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节，大雪纷飞。
灯市口的铺子皆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就连沿街的树也悬灯结彩，被裹上了五颜六色的绸布以示喜庆。
街面上热闹极了。
元宵夜并不宵禁，连京城其他地方的小商小贩也可以在灯市口的沿街随意占个地方，售卖些零食点心、细粉香帕的零碎物件。
又红又长的糖葫芦串插在草垛上，圆溜溜的山楂丸上沾满了诱人的糖稀光泽。
捏泥人的老头长了一双巧手，一会儿功夫便捏出一个头戴金冠的齐天大圣。
卖糖画的汉子手拿铜勺抖了几抖，掂出了一个长耳朵的糖兔，引得围观的孩子们拍手叫好。
陆玉莹的贴身丫鬟兰芷正朝窗外看得入神，忽然瞥见了长宁伯府四夫人的轿子，正徐徐地朝富贵楼这边过来。
“小姐，长宁伯府到了。”
陆玉莹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也扒在窗口往下望。
今日母亲与长宁伯府四夫人莫氏约在富贵楼饮茶，也有让她和长宁伯府四房的嫡次子吕文翰相看的意思。
母亲说长宁伯府清净，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吕文翰是嫡幼子，她进门不用主持中馈，没有琐事烦心，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清闲舒坦。
而吕文翰今年才刚刚十五，便考上了秀才。
虽然不算太出挑，但是在一众玩鸡斗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里，也算的上是有上进心的了。
只是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却连陆玉莹最关心的，吕文翰是方还是圆，高矮胖瘦都说不清楚。
她特意问了父亲和哥哥，两个男人皆是说吕文翰长得老实可靠，一表人才。
可是他们以前也说过，大夫人娘家侄子郑沐泽长得老实可靠、一表人才呢！
实际那郑沐泽长得肥头大耳、浑身粗鄙，拿起杀猪刀就可以去当杀猪匠了。
她被“老实可靠、一表人才”这八个字吓得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梦境里，长得肠肥脑满的吕文翰一边磨着一把杀猪刀，一边冷笑着对她说：娘子，我杀的猪可好吃了！
这噩梦常常在半夜把她惊醒，让她侧夜辗转难眠。
更是害的她连着好几日，看到猪肉便想吐。
食不下咽，又睡得不足。
她的面色枯黄、眼下一片青灰色。原本的三分的颜色，也被消磨的只剩下了一分。
听说莫氏到了，她百爪挠心，恨不得把头伸出窗外，好好地看清楚那天杀的吕文翰，到底长成什么鬼样子。
只可惜风雪太大，一时还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
长宁伯府五少爷吕文翰当下正在骑马走在街上。
风雪太大，马蹄有些打滑，他索性翻身下马。眼看母亲的轿子越走越远，他也并不着急，仍然悠闲地在街上闲逛。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汹涌，几个巡街的衙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茶铺门口喝茶。
“看来今天街上风平浪静，周捕头很是清闲啊。”
他笑着拱手和相熟的衙役打招呼。
“今年流民多，我们兄弟都以为今天要驱赶灾民，非得跑断腿不可。没想到还有功夫坐下来喝茶！谁能想到别人推三阻四的活计，竟然成了一份美差！”
周捕头放下茶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
“说起来，真得感谢永庆侯府的四夫人和小姐……你不知道，那小姐不仅长得花容月貌，还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吕文翰眉头一动，就是今天与他相看的永庆侯四房的小姐？
花容月貌？怎么和他打听到的说法完全不符？
周捕头还要细说，已经有人远远地在唤他过去。他抱了抱拳，便一阵风似地走远了。
吕文翰原本散漫的脚步加快了几分。之前他对永庆侯府四房的小姐没有半点兴趣，眼下却有些好奇起来。
富贵阁的雅间内。
许是被梦里的杀猪匠吓过了头，陆玉莹这几日看谁都多了几分姿色。
富贵楼的上茶小厮贾六平日里普普通通，今天看起来却觉得眉目间有了几分清秀。
等到吕文翰走了进来，陆玉莹的一双细眼都瞪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吕文翰，心里满意极了。
父兄真是不靠谱！吕公子长得何止一表人才？简直是貌比潘安、颜若宋玉。
吕四公子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丝乌发当中，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味儿。
他身形挺拔，那猿臂蜂腰，更是看的她脸红心热，一颗心砰砰得乱跳。
