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崔凝安有些担心。

    昨夜的舞乐声绵延不绝,热闹非凡,被困在远离宫宴的南宫,崔凝安也能隐隐约约远处的丝竹管弦声。

    崔凝安十分不安地来回走动,如同被热油煎着,焦躁难安。

    不知道穆娜是否真的将消息传出去了,又不知道消息传到了谁的手上,有没有人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

    同时,崔凝安又安慰自己,如今最好的消息便是没有消息。

    她既然选择信任穆娜,就要耐心的等候援救。这里戒备森严,宫墙幽深,即便收到消息,决定要来营救她,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如今她能够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在获救前好好活着。

    康伊和哈斯木见崔凝安这两日时常发呆愣神,想着是她这几日被拘着不能出门,心中郁闷,所以只能倚窗伤神叹气。

    眼看着崔凝安比来的时候又瘦了一圈,康伊和哈斯木伺候得比之前还要再上心十分。只是王医说她心情郁结,心病没有根治的药方,身形愈渐消瘦也没有良方,只开了些补养身子的汤药,还嘱她们二人设法哄崔凝安开心一些。或许心情好了,胃口也会好上一些。

    康伊将景舟送来的瑶琴搬出来,提议让崔凝安弹琴解闷。

    “女郎,听说你是弹瑶琴的妙手,我们这里鲜少有人会弹这个。我曾听过别人弹过一回,琴音美妙,如同潺潺流水,若是女郎能弹奏一曲,想必是我们的福分。”

    崔凝安淡淡扫了一眼瑶琴,嘴边的笑意却有些尴尬为难,“我已有一年多未弹过琴了,指法生疏,琴技想必已经退步了许多,还是不要献丑了。”

    康伊有些泄气又望了望哈斯木,哈斯木也犯了难。

    这位女郎的性子她们实在是摸不透,遵循她的喜好去迎合她,也不见她有半分喜悦之色。她既不像国主说的那般,喜爱颜色鲜艳的服饰,也不喜欢华贵夺目的首饰,更不愿意展露她引以为傲的琴技。

    不知这位女郎是否真的十分痛恨国主,什么都要同国主唱反调,每每二人相见,最后都是不欢而散。国主总是满脸欣喜地来又面露愠色地走,她们站在一旁伺候,可真看胆战心惊。

    可抛去这些,康伊和哈斯木都觉得这位女郎是个极好的人。她长得美,脾气温和,即便对国主冷言冷语,却不曾迁怒到她们身上,每每吩咐她们做事,都是和颜悦色,十分有礼的,康伊和哈斯木打心底敬爱她,也乐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帮助她。

    哈斯木想了想又走到崔凝安身边,俯身向她行礼。

    “女郎,我和康伊虽然会说宁国话,但却不知道怎么用汉字写自己的名字,不知可否劳烦女郎费心教一教我们?”

    崔凝安仰头看着她们,“你们对汉字有兴趣?”

    哈斯木暗中轻轻扯了扯康伊的衣袖,连连点头,“是,若是女郎肯教我们,我们必定用心去学。”

    崔凝安点点头,“那好。”

    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而走向书桌那边。

    细细将墨研墨好,崔凝安捏着笔轻轻沾了沾墨汁,左手扯住衣袖,柔柔在纸上落笔。

    素手提笔,如同拨弄池里的流水,轻缓从容,不到片刻的功夫,纸上便出现了两个漂亮的名字。

    崔凝安将毛笔放好,双手拿起纸,低头轻轻吹了吹又将纸放回桌面,笑着在纸上指了指,“左边这个短一些的是康伊的名字,右边那长一些的便是哈斯木的名字。”

    哈斯木凝神看了看,只觉得汉字笔画繁杂,实在是难写。

    康伊倒迎难而上,起了要学写的斗志,征得崔凝安的同意后提笔试着写下自己的名字。只是试了几次,写得歪歪扭扭的,就像是一条条扭曲的小虫在雪地上乱爬,逗得哈斯木哈哈大笑。

    康伊拧着眉与哈斯木拌嘴,“写这个可不容易,你有嘲笑我的这会功夫,不如也写一写,让女郎评一评看谁写得好。”

    哈斯木爽快地应下又自信地循着崔凝安落笔的样子,仿照她的字迹,写下自己的名字。

    康伊被这几条胖瘦不一的扭曲小虫引得发笑,“你还笑我,我看你写得比我还要差。”

    哈斯木顿时垂头丧气,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你只写两个字,而我要写三个字,我写字的难度自然比你要大一些。更何况,汉字这么难写,哪是一天便能学会的?”

