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倒是个痴心人。”

    身前女子似被他这一声骇到,慌忙侧身瞧来,眼中带着些许惊讶。

    这次可不是由由故意而为,饶是从他人口中已听过数回对陆然长相的夸赞,她也只当是寻常小鲜肉的程度,如今亲眼见得想来还是自己以往见识不够。

    陆然立于她身外不出两米,已接近两人间相处所不该有的亲密距离,即便如此,由由此刻也恨不得二人距离更近些,好看得更为真切。

    只见身侧那人,头戴镶丝银冠,身着竹青色交领宽袖袍衫,腰间束玉带,脚蹬革履,外搭银灰色披风,配同色兜帽,帽檐缝着一圈银色狐绒,由由原以为自己头上这白狐皮已算上乘,如今与其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差得甚远。

    由由头一次感受到来自金钱的碾压,此刻若将两人比喻成商品,那由由便是那两元店里的商品,看着漂亮价格也合适,让人能欢心的买下,而陆然则是奢侈品店的顶级藏品,让人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兜帽此刻并未被主人戴起,只安静的搭于主人肩头,银色的皮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犹如自带的打光神器,映照得中间这人肤质好不细腻,犹如自带柔光滤镜。

    即便如此也未能磨平他的五官棱角,高挺的鼻梁,自带一点粉色的上挑凤眼,上搭根根分明的微垂长眉,配着薄厚适宜的红唇,是何等的人间绝色。

    这使得由由不得不反思反思自己,是否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嫌疑。

    见由由似已看呆,久未有反应,陆然甚是满意:“可是吓着了姑娘?”

    由由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迅速向陆然福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不必多礼。”陆然走至树下,将由由绑在树枝上的红绸拿在手里,“你这是在祈愿?”

    “是。”

    听了由由的回答,陆然不由得笑出声。

    由由不解,这人笑点竟如此之低?不,这几句对话里根本没有笑点好吧!

    “昔日里见人祈愿,皆是选择枝繁叶茂,或花开正浓之时,倒是头次见你这般,选了这枯木为依,觉着甚是有趣。”

    由由大惊,这层关系自己确实没想到,主要是也没这方面经验,自然顾及不周全,现下让她解释起来,定要费一番头脑。

    “公子有所不知。”这种时候,就只能靠自己瞎扯了,“这春日即将到来,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这枯木逢春,长出新芽,那便预示着期盼的事能遇到转机,带走其中的不幸,再迎来好运。”

    “所以,奴婢也是在赌,赌这枯木能给奴婢带来新的希望。”

    得了由由的解释,陆然点了点头:“这说法,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由由松了口气,这茬可算是被揭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松早了,由由不禁在心中吐槽。

    “奴婢名字有三个字。”说到这,她还特意比出手势,以加强对方记忆,“名唤,小,翠,儿!!!”

    陆然心中有丝好笑,就等着她这独特的自我介绍呢,他承认他此番行为确实有些恶劣,明知这小女子想要什么,但偏偏就是不给。

    “哦?”陆然故作深思,“所谓,大俗即大雅,小翠~这名字确实起的不错。”

    一群草泥马在由由心中反复踩踏,真的有没有人来给她解释解释,这安国京城和紫禁城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怎么人人说话都带儿化音,搁这装什么北京人~。

    “小翠~?小翠~?”

    由由:跟十三一样欠揍。

    由由实在不想回应对方,要不是原身这名字由陆老太太所赐,又早已编撰在册,她是真不想报这大名,以前还想着这三字读起来倒也好听,谁知个个都直接省掉一个字,还尤其爱在后面加个儿化音,她也不是没纠正过,可一个个的理直气壮的说,这名字就该那样叫。

    想想她为这名字,几度内伤难愈,这不又多个人给她伤口撕裂喽,要不是看在他这脸实在好看的份上,由由真快忍不住爆发将他人也一起撕裂喽。

    她这久不做出回应,也不是个办法,由由终是咽下一口老血,脸上重新挂起一副笑颜:“二少爷,奴婢在呢。”

    “我院中恰好还差一人伺候,你瞧着倒是个机灵的,不若就你吧。”

    由由点头称是,她知这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她也没资格做出选择,不过幸好这就是她最想要的选项。

