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自习中,李浒同学乍然站起来,把笔拍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写完了!”

    他展开双臂仰望天花板,如鱼跃龙门般从学海中一跃而出,要多中二有多中二。

    “妈的!你咋呼什么!”

    “操,吓死老子了!”

    原本良好的学习环境被打破,他这波骚操作引得一群人惊嘘吐槽。

    温姒头疼地管纪律,只不过声音太于细软,宛如杯水车薪,埋没在全班人的嘈杂话语中。

    关年烦的皱眉:“叫唤什么?”

    韦一辰非常识相,五指蓄力,一巴掌拍响课桌,嚷道:“妈的,听见没!我年哥让你们都别吵吵了!”

    教室瞬间恢复沉默。

    本来挺正常一句话,却因人而异地有些微妙。

    温姒乘隙发话:“好了,都别说了。要是把老师招来,就晚放学了。”

    大家闻言,怏怏地趴回桌子上,暗自扫兴。

    关年朝李浒要作业:“拿来。”

    他突然行为反常,一行人也不敢多嘴,李浒乖乖起身放到他桌角。

    关年把手机扣到桌上,“课代表谁?”

    有人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啊,刚刚怀姐说作业给班长。”

    已至傍晚,小姑娘的高马尾有些塌,整个人却松松软软,冷清清的氛围都被暖化了。

    关年将她的背影尽收眼底,重复:“我他妈问你课代表是谁。”

    那人捏了把汗,赶紧指向另一个方向,补充道:“课代表有俩,都坐在那。一个前边红卫衣帽的,一个后面扎丸子头的。”

    关年哦了声,拿着作业,往班长的位置走去。

    一行人:“?”

    温姒正在埋头苦算,丝毫未察觉到关年的到来。

    宁嫣嫣用胳膊肘戳了戳她。温姒看向她,她则给她指了指拿着作业站在桌旁的关年。

    温姒赶忙站起来,道了声歉。

    刚把手伸过去,关年又把胳膊抬高,抬到她够不到的高度。

    温姒疑惑地看着他,一双鹿眼公然无害,水灵得他感到心尖痒痒。

    “班、长?”关年另一只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指尖顶着封皮转了转,“你是化学课代表?”

    温姒啊了声,又听见他说:“我怎么记得不是?”

    温姒不说话了。

    不远处的两个课代表疯狂给她使眼色,关年余光瞥见,目光横过去,吓得那头看热闹的全都转身埋头。

    收回目光,看到她很轻地摇了下头。

    关年直接把手上那本摁在她桌上,凑近她:“不是?那你他妈收个屁啊?”

    温姒吓了一跳,动作很小地往后躲了躲。

    丸子头课代表率先站起来,声音发颤:“关、关年同学,化学课代表是我。”

    关年冷笑一声:“课代表不都有俩吗?另一个死了?”

    红卫衣课代表吓得快哭了,畏畏缩缩地站起来。

    “你不想收可以,也用不着去使唤别人,怪麻烦的。”关年把几本作业摔在两个人中间的桌上,俯下身,抬脚踩住一人的凳子,“我亲自来给你送。”

    关年扯唇,低声道:“你看这样行吗?”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挺喜欢多管闲事。”

    “巧了,特别是喜欢管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的闲事。”

    ……

    宁嫣嫣到下课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傻愣了。看着同样吓得魂都没了的温姒,投过去一个“我人傻了”的眼神。

    课间,关年叫住她。

    “你……”眼睛看着她,关年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又莫名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以后他们不交作业,你也不用来收了。”

    以为自己惹到他了,温姒被他的语气凶得缩了缩脖子。

    见状,关年愣了下,放柔嗓音:“我让他们都按时交上。”

    温姒愣住,慢吞吞地抬头。关年没给她回话的权利,已经回到了位上。

    宁嫣嫣还没回过神来,温姒无奈地戳了戳她。

    “前脚是时怀,后脚是关年。”宁嫣嫣人都傻了,“姒姒,你这是捅进老虎窝,还驯服了双巨头啊!”