吕文翰也扫了一眼陆玉莹。
陆家四房小姐，生得粗眉小眼、皮肤发黑。
偏偏脸上还敷了厚重的脂粉，就像是驴屎蛋上裹了一层白漆。别说是美貌了，就是中人之资也十分勉强。
吕文翰挑了挑眉，这就是周捕头说的花容月貌？周捕头的眼光可真是有些独特啊。
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地面，状若在听母亲和洛氏闲话家常，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早点开溜。
“年轻人对我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不如让他们自己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洛氏怎么会瞧不出陆玉莹小女儿的情态，立刻给他们制造机会。
母亲也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陆玉莹，去街上走走。
街上可是开溜的好地方！
他的眼睛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眉飞眼笑，殷勤地领着陆玉莹往街上走去。
这一阵风雪正密，刚才还车水马龙的街市顿时冷清了许多，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
人太少，让吕文翰隐进人群里开溜的主意有了不小的难度。
毕竟对方是姑娘家，吕四公子不好真的掉头就走。他只得跟着陆玉莹，在雪中施施而行。
这小娘子长得不美，嘴也聒噪得很。
从吕文翰父母的喜好，一直问到了他的屋有多长多宽，能放的下几尺几丈的嫁妆，似是明天就要搬了嫁妆嫁进来。
把他磨得耐心全无，面色发青。
偏这小娘子自己却似浑然不觉，还拐进了一间首饰铺。取了一支金钗在自己发间比划了半天，问他美不美。
她这副尊容，不吓到孩子就不错了，还扯什么美不美。
他心里如此想，却顾及着君子风度，半天才违心地挤出一个美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陆家二娘子立刻解了腰间的一块玉佩赠他，娇羞地表示这是他赠她金钗的回赠品。
铺子里的伙计也在一旁添乱。
不仅拿着算盘对他说承惠十两银子，还赞他与陆家二娘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祝他们早得贵子、将来儿孙满堂。
惊得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借口与人有约，转身便走。
陆小娘子长得像个矮胖冬瓜，脚速却并不慢。
不仅撵在他的身后追得很紧，还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着什么“郎君，等等我”。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听的他汗毛倒竖，当下走得更快了。
前面，有几个乞丐模样的孩子窜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里。
又走了几步，几个穿着破烂的灾民也捧着破碗往小巷里走。
“永庆侯府四房的小姐正在那边施粥。你们不知道，那位小姐长得和仙女似的，心地也良善……”
隐约的话语被风刮了过来，飘到了他的耳中。
吕文翰听得一怔，回头扫了一眼。确认那“长得和仙女似的”的陆二小姐，还跟撵狗似的追在自己身后，跑得气喘吁吁。
永庆侯府四房，不是只有一位小姐？这事儿倒有趣得紧。
吕文翰玩味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急着溜走了，当下也阔步朝那条巷子走去。
渊声巷靠近灯市口闹市区，本是一块宝地。
十几年前，巷子里的一家卖香火烛油的铺子夜里突然走了水。火势甚大，一夜之间便烧干净了整条巷子，枉死了几十条性命。
再后来东家出面，重新修整了铺面，挂出来租赁的价格也极低。
可是新来的租客没过多久就全都搬走了，个个都说夜里有女鬼在巷中哭泣，吵得人不得安宁。
这闹鬼的传言一出，就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走这巷子里经过，更不要说来这里做生意了。
这些铺子一空就是好多年，巷子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几日倒热闹了起来。
巷子的矮墙边，用简单的油纸布支起了一溜儿的长棚。长棚的地上还贴心地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免得沾到雪水。
刚才走进来的几个乞丐正坐在半硬的稻草垫上，端着木碗吸溜着热腾腾的稀粥。
矮棚里隔几步就放了一个小马扎，马扎上是个半人高的木桶。桶里满是黄澄澄的萝卜丁拌着红艳艳的辣椒碎，让人望而生津。