    崔凝安无奈地朝她们笑笑,安慰道,“你们初次学写汉字,写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勤加练习,日后会写得更好的。”

    听见外面传来的响动,康伊和哈斯木敛起笑容,挺直身子站到一边。

    崔凝安也没了教人写字的心思又恢复了刚刚懒懒的神态。

    景舟走进来后,见她们聚在书桌边,不免有些好奇,“你在写什么呢?”

    见崔凝安不答话,康伊俯身道,“回国主,女郎方才教我和哈斯木用汉字写自己的名字。”

    景舟凑近低头看了看,瞥了一眼被压在上方的那几个清劲漂亮的字,目光震了震。

    “怎么今天突然起了兴致,要教她们写字?”

    崔凝安面无表情,“她们想学,我便想教,国主连这个也要管吗?”

    景舟将目光收回来,暗暗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崔凝安没再开口驳他,转身走回软榻又坐下看书了。

    景舟摆手让康伊和哈斯木退下,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踌躇了一阵方才开口,“这几日事务繁忙没顾得上你,你不会生气吧?”

    崔凝安静心翻阅书页,根本不去理会他。

    景舟习惯了她的无言,只好自言自语道,“这几日太阳毒辣,你出去恐会晒到,还是在这里多休息少些出门要好。”

    崔凝安勾了勾唇角,“外面这么多侍卫拦着,也不像是会准我出去的样子。是怕我出去闹出什么动静,揭发你的卑劣之举,损了你的颜面吗?”

    景舟顿了顿,一时有些头昏脑涨,“你……”

    蒙德匆匆走入,俯身行礼,“主人,云蒙的使臣到了。”

    景舟点点头,回头轻轻留下一句,“等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景舟步入议政的大殿时,宝音和牧仁起身向他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手上有些事情未处理好,故而耽搁了世间,让二位久等了。”

    落座后,景舟命人给他们上了茶,微微侧身看向他们,“想必小王子和牧将军这次到珲曜来,不仅仅是为了来恭贺我继任王位吧?”

    牧仁的回答十分中立,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国主继任,各国使臣前来恭贺,也是给了我们与别国熟络交好的机会,我相信其他的使臣也是这么想的。”

    景舟笑了笑,不拆穿他,“噢,原是这样,那不知,云蒙国主对我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牧仁面色从容,波澜不惊,反倒是一旁的宝音有些按捺不住了。

    “国主知道,我们云蒙一向不喜争夺,更不喜欢介入别人的混战,成为别人的棋子。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有盟友,也从未想过要找盟友。”

    景舟知道牧仁这番话算是变相拒绝他,但也不恼,反问道,“如若不结盟,云蒙国主又何须派小王子和牧将军前来卖我这个面子,难道不是因为忌惮宁国的缘故吗?”

    牧仁笑道,“国主自身强大,何须谁来卖一个面子?只是国主的话提点了我们,即便我们不去害人,也要提防别人来害我们。此次前来,也想让各国看看我们的态度,我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景舟不急不慢喝了一口茶,“想来昨日二位也见识到宁国的排场了,若是一旦这排场化作浩荡的军队,不知牧将军以为如何呢?”

    牧仁答,“毕竟这还是宁国与珲曜两国的纠纷,这火即便烧起来,也不会累及我们云蒙。我相信宁国君主不会伤及无辜,毕竟我们两国已经和平相处这么久了。”

    景舟见他态度依旧强硬,便不得不与他言明利害了,“牧将军怎么保证,若是珲曜有难,不会累及云蒙呢?一个大国的野心可比牧将军想象要大,唇寒齿亡这个道理你我应当明白。若此刻云蒙与我珲曜结盟,我们两国便有了强有力的屏障,何须惧怕大国欺压?只有我们没有外部的隐患,我们国家的子民才能安居乐业,不受战火侵扰。”

    不等牧仁再回答,宝音却已经抢先一步附和景舟的话。

    “我觉得珲曜国主的话合情合理,我们可以考虑一下。”

    景舟挑了挑眉,“小王子倒是有远见。”

    牧仁瞥了宝音一眼,宝音顿时住嘴低头。

    “国主,王子还小,说话有些直接了,还请你不要怪罪。关于国主所言之事,我们会再好好考虑清楚的。”

    景舟也不为难他,毕竟在眼下争取云蒙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那好,还请小王子和牧将军好好想清楚,尽早给我答复。”

    离宫后,宝音和牧仁上了马车返回暂住的居所。

    下了马车后,有人迎上前来,“牧将军,宁国使臣求见。”

    牧仁皱了皱眉,跨步走进大门,派人将宝音送回房间休息,心中不安。

    在眼下这个关头,怎么应付了一个珲曜国主又迎来了一个宁国使臣。牧仁在想,这宁国使臣与珲曜国主前后脚地来,为的究竟是什么事。

    侍卫遥遥指了指立在花圃旁的高大人影。

    “是他。”

    牧仁在看清他的面容后,不禁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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