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安满头大汗，胸脯激烈地起伏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满是疑惑。
他扫视了屋子里的三人一眼，舔了舔嘴唇，才不慌不忙地问道：“唐乡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别给我装糊涂，小金肯定都给你说了，”唐乡长挑眉，“你的人我管不了，你自己来管！”
曹国安冲着唐乡长嘿嘿一笑，随后把视线落在梁希身上。接着他叉着腰，瞪着眼，问道：“梁希啊梁希，麻烦都惹到唐乡长这里来了，是怕老子不够丢人是不是？”
梁希早知道曹国安会是这副态度，她冷冷地说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老子跟你说话就是规矩！所长的话不听谁的？”
梁希感觉奇怪，曹国安虽然平时也对她不怎么样，但今天的情绪却格外高昂。
梁希接着说：“我说的规矩是指法律。”
“呸，少给我强词夺理！”曹国安挥舞着胳膊，“再这么顶嘴，老子就是不要所长这个官了，也要把你弄走！”
“别别别。”唐乡长面如土色，连连劝道，这穷乡僻壤好不容易有个能扛事的派出所所长，他可不想就这么没了。“老曹啊，不要说气话，就这点事不至于嘛！”
曹国安义正言辞地冲唐乡长摆手，“我这一个小下属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在六呈乡干啊。”
“你没资格谁有资格！”唐乡长横眉冷竖。
梁希纳闷，她总感觉这两人在演双簧。
周梦妮妈妈也看出了端倪，她立即把话题拉了回来：“曹所长，你这个下属了不得啊，都按她这么乱来的话，咱们乡还不都是杀人犯啊？”
曹国安笑：“哪怎么会呢？我们公安肯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那可未必，”周梦妮妈妈阴阳怪气，“这不就冤枉我家丫头了吗？就这水平也当公安啊。”
“你这是怎么说呢，人家是高材生，就是刚刚工作，工作方式不恰当。”
“那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们赔礼道歉啊。”
“道歉，必须道歉，我代表派出所跟你们说声对不住。”
曹国安跟梁希平时见到的判若两人，梁希甚至以为他哪根筋搭错了。
周梦妮妈妈看了看周梦妮，以颇为大度的语气说道“既然曹所长都道歉，我们娘俩不接受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不过我也有条件，希望曹所长能答应我们。”
曹国安笑容满面：“只要我曹某能办到的，我肯定办！”
周梦妮妈妈和周梦妮低语了几句，随后她抬起头，大声说道：“第一，梁希本人必须向我丫头道歉；第二，保证以后不要因为林小霞的事来骚扰我丫头。”
“没问题，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打扰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曹国安说完推了推梁希。“梁希，快跟人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梁希不乐意。
周梦妮妈妈见状又一声嚎：“曹所长，唐乡长，你们看到了吧！她压根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曹国安懒得理会，他兀自大声说道：“不道歉也行，给我回去写检查！写到愿意道歉为止！”
说完曹国安不由分说拽着梁希的胳膊，把她往接待室外拉。
梁希感觉胳膊像是被一只力大无比的钳子捏住了一般。她来不及挣扎，就被曹国安连拖带拽拉出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唐乡长、周梦妮母女面面相觑。
“唐乡长，大姐，丫头你们就在这等着，我曹国安不把这件事办妥我不信曹！”曹国安回头狠狠撂下一句话。
梁希不知是怎么被曹国安拽出政府大院的，她只知道曹国安一路上都骂骂咧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两人一直走到外面马路上，曹国安才松开梁希的胳膊。
梁希回过神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所长……”
“所什么啊所所所，赶紧回去！”曹国安背着手，往后瞥了一眼。
梁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就这么走了？”
曹国安冷对：“要不然呢，你还想留在那儿跟她们扯皮？”
梁希还以为要杵在那儿挨曹国安一顿臭骂，没想到竟如此轻飘飘就放过她了。
“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掺合这件事了，”曹国安说，“唐乡长也是，就这么点事还把我叫过来，真是闲得慌！乡里那么多事不够他忙吗？”
