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伊则被景舟的这一番话唬住了,心慌之余只得设法搪塞过去,“国主说的话老臣不明白,还望国主明示。”

    景舟话里有话,“我的意思是,一壶茶从煮好到端上来,可要经过不少人手,若是从中出了什么差错,害了人可就不好了。”

    法伊则心虚地看向铺在地上的毛毯,附和道,“国主说的是。可我手底下的人我也清楚,是断不敢做出这种事的。”

    一盏蜡烛燃尽,屋子变得昏暗许多,连带景舟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我忘了,左相手下的人敢不敢,全凭左相的意思,否则,他们也不会大胆到将手伸到宁国,更不敢私自在阿英的茶里下药。”

    法伊则倏忽变了脸色,双眼转而盯向崔凝安,“国主,也许是崔娘子误会我了,我怎么敢动手毒害崔娘子呢?”

    景舟从袖里掏出一叠叠整理好的情报,猛然甩到地上,“怎么,难道蒙德查到的东西是假的吗?”

    法伊则弯腰捡起四散的情报,每一张都写得清清楚楚。连同他在何时下令,派了何人,去做什么事情都写得一清二楚。在里面还夹杂了一些他的亲笔信,确实是抵赖不得。

    “国主,我是冤枉的,还请明察啊!一定是有人起了私心又冒充我的笔迹,所以便做出这等谋害崔娘子的下作手段。国主,我与崔娘子无冤无仇,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呢?”

    景舟咬牙看着激励为自己辩解的法伊则,怒火中烧,“是啊,她与你无冤无仇,你有什么理由害她呢?你是在想,如若我继位,她便成为穆娜最大的绊脚石,会损害你的利益吧?”

    法伊则手中紧紧攥着情报,面皮青白,“国主,这都是无妄的猜测。崔娘子怎么会威胁到穆娜,当时情况不明,我怎么就能确保你一定会继位呢?我自问我没有这种谋略,还请国主明鉴。”

    景舟最恨他那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心中火气更盛,“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不择手段扫清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你的障碍,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如此做吗?”

    法伊则哑口无言,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了,“是,这件事是我做的。也是她命好,一次次躲过了,这下才能安然在你枕边吹风来找我算账。国主可别忘了,你是靠着谁才能走到今天的位子,更何况,崔娘子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如今你也得手了,何需还同我翻旧账,坏了我们的君臣情分呢?”

    景舟眼里浮上一抹猩红的颜色,“她的命在你的眼中就那么一文不值吗?因为她还活着,所以你做的一切恶事都要被一笔带过吗?”

    法伊则有恃无恐,仰头看向景舟,“不然,国主真的要为了她惩处我吗?国主很清楚,若是动了我,你非但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还会坠入深渊。”

    景舟用力地握着系着的玉佩,五指紧紧地包着玉佩,好像在等玉佩在掌内碎裂。

    “你是在威胁我?”

    法伊则仰起头,笑道,“我自然有这种权力。”

    没等法伊则扭转向好的局势,景舟向前抬脚,狠狠地向前一伸。法伊则被突然伸出的脚绊倒,砰一声摔到地上。

    法伊则气急,双目圆瞪,“你竟敢这样对我。”

    景舟从腰间取下匕首,慢慢抽出,匕首的寒光便在法伊则脸上闪了几道。

    “我是一国之主,你只是我的臣子,我是否动怒,难道还需问过你的意思吗?”

    一道道白光闪得法伊则的眼睛有些刺痛,他不由得缩了缩,“景舟,我乃功臣,你竟敢这么折损我的颜面,这样羞辱我。”

    景舟手握刀柄,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吓唬你?折损你?为人臣子,理应承受君之怒。”

    当刀尖快要贴到法伊则的脸边时,他忙向右闪躲,同时蓄力反扑,想要夺走景舟手中的匕首。

    “来人,来人,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景舟一把打落他伸过来的手,隐隐发笑,“来人?你的人可都被我的人控制住了,你能叫来谁呢?”

    法伊则发狂大喊,“我不信,来人,快来人救我。”

    景舟见他奋力挣扎便招手唤人,“来人。”

    候在门外的蒙德应命,推门走进来,三两下就把法伊则压倒在地。

    景舟伸指弹了弹刀身,刀身便发出一两声闷响。

    “看到了吗?来的可是我的人。”

    法伊则被蒙德牢牢地钳制,动弹不得,“蒙德,你也疯了,你知道你现下在做什么吗?”

    蒙德淡淡道,“我受国主之命,护卫国主安全。”

    法伊则一面挣扎,一面怒骂。

    景舟折回去,牵起愣在原地的崔凝安,将她带到前面。

    崔凝安有些慌张,“你要做什么?”

    景舟笑得如同一般稀疏平常,好像在讲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给你报仇。”

    话毕,景舟将匕首递到崔凝安手中。崔凝安手心触到冷硬的铁器,不由得颤了颤,下意识便松开了手。

    景舟眼疾手快接过快要落下的匕首,耐心地重新放到她的手心,右手轻轻包裹着她握刀的手,带着她微微躬身,朝法伊则的左臂狠狠刺去。

    听见匕首划破皮肉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崔凝安双眼止不住颤抖,连得匕首也险些握不稳。

    她不是没有用刀剑杀过人,只是这下刺的力度,不是凭她掌控,而是凭借景舟牵引,他想刺多深,便用多大的力气。

    眼前忽而闪过一道道身影,迫使崔凝安将刀柄握紧,她几近是双眼微红地将自己的力量融进匕首的尖端。

    看见法伊则扭曲狰狞的面目,心中便升起几分报仇的快感,只是这样还不够,还不足,即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皮肉绽开,法伊则被刺得痛苦大叫,“景舟,你这个疯子,若你敢对我动手,我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景舟再稍稍用力,刀尖便没入更深,“法伊则,不如你还是想想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夜吧?”

