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光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

    他以为皇帝该是面容狠戾的,虽然他清楚如今的司朝政通人和、吏治清明,和他的这位生身父亲脱不开关系,但他认为越是把朝堂治理得好的皇帝,就越该看起来就果断狠辣。

    可是当皇帝把他叫到跟前,让他抬头,他难言心中翻滚的情绪。

    他的父亲,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只是看他一眼,就确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骨肉。

    而宋和光在这一刻之前,还计划着自己要表现的从容不迫、不卑不亢,以此来向自己的父亲表明,听信天象,是多么愚蠢。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委屈。

    突如其来的委屈席卷了宋和光心里的每一处角落,他如同稚子一般手足无措。

    也只是几息间,宋和光硬生生地压下了自己的情绪,不该,不该如此。

    “和光,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宋和光不知如何作答。

    我生来无母?我从未见过母亲?……

    怎么说都好像不对。

    皇帝没听到回答,似乎他原本也没想着从这个青年嘴里听到什么答话,母亲因他难产而亡,父亲与他从未见过,怎么想,现在要求这个孩子说些什么都是在难为他。

    “宋无峰把你养得很好。”

    宋和光:“爹待我很好。”

    皇帝点点头,“那就好。”

    只是几句话,宋和光背后却被汗湿了。

    或许皇帝,对自己的存在并非一无所知,又或许,母亲将自己送出宫,爹在宫外接应,这些都是有皇帝授意的。

    宋和光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皇帝从龙榻上拿出一个软枕递给他,“忘记叫丁合给你拿椅子了,便用这软枕将就一下。”

    宋和光接过软枕,垫在地上便坐下。

    九五之尊背后的软垫正被他坐在屁股底下。

    “和光恨我吗?”

    宋和光摇摇头。

    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开始,宋和光骂过皇帝愚蠢无情,心疼母亲为他筹谋,不过确实没有生出过怨恨的情绪来。

    “皇上真的相信天象吗?”

    “和光不信?”

    宋和光微微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信天象,不信神佛,我只信自己。”

    皇帝笑了笑,眼前的男人如同一位普通的慈父,“从前我也是不信的。很多事情,或许是巧合,或许真的是命,也可能只是孤年纪大了。”

    “和光可想知道你母亲的相貌?”

    宋和光点点头,对于母亲,虽然全无印象,但他心里总是渴望的。

    皇帝从一旁案几的暗格里拿出一幅卷轴,缓缓展开,“这便是你母亲。”

    宋和光手指微颤地轻拂过画像,他果真与母亲长得很像,只不过母亲的面容更加柔和,看起来是很温婉柔和的。

    “可别被画像骗了,”皇帝恋慕地看着画像,似乎他真的透过画像看见了当年之人,“你母亲最是古灵精怪的,鲜活地如同百花盛放,”

    “孤召画师入宫作画时,你母亲才刚怀上你姐姐,她说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嘱咐那画师好久,要她把自己画得温柔些。”

    宋和光看着皇帝的神情,他的柔情不似作伪,皇帝应当确实和他们说的一样,很爱自己的母亲。

    “和光有话要问?”

    皇帝察觉到他的视线。

    “但说无妨。”

    宋和光:“皇上可曾想过让母亲滑掉胎儿?”

    话一出口,他都笑自己单纯。

    不论自己是否降生,母亲要面临的局面都很艰难。

    皇帝:“和光说只信自己,年轻时,孤也只信自己。踏上这皇位之前,有道长跟孤说,孤是天生龙相,唯有一事由不得孤。”

    “便是和你母亲的亲事。”

    “那时孤不信,嘴上恭敬,心里却觉得不过是愚弄人的把戏罢了。后来,道长所说,一一应验,孤不得不信。”

    宋和光点点头,“也许世上确有能人异士。”

    皇帝问:“和光可想回归宗室?”

    宋和光原本以为皇帝断然不会认回自己,却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就懒得去抵抗了。

    “我……”

    皇帝:“若想,择一吉日,和光便认祖归宗,孤召告天下,若不想,孤也可封和光做地方亲王,相中哪里便直说。”

    宋和光起身行礼,“和光不想死后孤魂飘零。”

    皇帝微微颔首,“好,既如此,孤就着人去准备。时辰不早了,和光与孤一同用饭吧。”

    六月,宋和光回归宗室,改名赵和光。

    八月,太子在早朝时吐血,太医诊脉,言太子亏空太甚,兴许,兴许日后不能再有子嗣。

    前朝纷纷上奏,请换太子。

    圣上似乎很是纠结,毕竟祖宗规矩摆在那儿,是要立嫡的,可太子又是这样的状况。

    大臣们似乎眼里再没有什么别的事,只盯着这一件事发力,好像太子一天不换,他们就一天不干活儿。

    圣上纠结了一个月,前朝看出他是不想背锅,便换了策略,这回参得是皇后无能无德,颇有要趁着这次让皇帝废后的架势。

    这回前任右相家里是坐不住了。

    明明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却是再难进一步。

    老头子左思右想,让自己夫人入宫一趟,劝女儿放手。

    没过两天,皇后身着朝服,早朝时入殿,还不等大臣们议论皇后此举是否合礼,皇后已经跪拜下去,请皇帝治罪,废去自己的后位与太子之位,说太子今日如此都是自己教导无方。

    言辞之恳切,道出一个母亲的哀切与无奈。

    大臣们也不是非要废后不可,这不过是逼皇帝就范的策略罢了,于是又纷纷为皇后求情,说皇后治理后宫多年,劳苦功高,教儿无方是事实,废去太子便是了。

    皇帝眉头紧皱,半天才松口,“既如此,便废去太子之位,封其为亲王,封号再议,令其七日内搬出东宫。至于太子之位空悬,暂且如此,择日再议,孤累了,今日便到此吧。”

    皇帝慢慢起身,似乎背影都佝偻了些。

    皇后跪谢皇帝,她双目血红,再起身时,护甲刺得手心流血。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殿上的绛红地毯上,只一瞬,便融入其中,再分辨不出。

    如今大臣们都各自站好了队,每日在朝堂之上为了东宫之位争论不休,而皇帝迟迟不松口,自己到底属意于哪位皇子。

    九月,公主风光嫁给唐家大公子唐容,唐容欢天喜地地搬去了公主府。

    月底,于意和安国公家的大公子订亲,造化弄人的是,没几天振威将军和孙晓瑜定了亲。

    这事儿气得唐芙大骂孙晓瑜三天。

    初听此事,于意还当是谣传,确认之后,她面色惨白,嘴唇全无血色。

    半天才回过神来。

    叫春栀将自己与振威将军有关的东西都找出来烧掉。

    听说于意大病三天,闭门不出,连唐芙和周棠找去将军府想去找于意说说话,春栀都给挡了回来。

    周棠叹口气,“让姐姐想开些吧。”

    春栀行礼,“春栀会转告小姐的,多谢两位小姐惦记。”

    十月中,周棠听说唐家在和李家议亲了,她一边喂鱼一边笑着跟云霜说,“李润玉这回得被小芙欺负一辈子了。”

    云霜:“真好啊,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能穿喜服,小姐肯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周棠把鱼食全洒进鱼塘,她拍拍手,“你这丫头,自己不想嫁人,倒盼着我赶紧嫁出去做老婆子。”

    云霜嘻嘻一笑,“我就不嫁,我就要留在小姐身边一辈子。”

    “行,等她们都嫁了,你也还在我身边做老姑娘。”

    “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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