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猫04
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
太宰治只住了一晚、又或许早走了——等我从漫长而昏沉的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只剩我一人了。窗台上的盆栽已经枯黑，手指一触就碎成粉末，盆底的标签被水泡得字迹模糊，许是没养几天就被主人遗忘，还能依稀辨认出品种、价格，正是我上周兴致勃勃带回家的多肉。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窗外的那棵松针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抬手就能摸到树干上的一道刀痕——是我偷偷摸摸喝了一瓶太宰治带回家的清酒后硬拉着他在这里量身高留下的，酒醒后被幼稚的小鬼反复嘲笑，家里也再没看见过酒瓶了。
*
我是被龙卷风裹挟到远方的多萝西吗？蒸锅嗡嗡地响，声音并不巨烈，窸窸窣窣的，把我从困惑的疑云里揪出来，熄了火，直瞧着两人份的晚餐愣神。
来到两年后的这两日，黑色西装和沙色风衣如同潜伏在我身后的阴影，日夜扰得我不得安宁，睁着眼睛溺在凌晨四点的深海。等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的时候，我才浅浅小憩一会儿，不消三五小时，又被梦中的枪声惊醒。
*
太宰治的脸与我最后看见的成年人的那张隐约泛着不安的面孔重合，我不由得退后几步，被橱柜挡住才定了定神，再定睛一看，那张脸上还有些被雨水稀释后的血液，没有被绷带遮挡的眼睛流露出担忧和抱歉，似乎又和我的恋人最后的面容一模一样，我几乎以为这几日平静又苍白的生活只是大梦一场。
*
血、铺天盖地的血。
水果刀其实并不太锋利，但它仍然因为持刀者的力气直直地插入太宰治的手心，我攥着刀柄，仿佛能听到不锈钢在血肉里搅拌的咕叽咕叽的声音，一瞬间天旋地转，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慌乱地松开，连带着上半身拱起，又一挫一挫地俯伏下去——但眼眶酸涩，再没有哭出来了。
*
太宰治这几日在调查自己。
他的记忆并没有断层，和织田作之助从Port Mafia叛逃的理由也十分明确，在询问坂口安吾后，也只得到一个交织着震惊和担忧的眼神：“太宰，你过几天休息一下吧。”
白得的假期不要白不要，他心安理得给自己放了假，疑问却越来越多——毋庸置疑，这位陌生的、可疑的小姐确实是“太宰治”的恋人。但是，她的情感如同深海，激烈而复杂，他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其中纠缠不清的爱与恨灼伤，当晚装好监控就匆匆逃离。
……太可怖的感情。
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座安全屋，有太多他生活的痕迹，但是——他在想什么？
*
太宰治刚结束近期的任务，罪犯的血液溅到他身上，不再缠着绷带的眼睛依然和从前一样沉郁，他漠然地从男人最后依然狰狞的面孔移开视线，看着滚落在脚下的枪支，斜靠在墙壁上，等特务课安排的监管人员做好记录。
阴雨绵绵，他没有撑伞，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的街道游荡，雨水落在他的发丝、脸颊、衣服上也氤氲着一团又一团潮湿的痕迹。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用铁丝把门打开了。厨房的位置传来水沸腾时“呜呜”的叫唤，太宰治将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厨房，打眼就瞧见少女眼眶周边一圈青黑，很憔悴的模样。
他本来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站在门口，垂下眼睫沉默地看那双比他小一圈的手在灶台上忙活。似乎是察觉到陌生的、又或者是过于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神情恍惚地转过头与他相望，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一阵，接连后退几步，瞬息间露出魂不守舍的仓皇模样，起初是愤恨、紧接着流露出悲切的哀戚之色。
太宰治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溺毙在这样爱憎错杂的浓烈情海中，那一瞬间真切地体会到曾经沉在鹤见川水底时的窒息感，直到身体本能地避开迎面的刀刃，抬手抵挡，刀尖狠狠陷入手心，他才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回过神来。
面前年轻的女性还是恓恓惶惶的样子，即便是做着这样凶恶的事，也没有他曾经在□□看惯了的被仇恨侵蚀的丑相。她的目光触及到四处喷溅的血液，甚至对此很抱歉一样，牙关紧闭，但下颌时不时因为过于紧张而痉挛，在他因为疼痛皱眉的时候慌乱地松手。
*
太宰治不喜欢医院，在少女要哭出来的表情下处理完伤口就不耐烦听医生的叮嘱了，三言两语打发掉絮絮叨叨的中年男人，迎着她忧心忡忡的眼神相伴着回家。
