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遮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动物粪便的气息，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都会向梁希投来好奇的目光。
梁希怀里抱着铁皮盒子，埋着头急匆匆地在马路上走着，她感觉胃里猛烈地翻腾，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感情扼住了她。
那些记忆像雪花一样涌入她的脑海。
“杨清，杨树的杨，清晨的清。”
“前几天，她来过一趟学校……”
“之前你调查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
梁希想过很多人，可从未想过真相近在咫尺。
偌大的校园死一般的寂静，篮球场上空无一人，美术班的门紧闭着。杨清房间的那扇旧木门关得严丝合缝，昭示着这房间的主人或许早已离开。
梁希立在原地，望着那扇门，长叹了一口气。
她在愤怒什么？她在生气什么？
也许杨清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一个精神异常的人认识过罢了。她没必要对梁希一个陌生人坦白。
“你怎么来了啊？”梁希身后传来杨清的声音。
梁希脊背发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回过头。
杨清手里拎着一只红色塑料袋，正笑眼盈盈的看着她。
“真的是你。”
梁希只是沉默地盯着杨清的脸。
“我刚刚出去买点零食。”杨清没有发现梁希的异常，她快步走到房门跟前，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顺道瞥了一眼梁希手中的铁皮盒子。“你这拿的是什么？”
梁希艰难地回答：“一个朋友的东西。”
“你不是说在这儿没什么朋友吗？”杨清推开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靠墙边的地上放着一沓画具，扎着画具的绿色尼龙绳扑入了梁希的眼睛。
梁希头皮发麻，四肢发软，她吞了口唾沫，抬脚迈进了房门，仔仔细细地打量这房间的各处。
电视机，只有电视机。
哎，真是太粗心了，这房间里没有VCD机，杨清怎么又怎么可能去周梦妮的店里租光碟呢？
说不定，她和周梦妮也认识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东西刚收拾完，你随便坐。”杨清说着把塑料袋里的一块香皂拿出来，放在洗脸架上。
梁希沉默着在沙发一角坐下来。
杨清转头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不开心的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没有。”梁希抿了抿嘴唇，径直问道：“你认识林小霞吗？”
杨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慌，她莞尔一笑：“不是说过吗？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梁希凌厉地反问道。
杨清脸色煞白，但她还是迎着梁希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回道：“真的不认识。”
梁希无奈地深呼吸一口气，她掀开铁皮盒子，拿出那张满是褶皱的照片，递到杨清眼前。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她们俩穿着校服背靠背端坐在一块高楼大厦的背景布前，笑得十分灿烂。
左边的是杨清，右边的——当然是林小霞。
顷刻间，杨清的表情凝固了，她盯着照片，眼神里涌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梁希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一字一顿：“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认识吗？”
杨清的视线没有从照片上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嘴角扯了扯，吐出一句让梁希意想不到的话：“没想到这照片她还留着。”
亲耳听见杨清说出这句话，梁希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带着怒气质问杨清：“你明明和林小霞认识，为什么要骗我？”
杨清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梁希一眼，在梁希的身侧坐了下来。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梁希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杨清垂下了头，她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不一会儿，低沉悲戚的呜咽声从杨清指缝中传出来。
梁希立即意识到杨清和林小霞之间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整理了下思绪，便将照片收到盒子里，又拿出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我看过了，林小霞在日记本里提到一个叫杨月沁的女孩，说她会画画，性格又好，她很羡慕，那个女孩是你吧？”
杨清呜咽着回道：“是。”
梁希表情更加沉重，“说说吧，就算她的死跟你有关系，我也想听见你本人说出原委。”
时间过得真慢啊，一秒钟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渐渐地，杨清的哭声停止了，她抬起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些日子，我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可以说了。”
梁希微怔，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时间随着杨清的的笑容回到了那个蝉鸣鸟叫的夏天末尾——1992年9月。
*
杨清讨厌开学。
开学意味着会遇到很多陌生人，陌生人意味着不确定，不确定对方的脾气习性，不确定是否能很好地交流，不确定是否可以成为朋友。
杨清杵在高80班的女生宿舍门口，耳朵里充斥着四面八方的嬉笑声。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开心呢？