    “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关年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温姒干巴巴道:“不是!你别瞎说。”

    她怎么解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回想到关年的行为,除了难过时被他撞到,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他会给她出头?

    温姒不明所以。

    她很感激关年帮她出气,但更多的是希望两人往后各过各的,互不参与对方的场合。

    想到他不善的语气,她又莫名打了个寒战。

    简单来说,就是她不想再跟这种人有任何交集。

    温姒只想离不学无术的人远远的,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努力挣钱,不让爸爸妈妈失望。

    宁嫣嫣也想不明白,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她的脸时,似乎一切都说通了。

    宁嫣嫣徒然闭麦。

    心想长得漂亮就是好,连大佬都帮忙。

    ……

    ……

    ……

    关年靠在楼梯栏杆上,目光跟踪着一个人。

    放学时间,走廊里人多,小姑娘个子又不高,导致他很快就乱了视线。

    “年哥。”一个女生走来,娇着嗓子喊人,双手环住他的腰。

    关年被人打断,不耐地瞥她一眼,语气冰冷,说了几句话。

    教室里。

    “哎。”时怀踮脚勾住他肩膀,低声说,“那边好像有人在等你呢。”

    后门有结伴而来的别班女生,目光皆锁在他们这一片区域,时不时红着脸往傅敬陈身上看。

    傅敬陈轻描淡写地往后门瞟了眼,目光移到时怀脸上。

    不知道时怀这几天在忙些什么,要不就不来上学,要不来了就睡觉,好像精神状态很差的样子。

    她少见地素面朝天,但对比平时化了妆的样子,除了略显憔悴,基本区别无二。

    极为明显的是她眼下那抹轻灰。

    傅敬陈动作极不明显地欠了欠身子。

    时怀在他耳朵边上又说了几句话,就被凌故叫走了。

    前门人太多,他脑子里又全是密密麻麻的思绪,不自觉地走向了后门。

    等待许久的女生拦住他,傅敬陈回神。

    女生双手捧着一个装满手工星星的玻璃瓶:“傅敬陈同学,请你收下!”

    透明的玻璃制瓶中,底部铺着层层叠叠的渐变色星星,星星上有几只迷你千纸鹤。瓶口被浅蓝色的蝴蝶结丝带束住,精致又好看,像是在表达爱意和思念。

    见傅敬陈执意不收,女生有些失望,但也没在坚持,从兜里拿出一颗棒棒糖,递过去:“那你收我一根糖可以吗?就一根糖。”

    他刚想拒绝时,一个脑袋从旁边露出来,一只手攥住他的书包带,另一只手非常客气地接过女生的糖。

    “谢了。”时怀晃了晃棒棒糖,剥开皮塞进嘴里。

    女生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时怀自然无比的动作,又见傅敬陈毫无反应,脸色渐渐变难看了不少。

    但时怀不懂得怜香惜玉,指了指星星瓶,仍旧不依不饶:“你这个玩意还挺好看。怎么卖?”

    女生没搭腔,红着眼睛跑开了。

    所幸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都围在另一边看什么戏。

    时怀看了看人群,好像是一个女生被人无意撞到了,正在劈头盖脸地发着火谴责:“你知不知道看路?”

    时怀刚留意到女生声音有些耳熟,就被女生叫了名字。

    “时怀。”

    时怀看去,是姜茹沁拨开人群朝她走来,眼眶有些红:“我今晚去你家住。”

    她嗓子是哑的。

    时怀没说什么,看着姜茹沁继而去了卫生间。

    人群很快就散开了,时怀便在不远处看着手机等待。

    有人停在她跟前,也不说话,就这么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时怀摁灭屏幕,抬头:“干什么?”

