里买了绳子。”
“没有，”张万林矢口否认，“你……你搞错了，我没买过。”
“你确定没有吗？”梁希忍不住插嘴道，“对警察撒谎，后果很严重。”
张万林涨红了脸，他身子不自觉地扭了扭，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真的……没……没有。”
梁希故意试探：“可我看外面晾衣服的绳子跟林小霞上吊用的绳子一模一样。”
张万林一瞬间面如土色，他不停地挠着胳膊上红肿的疙瘩，腿也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
他激动地站起来，辩解道：“我……我是买了绳子，但我对天发誓，我没杀小霞，那绳子我是放在家里的，肯定是她自己拿走了，肯定是。”
“什么时候拿走的？”梁希追问。
张万林像是找到了摆脱嫌疑的希望，他认真思考了起来，过了几秒钟，他说：“应该……也许就是在前几天，我那天在家想捆东西就发现没绳子，还以为是她爸拿走了，没想到是她。”
看张万林那副缩头缩脑的模样，梁希觉得很气。这家伙，面对警察畏畏缩缩，对结发妻子却重拳出击，算什么男人。
“你打过她吗？”梁希换了个问题。
“我……”张万林哽住，他瞧了瞧梁希，像是在思考她这么问的含义。“她脑子不好使，要让她听话，肯定要打她的。”
“靠打就可以让她听话？”听到张万林这番无脑的说辞，梁希更加怒火中烧。
张万林愈发畏缩，他低眉顺眼地说道：“差不多吧，但我……我也是没办法，万一她出去惹事，我赔不起。”
“你……”梁希恨不得狠狠地踢这个男人一脚，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不得不压下来怒火。她看了眼老方，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手里拿着一根烟，望着门外，丝毫没有要参与盘问的意思。
梁希只好再问：“你最近一次打她是什么时候？”
张万林露出为难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样子。
“赶紧说。”
“大前天，我想和她……和她……那个，她不愿意，咬了我的胳膊，我就掐了她脖子，打了她的胳膊，还有背。”
梁希差点没气晕过去，她怒斥：“你是不是人啊？就因为她不愿意，你就打她？她怀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吗？”
张万林听到这话，脸色从土色变红色，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他憋着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可过了几十秒钟，他都没说出口。
“你怎么不说了啊？”老方问。
张万林的头耷拉了下来，他瘪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这种事说出来不是丢我们老张家的人吗？”
老方：“那还能比你杀人严重？”
张万林：“差……差不多吧。”
老方：“有屁快放！”
张万林沉默了几秒钟，才凄凄地说道：“我好不容易娶了个老婆，她肚子里不是我的种……”
梁希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盯着张万林，他已经缩成一团，像是脊梁骨被人抽走了一样，软绵绵的靠在床上，眼里只有悲伤。
“你们应该去找他们，肯定都是他们干的，呜——”毫无预兆，张万林竟在梁希和老方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梁希和老方面面相觑。
梁希刚刚被激起的愤怒又被这凄凉的哭声压了下去，她意识到事情远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林小霞死亡的背后，还有更多等待挖掘的真相。
“他们——是谁？”梁希恨恨地吐出四个字。
“街上那些小流氓，他们老是找我媳妇麻烦，你们去找他们，肯定是他们干的！”张万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出这句话，随即就躺在床上蒙着头，再也不理会二人。
他这个囊样子，梁希看了都觉得滑稽。
从砖瓦房出来后，梁希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突然冒出来的小流氓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真如张万林所说，玷污了林小霞？
这件事可大了，她不能贸然下结论。
远处那两个工人还在偷偷地着看他们。
老方让梁希先去车里等着，他则往那两个工人的方向走去。
梁希昏头昏脑地上了车。
老方回来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等车子开出了山坳，老方才开口道：“我刚刚问过了，前天晚上，张万林一直在砂厂里，没出去过，他有不在场证据，所以林小霞的死可能不是他做的。”
梁希情绪沮丧，低着头沉默不语。
老方瞥了她一眼，又说：“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事，没功夫去找那些小青年了，你是要回派出所，还是……”
“我去找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老方想了想，说：“街上有家建辉游戏厅，你去那儿看看。那些小青年如果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号。”
梁希点头答应。
车子开到街道上后，梁希下了车，老方则开车往桥那头的方向去了。
梁希按照老方交代的路线往建辉游戏厅走，这是她第一次穿着制服在街头上晃荡，街上路过的乡亲看到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女人出现，都忍不住伸着脑袋看西洋景。
梁希懒得理会他们那种打探好奇的目光，她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路两旁的商店，这街道上的商店两只手都数得出来，卖化肥的，卖粮食的，还有卖鞭炮的等等。
走到月华商店门口，梁希情不自禁地往里看了一眼。