“所长。”梁希叫住曹国安，她感觉曹国安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曹国安回头盯着梁希，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还不走？”
梁希顿了顿，说：“谢谢。”
“谢个屁，净给我添麻烦，”曹国安还是那副臭脸，“回去写检查！好好反省一下你最近做过的事，再惹麻烦就滚回去！”
梁希没表示反对，她快跑几步追上曹国安。
“所长，我明天就把检查交上来。”梁希说。
曹国安对梁希会这么听话感到意外，他斜睨了梁希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两天你别待在六呈乡了，刚好明天县里有个会，你去参加一下，回来的时候记得交检查和会议记录。”
“我去县里？”
“嗯，明天的会，你今天搭顺路的班车过去。”
梁希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刚好给了她去良云镇的机会吗？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从六呈乡去往良云镇的车程大约半个多小时，梁希草草收拾了东西后就出发了。
去往县城的班车挤满了人，梁希一路上坐在发动机盖上，天气炎热，她的屁股差点都着了火。
班车到良云镇后，梁希就下了车。
良云镇是个大镇子，平时比六呈乡热闹得多。梁希一下车就找路边商店打听学校的位置。她没在街上逗留，就急匆匆地往良云镇高中赶去。
学校大门紧闭，只开了一扇小门，门卫室里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听收音机。
梁希上前说清楚了身份和来意，门卫想都没想便放了行，顺便还告诉她了教务处的位置。
梁希千感万谢，便踏进了良云镇高中大门。这是一所很普通的乡镇高中，除了一栋教学楼是新盖的以外，其余地方都略显陈旧，暴露出岁月流逝的痕迹。梁希按照门卫的指示，走到了新教学楼一楼教务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戴着老花镜正在低头备课。
他应该就是陈兆忠了。
梁希敲了敲门，陈兆忠抬起头来，看见是个陌生面孔，他的脸上泛起疑惑。
“你是？”
“陈老师，你好，我是梁希，六呈乡派出所的，我昨天给学校打过电话。”
“哦哦哦，”陈兆忠立即展开了笑脸，“你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啊，快快，进来坐。”
陈兆忠站起来招呼梁希，待梁希坐下后，他又很熟练地给梁希倒茶。
梁希从包里拿出证件，对着正在倒茶的陈兆忠说：“陈老师，这是我的证件，我这次来是来了解下两个在良云镇高中读过书的学生。”
“哎呦，”陈兆忠瞥了一眼梁希手中的证件，“你来得确实不是时候，现在是假期，管理档案的老师不在，没办法查到学生们具体的信息。”
梁希：“那……我还有其他的办法了解吗？”
陈兆忠露出和蔼的微笑，他走到办公桌旁，敲了敲桌上的一叠花名册，又说：“你运气好，昨天给我打电话，我就翻了翻我柜子里的一些资料，找到了这个花名册。”
“哦？”梁希看到那叠花名册两眼放光。
“哎，说起来，你说的那个学生，我还有点印象，她成绩好像不错，我们学校给她免了学费的，没想到家里居然目光这么短浅，不让她读书。要是让她读下去，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陈兆忠的语气颇为惋惜。
梁希艰难地扯出个笑容，这话她听了很多遍了，每次听都会为林小霞可惜，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
陈兆忠把花名册递给梁希，又说：“当时她离开学校这件事还闹得挺大的，我啊，在这里教书那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家长，你说好好劝就算了，她爸居然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教室一直拖到校门口，我和她班主任还有几个老师去劝都劝不住，唉。”
“这么过分？”
“是啊，当时全校师生都跑出来围观了，你说那么大一个姑娘，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走，那精神该受多大影响，我看她这病啊，源头就是这个。”陈兆忠叹气摇头。
梁希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栗，一所高中好歹也有几千个学生吧，在那么多人面前丧失尊严，该多么难受。
梁希想起她年纪小的时候，有一次去爸爸的办公室，打翻了一瓶墨水，她爸暴跳如雷，当着好几个同事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这应该是同类型的感觉，只是林小霞，应该比她难受一万倍不止。
梁希翻开花名册，花名册因为年代原因纸张有些发黄，不过字迹还算清晰。梁希一页页仔细看那些用碳素墨水写上去的名字，直到看到第三页，林小霞才出现在纸面上。
“应该是她！高77班。”梁希激动地对陈兆忠说。