    正巧姜茹沁从厕所出来。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打量了两人几眼,道:“时怀?走吧。”

    夜风袭来,轻轻卷起发梢。此时走廊里已经没了人,安静地恍如隔世。

    时怀应了声,刚要提步,却被傅敬陈扯住帽子。

    时怀下意识摸向衣领:“?”

    “不许走。”

    “?”

    傅敬陈毫不收敛地重复:“我还有话没讲完,你不许走。”像个喜欢命令人的高傲小少爷。

    时怀扭头,让姜茹沁先在楼梯间等她。

    待人离开,确认时怀会留下来后,傅敬陈终于舍得松手了。

    他声音略低,底气不太足:“那个糖是送我的,被你抢走了。”

    说完一句话,他又死活不吭声了。

    时怀看着他直勾勾又犀利的目光,心想小伙子还挺抠门。

    “那要不然我还给你?”时怀说着,就要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

    傅敬陈脸色沉了沉:“我不要这个。”

    时怀觉得好笑,不作反应。

    见她就这么僵持着,傅敬陈破罐摔碎:“你得赔我。”

    “你让我陪你?陪你干什么?”

    时怀沉默片刻,幽幽道:“陪你回家见父母?”

    “你能不能别犯病?”

    被她这么一调侃,傅敬陈语气不太好了,“我说的是贝字旁的赔。”

    时怀敷衍点头:“知道了,走了。”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怕显得刻意,傅敬陈没再留她。

    从所未有的感觉弥乱心弦,弹奏心跳夜曲。

    顶灯忽闪忽闪,像刚才笨拙地掩盖心思的他。

    ……

    ……

    ……

    阳台上,两人闲聊了不久。

    时怀舒活了下筋骨,姜茹沁摸向裤子口袋的烟盒,烫过的齐肩波浪卷发显得干练成熟。

    姜茹沁递上一支烟,垂着眼提起心情低落的原因:“关年放学给我说了点事。”

    时怀接过,明了:“分了?”

    “嗯。”

    “只可惜,他不是我的chosen one,只是我的crush。”姜茹沁看得很开:“两个人缘分不合,再喜欢又有什么用。”

    喜欢只是一时兴起,而不是永恒。

    喜欢不是爱,感情与缘分是两码事,一句承诺也无法兑现永远。

    这个世界上,明明有人爱你至深至烈,却偏偏也有人待你冷若冰霜。

    “分了也挺好。”姜茹沁深吸一口气,“当时听说他喜欢身材好的,搞得我跟他谈的时候天天得垫好几个垫儿。说话也得夹着嗓子。老闷了。”

    姜茹沁吐出一口白雾,眯眼看着它融入风中:“混咱们这个圈的,认真就输了。”

    “对了,”姜茹沁也看到了那个视频,顿时来了兴趣:“你在追傅敬陈哪?”

    时怀摸了摸下巴,弯唇:“算是吧?还挺有意思。”

    “够行啊你。我记得你没回学校那段时间不还谈着一个吗?”

    “不过我估摸着,你俩够呛。”姜茹沁弹弹烟灰,刺激她:“追她的女的可不少,一个个也都挺有花样的。我记得你们班不就有个……什么玩意来着。”

    姜茹沁冷笑一声:“就上次你回来咱几个聚餐那会献殷勤那个。哦对,听跟她一个初中的人说,她在初中的时候臭的很,知三当三。还有人起了个口号。可笑死我了。叫‘没做绿茶的资本,有做婊子的沐甜’。”

    时怀扑哧笑了:“还挺顺口。”

    姜茹沁:“反正是玩玩,直接上得了。他总不敢甩你脸子。”

    听到末尾,时怀嗤之以鼻。

    他给她面子?

    别说可能性大不大了,就傅敬陈那死倔脾气,她可能都得跪着求他赏脸。

    “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犹豫就会败北’?”

    看着她不咸不淡地捻灭烟,姜茹沁化身情感大师,开导她:“小心钓着钓着,鱼就跑喽——”

    “犹豫就会败北,又怎样?”时怀打断,直起腰来,“我只做自己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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