按理说，他应该利用少女的愧疚，或诱哄、或旁敲侧击、用他最擅长的手段将她的过往拖拽出来暴晒。但是，回家，太宰治在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的刹那，几乎忘记了曾在友人面前炫耀的控制心跳的本事，在少女愧疚中夹杂着担忧的无知无觉的视线下，耳中似乎都能听到血液沸腾地奔流的声音，心跳声也变得稳健而急促，用力地在胸腔跳动。
最后，太宰治在餐桌上用完一碗南瓜羹，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他听见自己这样对起身收拾碗碟的少女说：“明天雨停了，一起去港口看烟火吧。”
*
我和太宰治认识的第一年新春，曾经一同往新华街附近的寺庙参拜。在那一晚盛大的烟火下，我们的呼吸交织缠绵，互相感受对方嘴唇的触感，我在闪烁的火光下甚至能看见太宰治脸上的绒毛。
太宰治当然是没有新春祈愿的习惯的。看见我提前准备好浴衣的时候很诧异地放下手中的游戏机，脑袋歪在沙发的靠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棣棠色的衣料，在我路过沙发的时候还拉住我的衣角，凑上前讨了一个亲亲。
没过多久，在祭典前夕，太宰治带回一件赭色的男式浴衣，眼睛亮晶晶的，别有一番可爱劲儿：“小姐明天把我带上吧。”
我把他的浴衣展开看了一眼，叠好准备安置在衣柜，听了这话皱着眉望向他，语气不善：“你原本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消退的少年睁大了眼睛，马上打蛇随棍上，粘在我身后一路跟到卧室，大声嚷嚷：“怎么可能！不陪着女朋友一起过年的家伙，最后都会被甩掉吧！”语气之激烈，让我关上柜门的手一抖，转过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已经无缝切换到“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委屈模样……说真的，有点恶心。
太宰治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在我耳边开始嘀嘀咕咕，和上门的NHK推销员一样，跟我拼命证实自己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和那种脑子里塞满暴力的软体动物不一样，我可是相当心灵手巧，明天小姐要捞金鱼吗，我可以帮忙哦？”
不就是前天你受伤回来的时候，我多看了送你的中原先生一眼吗……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义愤填膺的小黑泥精，最终嗯嗯啊啊哦哦一阵点头，在厨房门口站定，微笑着问曾经用鸡汤让我住了三天院的家伙：“你要进来吗？男朋友。”
和世俗意义上的完美恋人并不大一样的男朋友在我恨不得支一个“太宰治和狗不得入内”的怒火下乖觉地停住脚步，时隔一年，再次被我拒之门外。
*
昨夜的梦境中，刀刃刺入人体的声音替换了枪声，我只睡了四个小时就因为背上的冷汗清醒过来。冲了个澡走出卧室，我看着餐桌上已经盛好的早饭犹疑地停下脚步，心情逐渐沉重起来。因为昨日的意外，我在自责中委婉地表示：“晚上不是还要去看烟火吗？”晕过去就看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有没有接收到我对他的厨艺的质疑，但他并没有对我对他的这份熟稔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有和我的恋人一样，哼哼唧唧地要求我做一顿螃蟹对他弱小的心灵赔礼道歉，相当成熟又有风度，还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上的两个礼袋：“当然，我已经把小姐的浴衣准备好了哦，吃完早饭要去试一下吗？”
*
这不是作为我的恋人的太宰治。
我为他这样的反应，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太宰治已经死去了。
虽然二十岁的太宰治长成了我不熟悉的模样，但是依然拥有能够把我耍得团团转的头脑，在我惊奇地吃下这份味道竟然相当不错的早饭后，讨要夸赞的语气也相当熟悉，让我依稀能够找到十八岁的太宰治的影子。……甚至连某种令人恶寒的洞察力都如此相像，我在试过这一件非常合身的棣棠色浴衣之后，心情复杂地望向正甜言蜜语的青年，“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在喉管滚了又滚，最终没有问出来。
太宰治只住了一晚、又或许早走了——等我从漫长而昏沉的睡梦中惊醒的时候，只剩我一人了。窗台上的盆栽已经枯黑，手指一触就碎成粉末，盆底的标签被水泡得字迹模糊，许是没养几天就被主人遗忘，还能依稀辨认出品种、价格，正是我上周兴致勃勃带回家的多肉。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家具，窗外的那棵松针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抬手就能摸到树干上的一道刀痕——是我偷偷摸摸喝了一瓶太宰治带回家的清酒后硬拉着他在这里量身高留下的，酒醒后被幼稚的小鬼反复嘲笑，家里也再没看见过酒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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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龙卷风裹挟到远方的多萝西吗？蒸锅嗡嗡地响，声音并不巨烈，窸窸窣窣的，把我从困惑的疑云里揪出来，熄了火，直瞧着两人份的晚餐愣神。
