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躺在床上,回想着林妈妈说的话。

    林妈妈说最近这段时间林小霞的行为举止很正常,每天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早上还经常出去逛逛。

    每次回来了之后,她也乐呵呵的,好像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很好事。哦……不过也有不改的,在她死前的前几天,她男人在屋里打了她。

    林妈妈本来是要去帮忙的,可林兵说这是他们小两口的私事,不让她管,她就没去。

    再后来,她神出鬼没了几天,然后就死了……

    就在这一夜,梁希梦到了林小霞。在梦里,她们竟然变成了大学同学,两人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

    林小霞笑容洋溢,她对梁希说,坐在教室里的感觉真好,她一辈子都在渴望这种时候。

    梁希说,还是躺在床上感觉更好。

    林小霞说,人死了要躺那么久,何必现在躺呢。

    从梦中醒来时,梁希汗流浃背。

    凳子上的电风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响,房间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热得要命。

    停电了。

    梁希起床出去打听后,才知道因为雷暴周边乡镇供电线路受到影响,六呈乡还有周边乡镇全都停了电。

    在这里这种情况很常见。在政府里上班的同事说。

    今天注定又是燥热的一天。梁希收拾好昨天从林小霞家拿来的那页日记,便去派出所上班了。她像往常一样,去派出所食堂吃了点东西,才走进办公室。

    老方今天来得很早,他抱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靠在办公椅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看到梁希进来,老方竖了起来,笑呵呵地对她说道:“小梁啊,好几天没见你了。”

    梁希从林生源那儿听说老方是因为要退休了,所以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是啊,好几天没见。”梁希心不在焉地附和。

    “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老方问。

    梁希摇了摇头:“毫无头绪。”

    老方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正常。本来啊,我们这里条件就差,除非是那种线索特别明确的案子,要不然查起来都很困难,有些案子耽搁来耽搁去,就成了无头案了。”

    梁希没心情关心这些,她默默地坐下来,把林小霞的那页日记,放在了抽屉里。

    “我倒是有个线索,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梁希一下子来了精神:“什么线索?”

    老方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他望了一眼门外,才低声道:“我有个侄女,最近在小学跟着外面的老师学画画,她说看到过林小霞去学校,而且还跟人争执过。”

    梁希:“真的吗?”

    老方:“真不真,反正我侄女是这么说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学校问问,她说她们那的学生都看到过。”

    梁希:“你侄女叫什么名字?”

    老方想了想,突然皱起了眉头:“哎呦,你这一说,我还真不知道她的书名叫什么,只知道她的小名叫悦悦,要不你等她们上课了,去学校问问,应该很多人都看到了,说不定你还能得到一些新的信息呢。”

    梁希正要说谢谢,却又担心起来,她也不能上班时间去学校吧,万一被曹国安发现了又得挨骂。

    老方像是看透了梁希的心思,他说:“你放心去吧,曹国安出去忙了,下午才会回来。”

    梁希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她等到九点钟,左右,就马不停蹄地往学校赶去。

    六呈乡小学,梁希来了之后还从来没进过这个地方。从外表来看,这不过是一所贫困山区的穷小学而已,学校里只有一排刷了白色外墙的土砖房当教室兼教师宿舍,连栋像样的教学楼都没有。

    操场不太大,但铺了一个水泥篮球场,还有一座水泥滑梯以及双杠、单杠等基本的体育设施。

    梁希踏进校园时,有几个男孩正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他们看到梁希进来,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羞涩又警觉地打量着她。

    梁希知道是身上的这身衣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小朋友嘛,大多都有个警察梦。她友好地冲他们笑了笑。

    男孩们看到梁希的笑容,咯咯咯互相打趣了一阵,就继续打球去了。

    梁希扫视了一圈,发现最角落有一间教室开着门,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教室走去。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暗了,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到来。

    梁希轻手轻脚走到教室后门处。教室里十几个孩子各自抱着画板认真地画着,他们的视线注视在讲台上摆放的静物——一颗梨、一个旧热水壶。

    学生中间站着一个穿着粉红色碎花衬衫的年轻女孩,她扎着马尾,挽着衣袖,正手把手教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那男孩眼神畏缩,似乎很不自信。

    梁希端详了一会儿,轻轻叩了叩教室门。

    女孩抬起头来,看到梁希的警服,她眉间闪过一丝惊诧神色。随后,她把画笔塞给男孩,从教室里匆匆走了出来。

    梁希莫名觉得这女孩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有什么事?”女孩的声音很温和,像潺潺水声一样悦耳。

    梁希保持着微笑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六呈乡派出所的警察梁希,我来是有些事想问一下你们。请问你们班上有一个叫——悦悦的女学生吗?”