    不过,虽然她也是新时代女性,对某些方面也没那么重视,但想想即将成为另一个人的房中人,不免还是有丝害羞。

    *

    只是,这害羞很不幸,没能持续太久。

    看着与自己在尚儒院门口面面相觑的十三,由由简直不想再管自己那点可怜的素质,只想随便逮个人骂上一顿,好舒缓那压制已久的各种内伤。

    事情还要从昨日陆然的那番话说起,他陆二少院中真缺人手就好好说嘛,非要把话说得如此暧昧,令她生出了诸多误会。

    昨日,由由自离开枯芜苑,回到自居小院后不久,尚儒院那边还真就派了人来接她,瞧那架势,瞧那阵仗,由由当真以为此次离计划的成功已完成大半,只需再与那陆二少产生些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一些情感纠葛,后续的目的达成定能简单上许多。

    由由本想等小兰来时,交代上几句,接她的人却说上面的人正在院中等她,由由想着也不好再让别人为难,便直接随着接她的人一起前往了尚儒院。

    待到院中才知,等她的并非陆然,而是那早已因着严苛名号响彻全府的周嬷嬷。

    “这做奴婢的,就该有做奴婢的自觉,别想着使些把戏便能得了主子的厚爱。”

    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十足,对此由由并未在意,像这样想使心机,搏得主子怜惜的行为,确实为主家所不容,但是她现在不在乎,因为她的目标可不是想困在这样一方小天地里,现在只要没被发卖,她便要借着二公子这个机会,尽快脱离奴籍,拿到身契,远走高飞。

    想到这,由由又燃起了满满的斗志。

    “主子说,看门的还差一个,你来了便正正好与十三凑成一对金童玉女,在门口迎来送往,定是登对至极。”

    一盆凉水浇来,想来这斗志还是燃早了。

    由由:这操蛋的人生她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谁爱过谁过去吧。

    *

    看着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的人,由由只觉得这世间为何能有如此欠揍之人,真是甚想上去给他来个组合拳。

    说干就干,由由上去就对着他的胸膛给出一拳,随后又接连给出几拳,十三也不躲,任由由由发泄着心中怒气。

    见对面那人直挺挺的站着,竟似一点未受影响,脸上还带着笑意,低垂着眸凝视着自己,由由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心虚:“你干嘛不躲?”

    十三脸上一派轻松,无所谓道:“你打得又不重,也或许是习惯了。”

    听了他这番回答,由由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曾经听十三说起过,他在侯府常常受人欺凌,或许正是因为这般,才练就了如今的无谓和麻木。

    见他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由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般任人欺负?”

    “也没有吧?”十三挠挠头,然后极其认真的告诉由由,“只是被你欺负而已,我心甘情愿。”

    海王!绝对是个海王!套路!绝对的套路!什么叫真诚能打败一切,由由将其一脚踹翻,她水泥封心,绝对不会相信。

    况且,这天真单纯人设是她要用的好吧?休想让她入套。

    但转念一想,结合十三这人的经历,他或许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自己还这般伤害他,真是不应该。

    “怀着恶意欺负人,都是不对的,你得反抗,为自己争取。”

    十三眼中有些动容,随后看向由由的眼睛,真诚问道:“那你方才可有怀着恶意?”

    “我……”

    由由回想方才的自己,确实有撒气的成分在,将自己身上的不顺,牵连于十三,这是很不该的行为。

    自成年后,由由便没再为自己的过错,多找借口,好推卸责任,今日是她做错了,就该纠正错误和承担后果。

    “有那么一点点。”她向十三郑重的行了一礼,“对不起,方才是我的不是,你想如何还回来都可以。”

    十三倒是有些惊讶,这还是她认识由由以来,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和正经,而且处事方法也甚是让人钦佩。

    他以往见到的人,其中不乏谦谦君子,但能像由由这般去主动刨析自己错误,并及时承认和要求承担责任的人,倒是甚少。

    “其实,既是我心甘情愿,那在我这里你也算不得错。”十三顿了一会,“但从你的角度来看,你又确实做错了事,不若这次便先欠着,哪日我若觉着对你做错了事,便互相抵消,你看这样可行?”

    由由思索了一番,这样也行,反正她也不是个只认死理的人,只要对方提出的意见不过分离谱,她通常都是选择接受。

    “话说,你可还想继续接近二公子?”

    由由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

    十三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为何?就为了荣华富贵?”

    “当然不是!”

    十三好看的眉眼皱在一处,望向由由道:“那究竟是为何?”

    由由故作深沉,眯起一双杏眼,勾起嘴角,一脸神秘莫测,伸出右手食指,在十三眼前晃了晃:“天机不可泄露。”

    十三被由由这副模样逗笑:“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助你更进一步,可要试试?”

    “什么办法?”

    十三示意由由贴近,由由倾身侧耳半晌,半信半疑道:“这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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