来到两年后的这两日，黑色西装和沙色风衣如同潜伏在我身后的阴影，日夜扰得我不得安宁，睁着眼睛溺在凌晨四点的深海。等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的时候，我才浅浅小憩一会儿，不消三五小时，又被梦中的枪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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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脸与我最后看见的成年人的那张隐约泛着不安的面孔重合，我不由得退后几步，被橱柜挡住才定了定神，再定睛一看，那张脸上还有些被雨水稀释后的血液，没有被绷带遮挡的眼睛流露出担忧和抱歉，似乎又和我的恋人最后的面容一模一样，我几乎以为这几日平静又苍白的生活只是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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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铺天盖地的血。
水果刀其实并不太锋利，但它仍然因为持刀者的力气直直地插入太宰治的手心，我攥着刀柄，仿佛能听到不锈钢在血肉里搅拌的咕叽咕叽的声音，一瞬间天旋地转，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慌乱地松开，连带着上半身拱起，又一挫一挫地俯伏下去——但眼眶酸涩，再没有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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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这几日在调查自己。
他的记忆并没有断层，和织田作之助从Port Mafia叛逃的理由也十分明确，在询问坂口安吾后，也只得到一个交织着震惊和担忧的眼神：“太宰，你过几天休息一下吧。”
白得的假期不要白不要，他心安理得给自己放了假，疑问却越来越多——毋庸置疑，这位陌生的、可疑的小姐确实是“太宰治”的恋人。但是，她的情感如同深海，激烈而复杂，他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要被其中纠缠不清的爱与恨灼伤，当晚装好监控就匆匆逃离。
……太可怖的感情。
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座安全屋，有太多他生活的痕迹，但是——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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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刚结束近期的任务，罪犯的血液溅到他身上，不再缠着绷带的眼睛依然和从前一样沉郁，他漠然地从男人最后依然狰狞的面孔移开视线，看着滚落在脚下的枪支，斜靠在墙壁上，等特务课安排的监管人员做好记录。
阴雨绵绵，他没有撑伞，漫无目的地在雨中的街道游荡，雨水落在他的发丝、脸颊、衣服上也氤氲着一团又一团潮湿的痕迹。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用铁丝把门打开了。厨房的位置传来水沸腾时“呜呜”的叫唤，太宰治将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厨房，打眼就瞧见少女眼眶周边一圈青黑，很憔悴的模样。
他本来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站在门口，垂下眼睫沉默地看那双比他小一圈的手在灶台上忙活。似乎是察觉到陌生的、又或者是过于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神情恍惚地转过头与他相望，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一阵，接连后退几步，瞬息间露出魂不守舍的仓皇模样，起初是愤恨、紧接着流露出悲切的哀戚之色。
太宰治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溺毙在这样爱憎错杂的浓烈情海中，那一瞬间真切地体会到曾经沉在鹤见川水底时的窒息感，直到身体本能地避开迎面的刀刃，抬手抵挡，刀尖狠狠陷入手心，他才因为这样剧烈的疼痛回过神来。
