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的。
身下是冰冷的铁床，仅用一层薄薄的白布充当“床单”。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研究用仪器，有些花梨能叫得出名字，有些她闻所未闻。燥热的风忽然拍开没锁严实的窗户吓得她打个哆嗦，热辣的阳光越过扬起的白色窗帘直直照射在身上，驱散满身寒意。
原来不是停尸间。花梨莫名升起这个念头。
门外传来他人的脚步声。花梨下意识闭上双眼装作自己还没醒就听见泉奈和宫野正在低声探讨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咒灵”“眼睛”“幻觉”几个词语。
……啊。
原来是咒灵让她看见的幻觉吗？
昔日好友头颅飞起的画面犹在眼前，花梨浑身颤抖，拼尽全力克制自己回忆身着校服的少女温声说话时的表情。可纤细四肢骤然被齐齐砍断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抓紧身下的单薄白布，指尖传来隐隐刺痛感，似乎指甲劈裂了。
宫野咲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醒了就赶紧从上面下来，还是你也想躺上面做个什么手术？”
也……？
她困惑地睁眼。仍站在门边的泉奈满眼复杂地看着她，那双黑瞳好似黑洞，吸引着充满求知欲的人前去造访又悄然将其藏进独属于自己的无限深渊。
“花梨。”
率先出声打破沉默氛围的泉奈叹息一声，挂上平时社交用的温和笑容朝她走来。花梨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直到泉奈用目光询问时才发出嘶哑的回应：“……泉奈。”
“不好奇我的眼睛吗？”泉奈笑着说，“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花梨摇头。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交谈时他话里暗藏的提醒太过刺耳，想来想去花梨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才好。
人类不会注意完全陌生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
就这样慢慢拉远关系，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挺好的。
这样她才不会产生不该有的少女心。花梨垂眸。
视线扫过日暮花梨透露抗拒的身体，宫野咲目光在内轮泉奈脸上停顿一瞬，用冷哼无声嘲笑对方。听出她深意的泉奈眼神微冷，释放出铺天盖地的杀意让宫野咲骤然瘫倒。
“宫野小姐……？”被宫野咲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花梨抬起头有些疑惑。
然后她听见宫野咲咬牙启齿地说：“没什么——日暮小姐身体没问题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边不算谈话的好地方，万一让你看见无法承受的东西就不好了。”
泉奈收回目光，朝花梨颔首无声地表示自己同意对方的想法。发觉自己习惯性朝泉奈求助的花梨表情一僵，边在心里唾骂自己边小声应答。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但花梨觉得或许养成坏习惯只需要一周。她和泉奈认识不超过半月，可现在……
啊啊啊日暮花梨你能不能有点尊严！人家不喜欢你就不要往上贴了啊！
忽视宫野和泉奈异样的目光，花梨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胡乱揉搓。长而卷的黑发乱七八糟的炸裂开来，肉眼可见有几搓全被打成了死结。
宫野挑眉。她若有若无地打量泉奈，努力按捺嘲笑对方的冲动。本就不迟钝的泉奈看见花梨这副苦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嫌少跟普通女性打交道的泉奈面露尴尬，罕见地生起逃跑的心思。
“宫野小姐——不、宫野警官！”花梨突然放下手，黑瞳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表情微妙的宫野咲，“那个怪、那个咒灵已经被净化了吗？”
净化……这个用词可真是。宫野咲咂舌，倒是确定眼前的日暮花梨没被咒灵附身——也就只有家里开神社的人会下意识用“净化”这种词语了吧，“应该没有，怎么了？”
“它的目标是我吗？”
“不好说，不过目前来看很大概率是你。”
避开泉奈的手从铁床上跳下，冰冷脚底忽然碰触到热源让花梨不自在地蜷缩了下脚趾，等到差不多适应后再慢慢走到宫野咲身旁，“那我可以赶紧回家吗……我从没在家里看见过它。”
这倒是个新情报。宫野咲想。
她揽住花梨的肩膀，朝泉奈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不管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反正她很享受利用日暮花梨让内轮泉奈吃瘪的感觉。“那其他的事我在车上跟你说吧。为了防止再出意外上头让我送你，最近有事直接联络我，吉川那个白痴有其他任务出差去了。”
“嗯……好的，麻烦您了。”
“小事。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和吉川那种小心眼的家伙不同，有什么直说就行。”