    感受到被包着的那只手颤得厉害,景舟低头看,发现崔凝安的脸色已接近惨白。

    景舟放开手中的匕首,抬手替她理了理沾了汗的碎发,“别怕,别怕。”

    一边将她慢慢扶起,一边从门外唤进一个侍卫,“女郎累了,先带她到马车上等着。”

    侍卫领命,从景舟的怀里带走发抖得厉害的崔凝安。

    法伊则猜到景舟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声嘶力竭喊道,“景舟,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想要杀我,你疯了。你为了她,居然连你的前途都不要了,杀了我,与我有关联得人定然不会放过你,我死了,你也别想稳坐王位。”

    景舟猛地拔出匕首,刀柄应声落地,发出闷响,那道白光已被鲜红的血色裹住,只露出几道白痕,微微闪着诡秘的光,与地上暗纹花毯相应,冲淡了几分杀戮的味道。

    法伊则的伤口密密地淌着血,他的五官扭作一团,原本嘴里不歇的恶毒咒骂和威胁早已烟消云散,换作痛苦的叫喊声。

    待痛感稍稍冲淡一些后,法伊则脸色苍白地开口,“景舟,你我的恩怨有必要计算得这么清楚吗?若我倒台了,你觉得你还能稳坐王位吗?”

    景舟不屑一顾,看法伊则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在刀下垂死挣扎的鱼。

    “法伊则,你也太高估了自己吧?你若倒台,他们只会拍手叫好,只等着要接替你的位子。对了,你该不会以为,如今在你手下的人,都是真心追随你的人吧?我忘了告诉你了,他们中已经有不少人将你的罪行写下,只待我一声号令,便足以将你从顶端拉下来,万劫不复。”

    法伊则发狂大叫,“不可能,你少在这里吓唬我,他们追随我多年,可是在你父王在位时便一直跟着我的,他们绝不会背叛我。”

    景舟冷哼一声,目光如剑,望向挣扎的法伊则时,好像在无声中要将他剥皮抽筋了一般。

    “也许,他们从未忠心追随过你。你的咳疾是怎么落下的,还知道吗?怎么就偏你这么倒霉,醉酒便掉入池塘了?”

    法伊则只觉得后背发冷,如同被无数细针扎着一般,“是景维多做的?是他做的。”

    景舟面无表情的弯下腰,鼻尖萦绕着房内愈来愈浓的茶花香味,“这味香为父王所赐,一两值百金,你算是独有,为显恩宠,你大概每日都点着吧?”

    法伊则失色,“这香里有毒?”

    景舟笑笑,“这香里倒没毒,只是这里面有一味香料与你服用医治咳疾的药中的一味药相冲,长久以往,缓缓渗入,这毒早就渗入五脏六腑了,只不过这是王室密方,一般的人诊不出来。加之每日你上朝时,殿中燃着的素红海与你体内的毒相互牵引,你才能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近日你的身子越来越虚,咳疾越来越重,便是少了素红海牵制,五脏六腑如同投入寒霜又如火海中煎熬,如此反复,元气总有被耗尽的一日。我父王早便有筹谋,像你这样威胁君王,意图操纵朝局的人,我父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你?这些年,你坏事做尽,在你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对你死心塌地那一些,早便因离间计被你杀死了。如今跟在你身边的人也算是聪明,知道审时度势,甘心为了我允诺之事潜在你身边,与我一齐拉下你。”

    法伊则左臂的伤口越来越痛,痛得淌泪,“你……”

    景舟轻松将地上的匕首捡起,牢牢握在手中,“我忍你这么久,对你客气这么久了,你便以为我真的是惧怕你吗?你对我的还算有点用处,原本,我还想让你活久一些,至少等到毒性慢慢发作,让你忽有一日暴毙而死。但如今看来,你也没必要活这么久了,不如早些去陪陪父王。”

    见景舟再度举起匕首,法伊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景舟,若我死了,必会有人疑心我的死因,即便我身边人都背弃我了,也总有我的亲信为我报仇,你且等着与我一同粉身碎骨的那一日。若你现在冷静下来,你定然会后悔,我死了,你虽然会得一时爽快,但绝不会得意太久。今晚我死了,一旦查起,所有人都知道定与你脱不了干系。”

    景舟握着冰冷刀柄的手已经发烫得厉害,他看准了法伊则的左胸,不带一丝犹豫便恶狠狠地刺进去。尖刀没入,迎面喷洒的血色暖流,一瞬化作面上的星星点点。

    “左相记性好差,我还在闭门养病,烧得厉害,怎么会有出宫害你的功夫呢?”

    法伊则青白的面皮顿时失了血色,狰狞的面目好似一下便冻住了,手脚也终于失去了气力。

    蒙德伸手去探法伊则的鼻息,回道,“主人,他已经断气了。”

    景舟从袖中掏出帕子,将脸擦干净后又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随后又像不解气一般再补了一刀。

    蒙德伸手去拦,催他快些离开,“主人,他身上的伤痕不宜太多。崔娘子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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