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段时日的伤,徐恒邈的身体好了不少,加之有崔凝安陪着,心情好,身体恢复得也快。

    只是这些日子里,随州营里静得出奇,没有任何的动静,也不知藏在营里的细作又再打什么主意,竟能这么沉得住气。

    自徐恒邈受伤后,张先便暗中加强了随州营内军士进出的管控,以防徐恒邈若遭受不测的消息泄露出去,引得随州生乱,更引得别处生了异心。

    军中上下明白徐恒邈受伤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会意味着什么,即便上面的将领没有任何交待,他们心中也有保密的分寸,于是随州营内一切如旧,众人心照不宣地将徐恒邈受伤又醒转的事情闭口不提。

    但白翰明知道,越是风平浪静,水底的景象越是险处横生。

    这样想着,白翰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后,打算将热茶放下,只是茶盏还未碰到桌面时,便听见外面的响动。

    放下茶盏不疾不徐抬头抬头时,见一个士兵掀帐跑进来。

    “军师,抓到了。”

    白翰明将长袖拉下盖住手背又问,“真是抓住了?不是出什么乌龙了吧?”

    士兵笃定地点头,“军师安心,确实是有了证据才将人擒住,向军师通报的。如今人已经扣在牢里了,只等军师前去。”

    白翰明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边走便问,“他是什么身份?你们是在哪里拿下的?又发现了什么关键的证据?”

    士兵有条不紊地一一回答道,“他是住在我们帐后的一个炊子,入营已经有一年多了。张监察使吩咐过,最近军中人员进出、采买都要慎之又慎,免得有人从中钻了空子。所以将军养伤期间,都是由相熟的农户将菜肉送到军营大门,无需另外寻人出去采买。即便真的有需要出去采买,都是一定要征得同意,凭腰牌方才准离开的。可这炊子今日早上说是农户送来的猪肉少了五斤,出了纰漏,无法核对菜肉账目,于是便想着出去找平日送肉菜来的农户理论。开始这炊子一口咬定说是征得您的同意出去的,后面我们让他拿出您给的腰牌,他便支支吾吾的,说是走得急,没问您要腰牌,我们当时便觉得可以,将他押下来了。搜身时,发现他的里衣夹着密信,想来是想借机出去传递消息。”

    白翰明像是松了一口气,脚步加快了一些,“密信写了什么?”

    士兵摇摇头,“这密信里面写的,不是汉字,我一时也辨认不出是哪里的文字,所以想着将人扣下后再来请军师您去看看。”

    白翰明走到牢狱时,张先便已经先他一步将密信拆开看了。只是扫了几眼,上面的文字弯弯扭扭的,不成字形,更像是孩童的涂鸦之作,也看不出什么。

    “军师来了,你看看这信,我实在是看不懂。”

    白翰明从张先手中接过一张小黄纸,认真看了看,“这是珲曜的文字,难怪你们不认得。”

    白翰明的父亲年轻时最爱四处游历,回随州后又研读不同国家的兵书,精通珲曜话和云蒙话,对两国的文字十分熟悉。白翰明跟在父亲身边,自是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能看懂一些。

    张先探头去看,发现上面的字形实在是让人头晕目眩。

    “那这上面写了什么?”

    白翰明一字一句转述,“徐夫人离家陪护,徐将军醒转伤愈,军中有意隐瞒封锁消息。”

    张先攥紧了拳头,脸上不难看出愠色。

    “这十九□□便是珲曜潜入军中的细作,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实在是抵赖不得,看来徐将军受伤这件事,一定是他们筹谋的,否则他们怎么会那么关心随州营内将领的动向。”

    白翰明顿了顿,似乎像是在思考信上的内容。

    “他们不但关心将军的伤势,还关心将军的私事,连将军夫人前来陪护这件事都要传递出去。看起来,不太是正经人会干出的事情。”

    张先不以为然,“若他们是正经人,就不会做这种小人之举,依我看,他们只是想收集更多有关徐将军的消息,好趁虚而入,再制定新的计划。”

    白翰明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什么,稍稍沉默,算是认同张先说的话。

    如今单凭这一封密信还不算,还得审一审那个被擒住的炊子。

    看管的士兵将人从牢里押出来,二人一看,那炊子约摸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长得倒是宁国人的模样,看不出些许珲曜人的特征。

    张先冷冷地盯着他,“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回答我们的问题,若是存了半句虚言,你定然不会好过。”

    被捆住的炊子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先问,“在这营中,你可还有同伙?这封信原是要传去哪里的?”