那个叫陈月华的矮个女人站在柜台后，她看到梁希的目光飘了过来，咧开嘴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梁希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微笑，算是跟这位老板娘打招呼。
“哎哟，我刚刚都没认出来，果然是你啊，”陈月华往外走了两步，“这一穿公安的衣服，人都不一样了，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梁希谨慎：“我随便走走。”
“该不会是去办案吧？”陈月华露出八卦的表情，她走了几步，离梁希更近了些，“曹所长可都说了，霞儿是自杀，你怎么还调查哩？”
梁希看着陈月华笑容可掬的模样，只觉得无奈，她说：“老板娘，你不觉得告状这种行为很不好吗？”
“这怎么能叫告状哦，”陈月华笑嘻嘻，“曹所长可是组建了咱们这里派出所的人，是我们这里的大恩人啊，你在这里做任何事，都绕不过他的眼睛。”
“是吗？”梁希拉长了语调。
“你不信就算了，”陈月华保持着微笑，“不过，你们这所长脾气臭得很，他啊，老爱跟他媳妇儿吵架，前段时间，他媳妇儿屁股一撅，带着孩子跑回老家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喝粥，真是造孽。”
“老板娘，”梁希对曹国安的私事毫无兴趣，更何况她觉得背后议论所长是非，很不合适。“你不觉得……这么说别人的家事不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陈月华摆了摆手，“你想太多了，他的这点事，从街这头到街那头，大家都知道。”
梁希愣了愣，哭笑不得。
陈月华继续说：“我看你们这个曹所长在这里干不久了，迟早得回老家去……”
“老板娘，”梁希实在不想听了，便打断陈月华的话，岔开话题，“你知道建辉游戏厅那帮小青年吗？”
“小青年？”陈月华眨了眨眼睛，瞬即豁然一笑，“哎呦，那几个啊，他们那帮闲得没事干的孩子，成天在街上溜过来溜过去，也不知道溜个什么劲。”
梁希听到“孩子”两个字，倒是有一丝吃惊，她问：“他们多大了？”
“十七八的有，二十出头的也有。”
“哦。”也不算孩子，都是具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梁希想。
陈月华眼珠子骨碌一转，又低声问：“是不是他们几个惹事了？”
“不是，”梁希否认，“想了解一下这街上的情况，以便以后的工作。”
“哦，”陈月华似乎不太信梁希的说辞，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那是应该的，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我别的本事没有，这条街的情况还是熟悉的。”
梁希敷衍地笑了笑。临走前，她从月华商店里买了根冰棍，她一边吃冰棍一边往游戏厅的方向走。
“建辉游戏厅”的红色招牌很显眼，游戏厅前搭了个彩条布棚，棚下摆着张旧台球桌，有几个小青年正在嘻嘻哈哈地玩台球。
其中一个长发男看见穿警察制服的梁希过来，急忙冲其他人使眼色，那些小青年立即安静下来，他们互相眼神交流，最后齐刷刷地目光都落在梁希身上。
梁希感受到了这种注视，她在距离彩条棚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一打量着这几个人。
最左边举着球杆的，是刚刚使眼色的那个长头男，他一脸凶相，紧紧地捏着球杆，警惕地盯着梁希；另一个站在他旁边的，看起来年纪小些，身材偏瘦，他把球杆搭在桌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虚张声势；最右边站着一个矮个子，他穿着一双烂拖鞋，神情慵懒地打量着梁希。
最让梁希注意的是坐在角落里的皮肤黝黑的小平头，他双手抱在胸前，眉毛细长，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似平淡地在梁希身上扫来扫去。
梁希咬碎了嘴里的最后一口冰棍，才用一种职业的语气问道：“你们几个，认识林小霞吗？”
“谁啊？不认识。”长发男直摇头。
“一个精神病患者，跟你们年纪差不多大，经常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你们没见过？”
“哦——”长发男加重了语气，“可能——见过。”
梁希蹙眉：“什么叫可能见过？”
“就是没注意啊，谁会在意一个精神病啊。”长发男的表情多少有些心虚，这让梁希更加怀疑了。
她追问道：“她死了，你们知道吗？”
几个男孩眼神流转，似乎是在试图传递某种信息。
长发男偷偷看了一眼坐着的小平头，挠了挠头发，说：“听说过，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说跟你们有关系，不用这么着急承认。”
长发男哑口无言。
“我想找你们了解一下她的情况，你们要是知道如实相告。”
“大姐！”矮个子着急插话，“我们哪儿知道她的情况，该不会又是她那个瘸子老公胡说八道，害你找错人了吧！”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吗？怎么知道她有个瘸子老公？”梁希质问。
矮个子也慌了神，他偷看了坐着的小平头一眼，梁希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这下她确定了，这个小平头才是他们这伙人的老大。
小平头懒懒散散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个子很高，身材很结实，但身上没有太多痞气，反而有种憨厚感。
不过，外貌是会骗人的。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女警察？”小平头问。
“是。”梁希冷若冰霜，对着一帮小流氓实在没什么好客气的。
小平头缓缓往梁希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的身高和体型很有压迫感，梁希不禁捏紧了拳头。
小平头走到梁希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梁希一番，才缓缓伸出手，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秦洋，秦朝的秦，海洋的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