杨清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一手拎着被褥，一手拎着塑胶水桶，身上背着最心爱的画板，就这样踏进了寝室大门。
寝室是八人间，四张上下铺的床从房间这头直接怼到房间那头，房间另一侧挂着一排原木储物柜。原木储物柜下放着其他同学的水桶、脸盆、热水壶等私人物品。
寝室窗户边站着几个女孩，她们叽叽喳喳地嬉闹着。
杨清看了一眼寝室门牌号——302。没错，这是她的寝室。她扫视了一眼下铺的床位，床位没满，杨清在下铺中间的一张空床上坐下来，准备收拾收拾铺床。
“眼瞎啊！那个床有人了！”“一个胖胖的高大的女孩冲她嚷道。
杨清触电般从床上站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怀着疑惑：“床上没东西啊……”
那个女孩气势汹汹地走近杨清，“我刚刚看这个床位比我那个更好，没想到你就坐过来了，这床位是我的，你去门口那个。”
杨清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想反驳话却卡在了喉咙。她走到靠门边的床铺，闷闷不乐地坐下来。
那女孩不屑地打量了杨清几眼，转头冲其他人说道：“装死了，一看就是个骚货！”
杨清听到这话一瞬间愣了神，她审视了下自己，身上穿的是妈妈给她买的连衣裙，虽然跟大家穿的不一样，但怎么也跟“骚”搭不上边。
在那个女孩的带动下，那些室友嬉嬉笑笑，看她的眼神也奇怪了。
*
“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杨清问梁希。
梁希眉头微蹙，她想了想，不太肯定地回答道：“周——梦妮？”
“对，”杨清苦笑，“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床铺的事情难为我，但我错了，她是从我刚进寝室那一刻就看不惯我，可能就因为我穿了一套格格不入的连衣裙，还背了一块画板吧，她觉得艺术生都是垃圾，尽管她一无所知，什么也不会。”
杨清的目光中一片虚无，她的记忆又被那段痛苦的回忆攫去……
*
杨清不想和周梦妮一般见识，她以为只要不跟她起冲突就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可是她错了。
安稳日子只过了几天，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天气很热，杨清的床位感受不到一丝风，她躺在床上涔涔出汗，周围沉闷浑浊的空气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听到周遭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杨清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她准备出去透透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周围很黑，杨清摸索着穿好拖鞋，她刚要站起来，周梦妮床上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哼声。
杨清一惊，她屏住呼吸，朝周梦妮的床上望过去，床上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没什么动静。
她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拧开门锁。
门缝外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进来，杨清额头上的碎发随着风轻轻地晃动，她迈了出去，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走廊上空无一人，一轮新月挂在天边，天上繁星闪烁，给不大的校园覆上了朦胧色彩。
杨清被这样静谧的夜空吸引住了，她抬头看得入了神。
如果将来有一天走出了这里，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天空了，杨清听妈妈说，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红色，路灯的光芒让夜空没有了神秘的色彩。
杨清倚着栏杆站了会儿，就往回走，她怕那些醒来会说她。她走到门前，推了推门，门却关得严丝合缝。
杨清记得出来的时候特地放了一只球鞋卡住门，现在鞋不见了，门居然也关了。
难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杨清不敢往那方面想，她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周梦妮这么干一点都不意外，或许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今天才找到机会而已。
看来以后的日子，肯定很难过了。
夜风微拂，清凉的空气让杨清的眼皮子直打架，她拼命赶走睡神，但还是力不从心。就在她几乎睡着时，一声轻柔的呼唤惊醒了她。
“喂？”
杨清撑开眼皮，抬起头，看到一束手电筒的光亮在地上晃动。
“你怎么在这儿睡啊？”晃动的人影问她。
杨清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出来没注意，门关上了。”
“那你敲啊！”女生说着就要伸手帮杨清敲门。‘
“不要！”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杨清只能依稀辨别女生的轮廓，她拦住女生的胳膊。“我怕打扰她们睡觉。”
女生凑近了些，这下杨清能看清她的容貌了，眉毛弯弯的，眼睛扑闪扑闪，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
“你难道准备在这里睡？这门口不可能睡一个晚上吧。”女生说。
“我们寝室有个女孩晚上会出来上厕所，等她出来，我就能回去了。”杨清撒谎。
女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清：“那万一她不出来呢？”
杨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陌生的同学。
“要不你去我们寝室睡吧，就是委屈点，得跟我睡。”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你这么瘦，我也这么瘦，那张床勉强可以挤一挤的。”
杨清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同学，便犹疑地打量着她。
“你别看了，我脸上又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大晚上在这待着，万一待会儿有什么鬼啊怪啊的之类的怎么办？”