    白翰明抬抬头,示意一旁的士兵将炊子嘴里的布条拔出来,让他能回答问题。

    只是半晌过后,他还是没有半点要回答他们话的意思。

    白翰明知道做细作的人,是禁得住别人几句恐吓的,若一直强硬下去,只怕是难从他的嘴里套出什么话。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了,你便要尽力去弥补过错,现下我们是愿意给你机会的,若你能如实将所做之事一一道出,按照军法处置,你的罪责也会轻一些,即便不为了自己,也该想想你远在珲曜的家人,若你死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

    跪在地上的人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在阴冷的牢狱中显出几分阴森恐怖之色。

    “既然做了这件事,我便没有什么牵挂可言了,如你所见,其他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张先见他软硬不吃,有些生气,“你的骨头倒是硬,不知受了牢里这么多道刑罚后,你的嘴能不能撬开?”

    那人笑着回击,“你可以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活着受完这么多道刑罚,你又能不能从我的口中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

    这个人很会抓住他们的弱点,抓到他之后没有急于对他动刑,也是知道他们会前来从他口中挖出些有用的消息,若是动用流水般的刑罚,只怕到最后只剩半口气,即便他想开口,也没有这个气力了。所以无论怎么样,他们总会留他一条命,不会轻易让他死了。

    白翰明回问,“你是铁了心要牺牲自己,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被绑着的人跪在地上,脸上没有半分怯色,“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不可能会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的。”

    张先在审讯的时候见过不少犯人,像他这一类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但年纪这么轻,嘴巴这么硬的确实少见。他是一块软骨头,只能慢慢撬开,如今再与他纠缠下去,只是白白浪费心力。

    “将人押到牢里,让他好好想一想,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什么时候再来告诉我们。切记要将他看好了,别让他死了。”

    士兵听令,将人押了下去。

    白翰明将密信收好,又同张先一同走出大牢外。

    “依监察使之见,我们是将人先关着,磨一磨他的心智,磨得他愿意开口回答吗?”

    张先摇摇头却是笑笑,“不,刚刚我这么说,只是说给他听的。”

    白翰明不知道张先在卖什么关子,“白某愚钝,还请监察使赐教。”

    张先低声道,“一个人总会有弱点,无论他是经历过怎样千锤百炼的细作也好,普通人也罢,总有撬开的关口。如今他知道,我们只是关着他,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我会让人过两日便对他施加刑罚。”

    白翰明愣了愣,“监察使……”

    张先朝他轻轻点头,示意他安心,“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下重手让他死了,只是让他趁他没了防备,对他施刑,略加惩罚后又放回去关几日,又将他提出来受受刑。如此反复折磨,想来常人难以忍受,说不定到时会主动求我们赐他一死,给他一个解脱。”

    白翰明半信半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张先清除白翰明的顾虑,此事应当是越快查清越好,这样一拖,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自然对付他需要做两手准备。他嘴上虽说了无牵挂,但人总会有来处,便要麻烦军师去查一查这个人的底细,这样我们才不会太被动。”

    白翰明点头,“是。”

    张先望向远处,轻轻耸肩,“现下人被我们扣住了,我们问不出话心里着急,大概那边等消息的人比我们更急吧!”

    等了好些时日,随州那边还是没有信件传过来,蒙德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派人去查探,景舟便先问起来了。

    “徐恒邈如今究竟是生是死,你们什么也没打听到吗?”

    蒙德俯身跪下,“主人恕罪。”

    景舟捏了捏手中的银杯,杯中盛着的美酒便轻轻摇晃,最后溢出来,滴落到织花鎏金羊毛毯上。

    “如此隐蔽,没有一点消息,要么人便是死了,密而不发,怕让随州乃至宁国朝中生乱,所以将消息压得死死的,要么人如今还重伤昏迷着,若将消息传出来,恐其他人趁虚而入,要对随州不利。”

    徐恒邈的生死,如今是景舟最为在意的,蒙德额上微微冒汗,“主人,我再派人去探。”

    景舟高举杯盏,仰着头饮下滴落的美酒。

    “不必,这么久还没有半点消息,我们派去的人怕是已经被拿下了,眼下你们再去,也是白白送死。凭他徐恒邈是生是死,也总不能瞒多久,那我便耐心等等,看看究竟传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

    景舟将一杯酒饮尽后,眼中已有猩红的颜色。

    “她最近怎么样?”

    蒙德慢慢起身,答道,“据消息来报,崔娘子已经离开都城,应是往随州来了。”

    景舟拍桌,像受了一记惊雷,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高兴又像是嫉妒。

    “什么?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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