    “方新悦?”女孩微微翘起眉头。

    姓方,应该是她。“嗯。”梁希说。

    女孩露出狐疑神色,她问:“你找她做什么?”

    “说来话长,你帮我把她叫出来吧,我当面问她。”

    “不好意思啊,”女孩为难地看着梁希,“她请假了。”

    “请假?”梁希诧异。奇怪,老方没跟她说这茬啊,她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早上,说是要去亲戚家吃酒席。”女孩抬起手,擦了擦手上的铅笔灰,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如果是别人,我就不会让她去了,但方新悦……她在画画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而且家里人也很随意,不在意她的学习成果。”

    虽然方新悦不在,让梁希有点失望,但既然她是在学校看到的,想必这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尤其是眼前这位老师,她说不定也有印象。

    “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清,杨树的杨,清澈的清。”

    人如其名,看起来就很明朗清澈,梁希想。

    “你是……大学生?”

    “是。”

    “你教这些孩子多久了?”梁希寒暄。

    “差不多半个月了,勤工俭学,赚点学费。”

    杨清的微笑让梁希很有亲切感,就好像是某个同学一样。她继续问:“前段时间,后面山上有一个人死了你知道吗?”

    “是吗?”杨清露出震惊的表情。

    “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女孩子,她精神不太正常,她来过学校,你有注意到过这样一个人吗?”

    杨清撅了撅嘴,回忆了一番,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精神不正常,我就有点印象了。她来过几次学校,而且还跟别人发生了争执,在这里大吵了一架。”

    “那个人是谁?”

    “雨夜影碟的老板,叫周什么来着。”

    “你认识那个人吗?”

    “本来是不认识的,但我去她家租过影碟,她又来过学校,所以也算面熟吧。”

    “她们俩是因为什么事吵架的?”

    “她们当时在那个地方吵架,”杨清伸手指了指远处,“距离太远,我没听清,听学生们说,那个老板是嫌……嫌你说的那个女孩跟着她。”

    “是吗?”梁希这个反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如果仅仅是嫌弃林小霞跟着她,这个杀人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可立马赵启泰说过的那些话就涌入了梁希的脑海,又让她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况且——

    梁希突然想到在派出所的档案中好像见过什么影碟的名字,难道这两人之前就发生过很多次矛盾了?

    杨清:“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是自杀吗?还是被人害了?”

    梁希抬眼:“还在调查。”

    杨清怜惜般叹了口气,她道:“精神不正常,真的很可怜。”

    “是啊,”梁希表示同意,“你也是本地人吗?”

    杨清摇头:“我是良云镇的。”

    “良云镇?”梁希惊讶,“真巧,那女孩也在那儿读过高中。”

    杨清展开一个淡淡的,不像微笑的微笑:“这边的孩子只要读高中,大多都去那儿,说不定我们在学校还见过面呢。”

    梁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既然是良云镇的,为什么要来六呈乡教画画?”

    杨清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那边已经有人在教了,我不好意思抢别人生意,就在这边教。”

    梁希:“你住哪儿?”

    “我有个小学老师在这里教书,看我要赚学费,就借给了我宿舍和教室,我就住在学校。”杨清顿了顿。“怎么?这些也跟案情有关系吗?”

    “不是,”梁希立即解释,“不好意思啊,职业病。”

    “哦——”杨清拉长了语调,似乎是松了口气。“那就好,真是没想到,这个地方会发生这种事。”

    梁希挤出一个微笑:“是啊。麻烦你了,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上课。”

    “好。”杨清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梁希临走前又看了一眼教室里,开玩笑般说道:“有空我也跟你学画画。”

    “好啊。”

    梁希又笑了笑,就转头下台阶,她刚走两步,又被杨清叫住了。

    “警察同志,”杨清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你说。”

    “你能不能——不要跟那个老板说是从我这儿知道的。”

    “嗯?”

    杨清不好意思地撸了撸袖子,“那个人的脾气看起来不太好,我是外地人,不想在这里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怕影响我教课。”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透露你的个人信息的。”梁希郑重其事地对杨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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