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由由便向周氏告了假,说是前日里来的仓促,有好些东西落在了西苑,想回去再收拾收拾。

    这周氏虽严苛,但也算公私分明,即便对由由再多不喜,因着这正当理由,也没有多加为难,只嘱咐快去快回。

    由由一离开尚儒院,便向着府中西面而去,并非真奔着自己那行李而去,而是去了府中一处荷花池。

    这荷花池离各个主院都比较近,因着这绝佳的地理位置,内里设计极尽细致。

    由由寻着十三所说的路线,穿过蜿蜒曲折的石桥,再寻着一条小道,穿过假山,见过了水车,向左侧行去,又是一处假山,她进入假山在其右侧细细找着,果真寻到一处极窄缝隙,一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由由进了去,里面也并不大,从外面看进来就是一处封闭的山石,并无什么特别,只有进到里面来,才能发现左侧竟有一处两米高的石门。

    石门内黑糊成一片,没有一丝光亮,由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摸着两边石山慢慢理着方向,好一阵渐渐有了光亮,由由快步行去。

    眼前的景色,让她再一次感受到来自金钱的碾压。

    若说方才由由还置身于江南园林之内,那此刻她便身处山间闲居,她立刻转身看了看石门,再回身看这处风景,还是难以置信,这石门的两端竟是这样两番天地,本以为对这府上已足够了解,现在想来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些。

    由由往前走出数米,站在木桥上,看着周围成片的竹林,再一次感慨,这有钱就是硬气,仅因着喜欢便能直接在家中造出另一番天地,不出门便享了那隐世的快乐,这样一番设计,不知道得花上多少钱财。

    由由穿过竹林,进到小院中,眼前的屋子相比于陆府的其他庭院并不算大,但看着也能容下二三人居住,侧边还配备了厨房,能于此处躲闲,那真是极好的。

    “何人在外面?”

    由由正为此处风景所迷,便听里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方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看着敞开的大门,由由抬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便见满室的书法画作,陆然便站立其中。

    见了人,她躬身行礼,拿出那套十三提前编好的词:“奴婢今日告了假,本想回先前住的西苑收拾行李,却不想路过这荷花池,被里面的风景迷了眼,走错了路,便进得此间来。”

    陆然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这突然闯入之人:“我知道你,你是枯芜苑的那个小翠儿。”

    由由有些惊喜,倒不是因为他还能记住自己的名字,而是因着他完整的念完了小翠儿三个字,被伤害多了,此刻得了一点再正常不过的尊重,竟有些许感动。

    “能得公子记挂,是奴婢的幸运。”

    倒也不是他刻意记着这名字,只是那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强调这名字的重要性,竟让他生出一种幼儿学语的感觉来。

    在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中,他再三向其保证,绝对不会念错,但依然逃不过那人的唠叨,于是写下保证书,这才堵住了那人的嘴。

    陆然走至由由身前:“你那日可是穿了一套荷叶莲花图?”

    这话问出,由由顿觉有些奇怪,她与陆然上一次见面还是因为祈愿那事儿,按理来说那般近的接触,才应该印象更深些。

    那荷叶莲花图就连上次见面都未有提起过,怎的今日会突然说起那身衣着。

    “是。”由由答道,“不过是寻常的服饰罢了。”

    “哦?”陆然俯视着她,“可我瞧着却很是不寻常。”

    “短袄上的绣功确实不算上乘,但那样独特的式样倒是头次见到,还有裙身上的荷叶,高低有度,层次分明,绝非一般人能画出。”

    由由此刻有丝紧张,不知这陆然到底是何意。

    “我着人查过,那幅图就是出自你手。”

    她一个奴婢,能有那样的画技,确实有些奇怪,自己竟真当是小说般,以为世界能自动为她的一些金手指填补错漏,是自己想事情简单了些,往后该更谨慎些。

    由由稳住心神,轻声答道:“不过是因着常年与人画些绣花式样,所以才练得了此般画功。”

    “倒也说得过去。”陆然点点头,似相信了她这番解释,“可你一次次的刻意接近于我,又是出于何种目的?可是人派来的奸细?”

    许是前一次的接触,让由由生出了些这人好相处的错觉,直至今日这番问话,她方想起眼前这人可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万一是个行事狠辣的,她今日若解释不清,也不知会否命丧当场。

    由由额上渗出点点细汗:“公子明鉴,奴婢乃府中家生子,又怎会是人安排进来的奸细?”

    “就不能是被收买?”