面前年轻的女性还是恓恓惶惶的样子，即便是做着这样凶恶的事，也没有他曾经在□□看惯了的被仇恨侵蚀的丑相。她的目光触及到四处喷溅的血液，甚至对此很抱歉一样，牙关紧闭，但下颌时不时因为过于紧张而痉挛，在他因为疼痛皱眉的时候慌乱地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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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不喜欢医院，在少女要哭出来的表情下处理完伤口就不耐烦听医生的叮嘱了，三言两语打发掉絮絮叨叨的中年男人，迎着她忧心忡忡的眼神相伴着回家。
按理说，他应该利用少女的愧疚，或诱哄、或旁敲侧击、用他最擅长的手段将她的过往拖拽出来暴晒。但是，回家，太宰治在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的刹那，几乎忘记了曾在友人面前炫耀的控制心跳的本事，在少女愧疚中夹杂着担忧的无知无觉的视线下，耳中似乎都能听到血液沸腾地奔流的声音，心跳声也变得稳健而急促，用力地在胸腔跳动。
最后，太宰治在餐桌上用完一碗南瓜羹，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他听见自己这样对起身收拾碗碟的少女说：“明天雨停了，一起去港口看烟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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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太宰治认识的第一年新春，曾经一同往新华街附近的寺庙参拜。在那一晚盛大的烟火下，我们的呼吸交织缠绵，互相感受对方嘴唇的触感，我在闪烁的火光下甚至能看见太宰治脸上的绒毛。
太宰治当然是没有新春祈愿的习惯的。看见我提前准备好浴衣的时候很诧异地放下手中的游戏机，脑袋歪在沙发的靠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棣棠色的衣料，在我路过沙发的时候还拉住我的衣角，凑上前讨了一个亲亲。
没过多久，在祭典前夕，太宰治带回一件赭色的男式浴衣，眼睛亮晶晶的，别有一番可爱劲儿：“小姐明天把我带上吧。”
我把他的浴衣展开看了一眼，叠好准备安置在衣柜，听了这话皱着眉望向他，语气不善：“你原本不打算跟我一起去？”
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消退的少年睁大了眼睛，马上打蛇随棍上，粘在我身后一路跟到卧室，大声嚷嚷：“怎么可能！不陪着女朋友一起过年的家伙，最后都会被甩掉吧！”语气之激烈，让我关上柜门的手一抖，转过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已经无缝切换到“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委屈模样……说真的，有点恶心。
太宰治颇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在我耳边开始嘀嘀咕咕，和上门的NHK推销员一样，跟我拼命证实自己是一个完美的恋人：“和那种脑子里塞满暴力的软体动物不一样，我可是相当心灵手巧，明天小姐要捞金鱼吗，我可以帮忙哦？”
不就是前天你受伤回来的时候，我多看了送你的中原先生一眼吗……我匪夷所思地看着义愤填膺的小黑泥精，最终嗯嗯啊啊哦哦一阵点头，在厨房门口站定，微笑着问曾经用鸡汤让我住了三天院的家伙：“你要进来吗？男朋友。”
和世俗意义上的完美恋人并不大一样的男朋友在我恨不得支一个“太宰治和狗不得入内”的怒火下乖觉地停住脚步，时隔一年，再次被我拒之门外。
*
昨夜的梦境中，刀刃刺入人体的声音替换了枪声，我只睡了四个小时就因为背上的冷汗清醒过来。冲了个澡走出卧室，我看着餐桌上已经盛好的早饭犹疑地停下脚步，心情逐渐沉重起来。因为昨日的意外，我在自责中委婉地表示：“晚上不是还要去看烟火吗？”晕过去就看不到了！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有没有接收到我对他的厨艺的质疑，但他并没有对我对他的这份熟稔发表什么意见，也没有和我的恋人一样，哼哼唧唧地要求我做一顿螃蟹对他弱小的心灵赔礼道歉，相当成熟又有风度，还指了指旁边的柜子上的两个礼袋：“当然，我已经把小姐的浴衣准备好了哦，吃完早饭要去试一下吗？”
*
这不是作为我的恋人的太宰治。
我为他这样的反应，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我的太宰治已经死去了。
虽然二十岁的太宰治长成了我不熟悉的模样，但是依然拥有能够把我耍得团团转的头脑，在我惊奇地吃下这份味道竟然相当不错的早饭后，讨要夸赞的语气也相当熟悉，让我依稀能够找到十八岁的太宰治的影子。……甚至连某种令人恶寒的洞察力都如此相像，我在试过这一件非常合身的棣棠色浴衣之后，心情复杂地望向正甜言蜜语的青年，“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在喉管滚了又滚，最终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