“是吗？”陈兆忠歪着脑袋看了眼花名册，像是确认是否属实一般，看来“你运气不错，这个班的班主任今天在学校，马上要下课了，我去叫她，你等着。”
他扫视了屋子里的三人一眼，舔了舔嘴唇，才不慌不忙地问道：“唐乡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别给我装糊涂，小金肯定都给你说了，”唐乡长挑眉，“你的人我管不了，你自己来管！”
曹国安冲着唐乡长嘿嘿一笑，随后把视线落在梁希身上。接着他叉着腰，瞪着眼，问道：“梁希啊梁希，麻烦都惹到唐乡长这里来了，是怕老子不够丢人是不是？”
梁希早知道曹国安会是这副态度，她冷冷地说道：“我只是按规矩办事。”
“什么规矩？老子跟你说话就是规矩！所长的话不听谁的？”
梁希感觉奇怪，曹国安虽然平时也对她不怎么样，但今天的情绪却格外高昂。
梁希接着说：“我说的规矩是指法律。”
“呸，少给我强词夺理！”曹国安挥舞着胳膊，“再这么顶嘴，老子就是不要所长这个官了，也要把你弄走！”
“别别别。”唐乡长面如土色，连连劝道，这穷乡僻壤好不容易有个能扛事的派出所所长，他可不想就这么没了。“老曹啊，不要说气话，就这点事不至于嘛！”
曹国安义正言辞地冲唐乡长摆手，“我这一个小下属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在六呈乡干啊。”
“你没资格谁有资格！”唐乡长横眉冷竖。
梁希纳闷，她总感觉这两人在演双簧。
周梦妮妈妈也看出了端倪，她立即把话题拉了回来：“曹所长，你这个下属了不得啊，都按她这么乱来的话，咱们乡还不都是杀人犯啊？”
曹国安笑：“哪怎么会呢？我们公安肯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那可未必，”周梦妮妈妈阴阳怪气，“这不就冤枉我家丫头了吗？就这水平也当公安啊。”
“你这是怎么说呢，人家是高材生，就是刚刚工作，工作方式不恰当。”
“那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们赔礼道歉啊。”
“道歉，必须道歉，我代表派出所跟你们说声对不住。”
曹国安跟梁希平时见到的判若两人，梁希甚至以为他哪根筋搭错了。
周梦妮妈妈看了看周梦妮，以颇为大度的语气说道“既然曹所长都道歉，我们娘俩不接受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不过我也有条件，希望曹所长能答应我们。”
曹国安笑容满面：“只要我曹某能办到的，我肯定办！”
周梦妮妈妈和周梦妮低语了几句，随后她抬起头，大声说道：“第一，梁希本人必须向我丫头道歉；第二，保证以后不要因为林小霞的事来骚扰我丫头。”
“没问题，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打扰你，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曹国安说完推了推梁希。“梁希，快跟人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梁希不乐意。
周梦妮妈妈见状又一声嚎：“曹所长，唐乡长，你们看到了吧！她压根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曹国安懒得理会，他兀自大声说道：“不道歉也行，给我回去写检查！写到愿意道歉为止！”
说完曹国安不由分说拽着梁希的胳膊，把她往接待室外拉。
梁希感觉胳膊像是被一只力大无比的钳子捏住了一般。她来不及挣扎，就被曹国安连拖带拽拉出了接待室。
接待室里，唐乡长、周梦妮母女面面相觑。
“唐乡长，大姐，丫头你们就在这等着，我曹国安不把这件事办妥我不信曹！”曹国安回头狠狠撂下一句话。
梁希不知是怎么被曹国安拽出政府大院的，她只知道曹国安一路上都骂骂咧咧，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两人一直走到外面马路上，曹国安才松开梁希的胳膊。
梁希回过神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所长……”
“所什么啊所所所，赶紧回去！”曹国安背着手，往后瞥了一眼。
梁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就这么走了？”
曹国安冷对：“要不然呢，你还想留在那儿跟她们扯皮？”
梁希还以为要杵在那儿挨曹国安一顿臭骂，没想到竟如此轻飘飘就放过她了。
“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掺合这件事了，”曹国安说，“唐乡长也是，就这么点事还把我叫过来，真是闲得慌！乡里那么多事不够他忙吗？”
“所长。”梁希叫住曹国安，她感觉曹国安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曹国安回头盯着梁希，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还不走？”
梁希顿了顿，说：“谢谢。”
“谢个屁，净给我添麻烦，”曹国安还是那副臭脸，“回去写检查！好好反省一下你最近做过的事，再惹麻烦就滚回去！”