    由由立即跪身:“奴婢生是陆家的人,死是陆家的鬼,断然做不出那等背叛之事。”此刻真正是体会到了何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陆然蹲下身,抬手捏住她的下颚,迫使由由抬起头来,两人呼吸离得极近,由由却不敢有任何旁的心思。

    “你……”话还未出口,陆然只觉腕上一阵疼痛袭来,迅速松了手。

    他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但现下也不好发作,只能接着方才的话茬说道:“你不若……”肩上又是一阵疼痛,他现下真想将那人拉出来揍上一通,虽然被揍的人更可能是自己。

    他索性摆烂,向后仰躺而去,由由对他这番举动甚是不解,但原本紧张的氛围,一下缓解了不少。

    只见陆然双手抱于脑后,语调随意道:“不若你便承认了,瞧你也有几分姿色,到时查出来,倒是也可怜香惜玉些。”

    “奴婢既然进了尚儒院,便是主子的人,绝不敢有二心。”由由再次申明,万事保命要紧。

    陆然做起身,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她,由由觉着这双眼睛好似与上次所见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可要记清楚你今日所说的话。”

    “奴婢定然谨记于心。”

    陆然起身回到书案前:“回去吧,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同我去处地方。”

    由由总算松了口气,这信任危机或许还未完全解除,但至少是不用再命丧当场,她快速起身告退,唯恐陆然反悔。

    *

    待人离去,里间这才走出一人。

    那人与陆然身形极其相似,只是脸却差上许多。

    书案前的陆然朝他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甚是小气。

    “你这到底是为哪般?”

    那人也不见外,随处找了个椅子便坐下:“不是说过了,为得一称手人,行事方便些。”

    “莫看她平日里散漫随意了些,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什么事该说该做,什么事又不该说不该做,她聪明着呢!”

    “倒是甚少听你赞人。”

    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的笑道:“称手人?莫怕不是想得一称心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人皱眉。

    “什么话?人话。你既狠不下心来刁难这小女子,便拉我来做这坏人,又是让自家兄弟写保证书,又是不让碰的,还说不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那人沉思良久,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

    由由自离开那处,回到西苑后,仍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的园林,与那处的风格变换实在太大。

    回想方才的情形,真犹如大梦一场,不知真假。

    “小翠儿!小翠儿!”

    见人久未回神,小兰轻轻推了推她。

    “小兰姐,你怎会在这?”

    原本已托人告诉小兰自己去了尚儒院,想来这西苑该是没人来了,却不想在今日正当值的时间,还能在这处见到她。

    小兰笑道:“你知道我以前为何总爱往你这处跑?”

    见由由摇头,小兰方解释道:“你这处虽远,却也有远的好处,倒是清静。”

    这处确实挺清静的,离主院都比较远,四周便没怎么打理,自然少人住,也就比别处清净许多。

    “姐姐今日不当值?”

    小兰有些无奈的笑笑:“不当值。我的亲事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许的是刘管事家的小儿子,昨日两家父母已禀明老太太,老太太这才告了我假,让我多些准备。”

    由由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道:“你自己可还欢喜?”

    “当是欢喜的。”小兰想了想,“我只是个粗使丫头,因着父母对刘管事有恩,这才攀上了这门亲事,挺好的。”

    “那你可与他见过面,对他这人可有了解?”由由担忧道。

    “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是好是坏又有什么关系。”

    由由焦急皱眉道:“这关系大了,这可是你的一生,怎能轻易交付?”这要是在现代,男女之间若是不和,还可以选择离婚,各自嫁娶。

    可这个朝代对女子的宽容度并没太高,不管是被休,或是和离,对女子的影响都甚为严重。

    在现代虽也不敢说完全没有影响,但总不至于对女子的恶意这般严重。

    记得三月前,府中也有过一回夫妻闹事,一马夫与府中另一女子产生感情,决定休弃原配,原配以未犯七出之条为由,对此并不同意,那马夫遂伙同女子造谣原配与人有染,后经查明原配并未有此举动,但马夫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还是与原配成功和离。

    后管事的担心两人矛盾恐影响到府中主子,遂上报将原配发卖了出去,这让由由甚是不解。

    由由还记得这事后,每每有人议起,便会听见那最为经典的总结:“不发卖那女子,难道还卖了那男人不成。”不论男女。

    小兰叹口气:“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呀!这是时代的局限,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由由不知该如何作答,等了半晌,忽的拉住小兰的手:“不若姐姐同我一起,想办法拿了那身契,得了自由,出去闯一回天地。”

    小兰摇头失笑:“或许我二人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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