柳二穿着厚厚的深蓝色棉袄，站在灶台前费力地搅动着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的，淡淡的粥香伴着柴火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今儿天寒地冻的，永庆侯府四夫人和小姐知道大家讨生活不容易，请大伙儿喝粥。”
柳四头上的黄毛被梳成两条整整齐齐的细长辫子，站在锅边脆生生地说道。
半大的柳三从大锅里舀了满满一碗粥，又在碗里立了一根竹筷。
竹筷牢牢地插进了粥里，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大家瞧好了，我家的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柳三柳四齐声叫道。
“小姐，这听着怎么不大对劲？”
如意一边舀粥，一边朝柳三柳四使眼色。
“没事，意思对就行了。”洛颜眨了眨眼。
她姿态优雅地接过如意舀好的粥，在碗里添了满满一勺咸菜，又亲手递给排队的老妇。
还关切地问那老妇家里有几口人，需不需要给家人再多带一份粥。
把老妇感动地泪水涟涟，直呼永庆侯府家的四房小姐是菩萨下凡，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她磕头。
她并不解释自己只是永庆侯府四房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只婷婷袅袅地立在那里抿嘴笑。
吕文翰拐进巷子里，便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姑娘肌肤胜雪、唇若红樱，一双美目顾盼生姿，神采摄人。
身上的百褶如意月裙并撒花烟罗衫显得她身姿纤细，身披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即使在这雪日也泛着七彩的微光。
瞧那姑娘的一双黑眸朝他望了过来，他竟然心中一紧。
“这位公子，”
姑娘的声音清凌凌的，好似夏日里山涧中的流水，又似涓涓清泉落在了深潭里。可吐出的话却并不动听。
“今儿人多粥少，您若要排队的话，请先去那边拿碗。”
四面八方的灾民似乎都涌了过来，他被人群簇拥到了一处，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只木碗，接着被人流裹夹着去了队尾。
见那位公子只愣愣地看她，不像要找什么麻烦，洛颜轻舒了一口气。
她只想凭这施粥棚子早点进侯府避难，可不想招惹什么狂蜂烂蝶。
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长得太美可真麻烦啊……
灯市口的铺子皆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就连沿街的树也悬灯结彩，被裹上了五颜六色的绸布以示喜庆。
街面上热闹极了。
元宵夜并不宵禁，连京城其他地方的小商小贩也可以在灯市口的沿街随意占个地方，售卖些零食点心、细粉香帕的零碎物件。
又红又长的糖葫芦串插在草垛上，圆溜溜的山楂丸上沾满了诱人的糖稀光泽。
捏泥人的老头长了一双巧手，一会儿功夫便捏出一个头戴金冠的齐天大圣。
卖糖画的汉子手拿铜勺抖了几抖，掂出了一个长耳朵的糖兔，引得围观的孩子们拍手叫好。
陆玉莹的贴身丫鬟兰芷正朝窗外看得入神，忽然瞥见了长宁伯府四夫人的轿子，正徐徐地朝富贵楼这边过来。
“小姐，长宁伯府到了。”
陆玉莹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也扒在窗口往下望。
今日母亲与长宁伯府四夫人莫氏约在富贵楼饮茶，也有让她和长宁伯府四房的嫡次子吕文翰相看的意思。
母亲说长宁伯府清净，没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吕文翰是嫡幼子，她进门不用主持中馈，没有琐事烦心，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清闲舒坦。
而吕文翰今年才刚刚十五，便考上了秀才。
虽然不算太出挑，但是在一众玩鸡斗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里，也算的上是有上进心的了。
只是母亲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却连陆玉莹最关心的，吕文翰是方还是圆，高矮胖瘦都说不清楚。
她特意问了父亲和哥哥，两个男人皆是说吕文翰长得老实可靠，一表人才。
可是他们以前也说过，大夫人娘家侄子郑沐泽长得老实可靠、一表人才呢！
实际那郑沐泽长得肥头大耳、浑身粗鄙，拿起杀猪刀就可以去当杀猪匠了。
她被“老实可靠、一表人才”这八个字吓得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梦境里，长得肠肥脑满的吕文翰一边磨着一把杀猪刀，一边冷笑着对她说：娘子，我杀的猪可好吃了！
这噩梦常常在半夜把她惊醒，让她侧夜辗转难眠。
更是害的她连着好几日，看到猪肉便想吐。
食不下咽，又睡得不足。