梁希没表示反对，她快跑几步追上曹国安。
“所长，我明天就把检查交上来。”梁希说。
曹国安对梁希会这么听话感到意外，他斜睨了梁希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两天你别待在六呈乡了，刚好明天县里有个会，你去参加一下，回来的时候记得交检查和会议记录。”
“我去县里？”
“嗯，明天的会，你今天搭顺路的班车过去。”
梁希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刚好给了她去良云镇的机会吗？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从六呈乡去往良云镇的车程大约半个多小时，梁希草草收拾了东西后就出发了。
去往县城的班车挤满了人，梁希一路上坐在发动机盖上，天气炎热，她的屁股差点都着了火。
班车到良云镇后，梁希就下了车。
良云镇是个大镇子，平时比六呈乡热闹得多。梁希一下车就找路边商店打听学校的位置。她没在街上逗留，就急匆匆地往良云镇高中赶去。
学校大门紧闭，只开了一扇小门，门卫室里坐着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人，他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听收音机。
梁希上前说清楚了身份和来意，门卫想都没想便放了行，顺便还告诉她了教务处的位置。
梁希千感万谢，便踏进了良云镇高中大门。这是一所很普通的乡镇高中，除了一栋教学楼是新盖的以外，其余地方都略显陈旧，暴露出岁月流逝的痕迹。梁希按照门卫的指示，走到了新教学楼一楼教务处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戴着老花镜正在低头备课。
他应该就是陈兆忠了。
梁希敲了敲门，陈兆忠抬起头来，看见是个陌生面孔，他的脸上泛起疑惑。
“你是？”
“陈老师，你好，我是梁希，六呈乡派出所的，我昨天给学校打过电话。”
“哦哦哦，”陈兆忠立即展开了笑脸，“你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啊，快快，进来坐。”
陈兆忠站起来招呼梁希，待梁希坐下后，他又很熟练地给梁希倒茶。
梁希从包里拿出证件，对着正在倒茶的陈兆忠说：“陈老师，这是我的证件，我这次来是来了解下两个在良云镇高中读过书的学生。”
“哎呦，”陈兆忠瞥了一眼梁希手中的证件，“你来得确实不是时候，现在是假期，管理档案的老师不在，没办法查到学生们具体的信息。”
梁希：“那……我还有其他的办法了解吗？”
陈兆忠露出和蔼的微笑，他走到办公桌旁，敲了敲桌上的一叠花名册，又说：“你运气好，昨天给我打电话，我就翻了翻我柜子里的一些资料，找到了这个花名册。”
“哦？”梁希看到那叠花名册两眼放光。
“哎，说起来，你说的那个学生，我还有点印象，她成绩好像不错，我们学校给她免了学费的，没想到家里居然目光这么短浅，不让她读书。要是让她读下去，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陈兆忠的语气颇为惋惜。
梁希艰难地扯出个笑容，这话她听了很多遍了，每次听都会为林小霞可惜，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
陈兆忠把花名册递给梁希，又说：“当时她离开学校这件事还闹得挺大的，我啊，在这里教书那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家长，你说好好劝就算了，她爸居然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教室一直拖到校门口，我和她班主任还有几个老师去劝都劝不住，唉。”
“这么过分？”
“是啊，当时全校师生都跑出来围观了，你说那么大一个姑娘，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走，那精神该受多大影响，我看她这病啊，源头就是这个。”陈兆忠叹气摇头。
梁希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栗，一所高中好歹也有几千个学生吧，在那么多人面前丧失尊严，该多么难受。
梁希想起她年纪小的时候，有一次去爸爸的办公室，打翻了一瓶墨水，她爸暴跳如雷，当着好几个同事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这应该是同类型的感觉，只是林小霞，应该比她难受一万倍不止。
梁希翻开花名册，花名册因为年代原因纸张有些发黄，不过字迹还算清晰。梁希一页页仔细看那些用碳素墨水写上去的名字，直到看到第三页，林小霞才出现在纸面上。
“应该是她！高77班。”梁希激动地对陈兆忠说。
“是吗？”陈兆忠歪着脑袋看了眼花名册，像是确认是否属实一般，看来“你运气不错，这个班的班主任今天在学校，马上要下课了，我去叫她，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