杨清本来没想到这一茬，听到女孩一提起，她浑身一激灵。她惊恐地看了看四周，长长的黑暗的走廊，无边无际的黑夜，还有远处那似乎在张牙舞爪的群山……
杨清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是哪个班的？”杨清问女生。
女生咧着嘴：“怎么还怕我害你啊？我是77班的，叫林小霞，树林的林，大小的小，霞光满天的霞。”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动物粪便的气息，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都会向梁希投来好奇的目光。
梁希怀里抱着铁皮盒子，埋着头急匆匆地在马路上走着，她感觉胃里猛烈地翻腾，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的感情扼住了她。
那些记忆像雪花一样涌入她的脑海。
“杨清，杨树的杨，清晨的清。”
“前几天，她来过一趟学校……”
“之前你调查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
梁希想过很多人，可从未想过真相近在咫尺。
偌大的校园死一般的寂静，篮球场上空无一人，美术班的门紧闭着。杨清房间的那扇旧木门关得严丝合缝，昭示着这房间的主人或许早已离开。
梁希立在原地，望着那扇门，长叹了一口气。
她在愤怒什么？她在生气什么？
也许杨清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一个精神异常的人认识过罢了。她没必要对梁希一个陌生人坦白。
“你怎么来了啊？”梁希身后传来杨清的声音。
梁希脊背发凉，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回过头。
杨清手里拎着一只红色塑料袋，正笑眼盈盈的看着她。
“真的是你。”
梁希只是沉默地盯着杨清的脸。
“我刚刚出去买点零食。”杨清没有发现梁希的异常，她快步走到房门跟前，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顺道瞥了一眼梁希手中的铁皮盒子。“你这拿的是什么？”
梁希艰难地回答：“一个朋友的东西。”
“你不是说在这儿没什么朋友吗？”杨清推开门，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靠墙边的地上放着一沓画具，扎着画具的绿色尼龙绳扑入了梁希的眼睛。
梁希头皮发麻，四肢发软，她吞了口唾沫，抬脚迈进了房门，仔仔细细地打量这房间的各处。
电视机，只有电视机。
哎，真是太粗心了，这房间里没有VCD机，杨清怎么又怎么可能去周梦妮的店里租光碟呢？
说不定，她和周梦妮也认识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东西刚收拾完，你随便坐。”杨清说着把塑料袋里的一块香皂拿出来，放在洗脸架上。
梁希沉默着在沙发一角坐下来。
杨清转头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不开心的事？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没有。”梁希抿了抿嘴唇，径直问道：“你认识林小霞吗？”
杨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慌，她莞尔一笑：“不是说过吗？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梁希凌厉地反问道。
杨清脸色煞白，但她还是迎着梁希的目光，一字一顿地回道：“真的不认识。”
梁希无奈地深呼吸一口气，她掀开铁皮盒子，拿出那张满是褶皱的照片，递到杨清眼前。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她们俩穿着校服背靠背端坐在一块高楼大厦的背景布前，笑得十分灿烂。
左边的是杨清，右边的——当然是林小霞。
顷刻间，杨清的表情凝固了，她盯着照片，眼神里涌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梁希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一字一顿：“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认识吗？”
杨清的视线没有从照片上移开，过了好一会儿，她嘴角扯了扯，吐出一句让梁希意想不到的话：“没想到这照片她还留着。”
亲耳听见杨清说出这句话，梁希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带着怒气质问杨清：“你明明和林小霞认识，为什么要骗我？”
杨清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梁希一眼，在梁希的身侧坐了下来。
“对不起。”她说。
“对不起有什么用！”梁希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杨清垂下了头，她捂住脸，肩膀微微抽动，不一会儿，低沉悲戚的呜咽声从杨清指缝中传出来。
梁希立即意识到杨清和林小霞之间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整理了下思绪，便将照片收到盒子里，又拿出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我看过了，林小霞在日记本里提到一个叫杨月沁的女孩，说她会画画，性格又好，她很羡慕，那个女孩是你吧？”
杨清呜咽着回道：“是。”
梁希表情更加沉重，“说说吧，就算她的死跟你有关系，我也想听见你本人说出原委。”
时间过得真慢啊，一秒钟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渐渐地，杨清的哭声停止了，她抬起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些日子，我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可以说了。”
梁希微怔，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时间随着杨清的的笑容回到了那个蝉鸣鸟叫的夏天末尾——1992年9月。
*
杨清讨厌开学。
开学意味着会遇到很多陌生人，陌生人意味着不确定，不确定对方的脾气习性，不确定是否能很好地交流，不确定是否可以成为朋友。
杨清杵在高80班的女生宿舍门口，耳朵里充斥着四面八方的嬉笑声。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开心呢？