她的面色枯黄、眼下一片青灰色。原本的三分的颜色，也被消磨的只剩下了一分。
听说莫氏到了，她百爪挠心，恨不得把头伸出窗外，好好地看清楚那天杀的吕文翰，到底长成什么鬼样子。
只可惜风雪太大，一时还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
长宁伯府五少爷吕文翰当下正在骑马走在街上。
风雪太大，马蹄有些打滑，他索性翻身下马。眼看母亲的轿子越走越远，他也并不着急，仍然悠闲地在街上闲逛。
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汹涌，几个巡街的衙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茶铺门口喝茶。
“看来今天街上风平浪静，周捕头很是清闲啊。”
他笑着拱手和相熟的衙役打招呼。
“今年流民多，我们兄弟都以为今天要驱赶灾民，非得跑断腿不可。没想到还有功夫坐下来喝茶！谁能想到别人推三阻四的活计，竟然成了一份美差！”
周捕头放下茶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的黄牙。
“说起来，真得感谢永庆侯府的四夫人和小姐……你不知道，那小姐不仅长得花容月貌，还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吕文翰眉头一动，就是今天与他相看的永庆侯四房的小姐？
花容月貌？怎么和他打听到的说法完全不符？
周捕头还要细说，已经有人远远地在唤他过去。他抱了抱拳，便一阵风似地走远了。
吕文翰原本散漫的脚步加快了几分。之前他对永庆侯府四房的小姐没有半点兴趣，眼下却有些好奇起来。
富贵阁的雅间内。
许是被梦里的杀猪匠吓过了头，陆玉莹这几日看谁都多了几分姿色。
富贵楼的上茶小厮贾六平日里普普通通，今天看起来却觉得眉目间有了几分清秀。
等到吕文翰走了进来，陆玉莹的一双细眼都瞪大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吕文翰，心里满意极了。
父兄真是不靠谱！吕公子长得何止一表人才？简直是貌比潘安、颜若宋玉。
吕四公子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丝乌发当中，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味儿。
他身形挺拔，那猿臂蜂腰，更是看的她脸红心热，一颗心砰砰得乱跳。
吕文翰也扫了一眼陆玉莹。
陆家四房小姐，生得粗眉小眼、皮肤发黑。
偏偏脸上还敷了厚重的脂粉，就像是驴屎蛋上裹了一层白漆。别说是美貌了，就是中人之资也十分勉强。
吕文翰挑了挑眉，这就是周捕头说的花容月貌？周捕头的眼光可真是有些独特啊。
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地面，状若在听母亲和洛氏闲话家常，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找机会早点开溜。
“年轻人对我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不如让他们自己出去逛逛，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洛氏怎么会瞧不出陆玉莹小女儿的情态，立刻给他们制造机会。
母亲也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陆玉莹，去街上走走。
街上可是开溜的好地方！
他的眼睛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刻眉飞眼笑，殷勤地领着陆玉莹往街上走去。
这一阵风雪正密，刚才还车水马龙的街市顿时冷清了许多，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
人太少，让吕文翰隐进人群里开溜的主意有了不小的难度。
毕竟对方是姑娘家，吕四公子不好真的掉头就走。他只得跟着陆玉莹，在雪中施施而行。
这小娘子长得不美，嘴也聒噪得很。
从吕文翰父母的喜好，一直问到了他的屋有多长多宽，能放的下几尺几丈的嫁妆，似是明天就要搬了嫁妆嫁进来。
把他磨得耐心全无，面色发青。
偏这小娘子自己却似浑然不觉，还拐进了一间首饰铺。取了一支金钗在自己发间比划了半天，问他美不美。
她这副尊容，不吓到孩子就不错了，还扯什么美不美。
他心里如此想，却顾及着君子风度，半天才违心地挤出一个美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陆家二娘子立刻解了腰间的一块玉佩赠他，娇羞地表示这是他赠她金钗的回赠品。
铺子里的伙计也在一旁添乱。
不仅拿着算盘对他说承惠十两银子，还赞他与陆家二娘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祝他们早得贵子、将来儿孙满堂。