杨清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她一手拎着被褥，一手拎着塑胶水桶，身上背着最心爱的画板，就这样踏进了寝室大门。
寝室是八人间，四张上下铺的床从房间这头直接怼到房间那头，房间另一侧挂着一排原木储物柜。原木储物柜下放着其他同学的水桶、脸盆、热水壶等私人物品。
寝室窗户边站着几个女孩，她们叽叽喳喳地嬉闹着。
杨清看了一眼寝室门牌号——302。没错，这是她的寝室。她扫视了一眼下铺的床位，床位没满，杨清在下铺中间的一张空床上坐下来，准备收拾收拾铺床。
“眼瞎啊！那个床有人了！”“一个胖胖的高大的女孩冲她嚷道。
杨清触电般从床上站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怀着疑惑：“床上没东西啊……”
那个女孩气势汹汹地走近杨清，“我刚刚看这个床位比我那个更好，没想到你就坐过来了，这床位是我的，你去门口那个。”
杨清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孩，想反驳话却卡在了喉咙。她走到靠门边的床铺，闷闷不乐地坐下来。
那女孩不屑地打量了杨清几眼，转头冲其他人说道：“装死了，一看就是个骚货！”
杨清听到这话一瞬间愣了神，她审视了下自己，身上穿的是妈妈给她买的连衣裙，虽然跟大家穿的不一样，但怎么也跟“骚”搭不上边。
在那个女孩的带动下，那些室友嬉嬉笑笑，看她的眼神也奇怪了。
*
“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杨清问梁希。
梁希眉头微蹙，她想了想，不太肯定地回答道：“周——梦妮？”
“对，”杨清苦笑，“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床铺的事情难为我，但我错了，她是从我刚进寝室那一刻就看不惯我，可能就因为我穿了一套格格不入的连衣裙，还背了一块画板吧，她觉得艺术生都是垃圾，尽管她一无所知，什么也不会。”
杨清的目光中一片虚无，她的记忆又被那段痛苦的回忆攫去……
*
杨清不想和周梦妮一般见识，她以为只要不跟她起冲突就能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可是她错了。
安稳日子只过了几天，就结束了。
那天晚上天气很热，杨清的床位感受不到一丝风，她躺在床上涔涔出汗，周围沉闷浑浊的空气让她久久无法入眠。
听到周遭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杨清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她准备出去透透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周围很黑，杨清摸索着穿好拖鞋，她刚要站起来，周梦妮床上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哼声。
杨清一惊，她屏住呼吸，朝周梦妮的床上望过去，床上黑乎乎的一团，似乎是没什么动静。
她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拧开门锁。
门缝外一阵清新的风吹了进来，杨清额头上的碎发随着风轻轻地晃动，她迈了出去，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走廊上空无一人，一轮新月挂在天边，天上繁星闪烁，给不大的校园覆上了朦胧色彩。
杨清被这样静谧的夜空吸引住了，她抬头看得入了神。
如果将来有一天走出了这里，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天空了，杨清听妈妈说，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红色，路灯的光芒让夜空没有了神秘的色彩。
杨清倚着栏杆站了会儿，就往回走，她怕那些醒来会说她。她走到门前，推了推门，门却关得严丝合缝。
杨清记得出来的时候特地放了一只球鞋卡住门，现在鞋不见了，门居然也关了。
难道……是有人故意这么干的？
杨清不敢往那方面想，她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周梦妮这么干一点都不意外，或许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今天才找到机会而已。
看来以后的日子，肯定很难过了。
夜风微拂，清凉的空气让杨清的眼皮子直打架，她拼命赶走睡神，但还是力不从心。就在她几乎睡着时，一声轻柔的呼唤惊醒了她。
“喂？”
杨清撑开眼皮，抬起头，看到一束手电筒的光亮在地上晃动。
“你怎么在这儿睡啊？”晃动的人影问她。
杨清揉了揉眼睛，低声道：“我……出来没注意，门关上了。”
“那你敲啊！”女生说着就要伸手帮杨清敲门。‘
“不要！”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杨清只能依稀辨别女生的轮廓，她拦住女生的胳膊。“我怕打扰她们睡觉。”
女生凑近了些，这下杨清能看清她的容貌了，眉毛弯弯的，眼睛扑闪扑闪，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看不清名字的书。
“你难道准备在这里睡？这门口不可能睡一个晚上吧。”女生说。
“我们寝室有个女孩晚上会出来上厕所，等她出来，我就能回去了。”杨清撒谎。
女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清：“那万一她不出来呢？”
杨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个陌生的同学。
“要不你去我们寝室睡吧，就是委屈点，得跟我睡。”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你这么瘦，我也这么瘦，那张床勉强可以挤一挤的。”
杨清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同学，便犹疑地打量着她。
“你别看了，我脸上又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大晚上在这待着，万一待会儿有什么鬼啊怪啊的之类的怎么办？”
杨清本来没想到这一茬，听到女孩一提起，她浑身一激灵。她惊恐地看了看四周，长长的黑暗的走廊，无边无际的黑夜，还有远处那似乎在张牙舞爪的群山……
杨清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是哪个班的？”杨清问女生。
女生咧着嘴：“怎么还怕我害你啊？我是77班的，叫林小霞，树林的林，大小的小，霞光满天的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