惊得他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借口与人有约，转身便走。
陆小娘子长得像个矮胖冬瓜，脚速却并不慢。
不仅撵在他的身后追得很紧，还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着什么“郎君，等等我”。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听的他汗毛倒竖，当下走得更快了。
前面，有几个乞丐模样的孩子窜进了前面的一条小巷里。
又走了几步，几个穿着破烂的灾民也捧着破碗往小巷里走。
“永庆侯府四房的小姐正在那边施粥。你们不知道，那位小姐长得和仙女似的，心地也良善……”
隐约的话语被风刮了过来，飘到了他的耳中。
吕文翰听得一怔，回头扫了一眼。确认那“长得和仙女似的”的陆二小姐，还跟撵狗似的追在自己身后，跑得气喘吁吁。
永庆侯府四房，不是只有一位小姐？这事儿倒有趣得紧。
吕文翰玩味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急着溜走了，当下也阔步朝那条巷子走去。
渊声巷靠近灯市口闹市区，本是一块宝地。
十几年前，巷子里的一家卖香火烛油的铺子夜里突然走了水。火势甚大，一夜之间便烧干净了整条巷子，枉死了几十条性命。
再后来东家出面，重新修整了铺面，挂出来租赁的价格也极低。
可是新来的租客没过多久就全都搬走了，个个都说夜里有女鬼在巷中哭泣，吵得人不得安宁。
这闹鬼的传言一出，就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走这巷子里经过，更不要说来这里做生意了。
这些铺子一空就是好多年，巷子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几日倒热闹了起来。
巷子的矮墙边，用简单的油纸布支起了一溜儿的长棚。长棚的地上还贴心地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免得沾到雪水。
刚才走进来的几个乞丐正坐在半硬的稻草垫上，端着木碗吸溜着热腾腾的稀粥。
矮棚里隔几步就放了一个小马扎，马扎上是个半人高的木桶。桶里满是黄澄澄的萝卜丁拌着红艳艳的辣椒碎，让人望而生津。
柳二穿着厚厚的深蓝色棉袄，站在灶台前费力地搅动着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的，淡淡的粥香伴着柴火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今儿天寒地冻的，永庆侯府四夫人和小姐知道大家讨生活不容易，请大伙儿喝粥。”
柳四头上的黄毛被梳成两条整整齐齐的细长辫子，站在锅边脆生生地说道。
半大的柳三从大锅里舀了满满一碗粥，又在碗里立了一根竹筷。
竹筷牢牢地插进了粥里，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大家瞧好了，我家的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柳三柳四齐声叫道。
“小姐，这听着怎么不大对劲？”
如意一边舀粥，一边朝柳三柳四使眼色。
“没事，意思对就行了。”洛颜眨了眨眼。
她姿态优雅地接过如意舀好的粥，在碗里添了满满一勺咸菜，又亲手递给排队的老妇。
还关切地问那老妇家里有几口人，需不需要给家人再多带一份粥。
把老妇感动地泪水涟涟，直呼永庆侯府家的四房小姐是菩萨下凡，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她磕头。
她并不解释自己只是永庆侯府四房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只婷婷袅袅地立在那里抿嘴笑。
吕文翰拐进巷子里，便一眼在人群里看到了她。
姑娘肌肤胜雪、唇若红樱，一双美目顾盼生姿，神采摄人。
身上的百褶如意月裙并撒花烟罗衫显得她身姿纤细，身披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即使在这雪日也泛着七彩的微光。
瞧那姑娘的一双黑眸朝他望了过来，他竟然心中一紧。
“这位公子，”
姑娘的声音清凌凌的，好似夏日里山涧中的流水，又似涓涓清泉落在了深潭里。可吐出的话却并不动听。
“今儿人多粥少，您若要排队的话，请先去那边拿碗。”
四面八方的灾民似乎都涌了过来，他被人群簇拥到了一处，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只木碗，接着被人流裹夹着去了队尾。
见那位公子只愣愣地看她，不像要找什么麻烦，洛颜轻舒了一口气。
她只想凭这施粥棚子早点进侯府避难，可不想招惹什么狂蜂烂蝶。
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长得太美可真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