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泉奈有些拿不准接下来对待花梨该用什么态度了。
像对待族人那样保持温和的假面？不行，他回去的关键点大概率在花梨身上——他身为忍者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把花梨当成任务对象？好像也不行。他护送过的贵族姬君可没有花梨这样的“普通人”，有不满就发泄、有不快就辱骂，他们忍者在贵族眼里不过是蝼蚁与便利的工具，根本不会被当成“人”。
只把她当平常的女性……嘶，那恐怕更棘手了。他本人几乎没有和异性往来的经验——如果训练、审讯、战场上的那些不算的话。
有点难办。泉奈陷入沉思。
直到和花梨一起坐进宫野的车里，泉奈都没有想出答案。和花梨交流的同时也保持着观察的宫野眯起双眼，了然地勾起唇角心道是个拉拢的好机会。
“日暮小姐——我能叫你花梨吗？”
“诶？”拉合车门，花梨茫然地眨眨眼，“可以……？”
“毕竟接下来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总用敬称感觉怪怪的，好像阴阳怪气的吉川。”宫野咲随口解释，“内轮先生现在双眼已经能正常视物了，你再出门最好拉上他以防万一。”
“……或许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待在家里？”花梨试探。
“不可以哦。”宫野笑眯眯地回绝，“咒灵这种东西是会进化的。现在它进不去神社不代表以后也进不去，我们更倾向于将它扼杀在‘摇篮’里呢。”
啊，难道——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宫野扭动车钥匙打个响指，“没错！你来充当诱饵，我们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谈判的时候应该讨论过这点了，宫野小姐。”泉奈打断，“咒灵由我来想办法引诱，等调查完之后再告诉她结果。”
嗤，不解风情的男人。
宫野咲翻个白眼，心道自己可是好心帮忙拉进距离。她瞄眼后视镜，果不其然花梨的表情又变得僵硬起来。
“你没问过她的想法就替她作出选择。她是你什么人？就算你跟花梨是男女朋友、是夫妻、是互相依赖的家人——她也始终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你凭什么打着‘好心’的名号替她考虑？”
泉奈哑然。
他很想反驳，可张口前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兄长被自己安排换眼时崩溃的神色。
宫野咲说得不错。泉奈抿唇。
他微微偏头用余光观察花梨的表情，双眼瞪大的黑发女人警觉地扭头避开他视线。
“……如果你们已经谈过，现在问我不也晚了吗？。”良久沉默后，花梨幽幽叹息。
“我会按照你们的安排做的。”花梨说。
“我会……按照你们的安排去做的。”
身下是冰冷的铁床，仅用一层薄薄的白布充当“床单”。靠近窗台的桌子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研究用仪器，有些花梨能叫得出名字，有些她闻所未闻。燥热的风忽然拍开没锁严实的窗户吓得她打个哆嗦，热辣的阳光越过扬起的白色窗帘直直照射在身上，驱散满身寒意。
原来不是停尸间。花梨莫名升起这个念头。
门外传来他人的脚步声。花梨下意识闭上双眼装作自己还没醒就听见泉奈和宫野正在低声探讨着什么，隐隐约约能听到“咒灵”“眼睛”“幻觉”几个词语。
……啊。
原来是咒灵让她看见的幻觉吗？
昔日好友头颅飞起的画面犹在眼前，花梨浑身颤抖，拼尽全力克制自己回忆身着校服的少女温声说话时的表情。可纤细四肢骤然被齐齐砍断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抓紧身下的单薄白布，指尖传来隐隐刺痛感，似乎指甲劈裂了。
宫野咲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醒了就赶紧从上面下来，还是你也想躺上面做个什么手术？”
也……？
她困惑地睁眼。仍站在门边的泉奈满眼复杂地看着她，那双黑瞳好似黑洞，吸引着充满求知欲的人前去造访又悄然将其藏进独属于自己的无限深渊。
“花梨。”
率先出声打破沉默氛围的泉奈叹息一声，挂上平时社交用的温和笑容朝她走来。花梨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直到泉奈用目光询问时才发出嘶哑的回应：“……泉奈。”
“不好奇我的眼睛吗？”泉奈笑着说，“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吧。”
“……没有。”花梨摇头。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之前交谈时他话里暗藏的提醒太过刺耳，想来想去花梨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才好。
人类不会注意完全陌生的人，因为他们根本不在意。
就这样慢慢拉远关系，保持着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挺好的。
这样她才不会产生不该有的少女心。花梨垂眸。
视线扫过日暮花梨透露抗拒的身体，宫野咲目光在内轮泉奈脸上停顿一瞬，用冷哼无声嘲笑对方。听出她深意的泉奈眼神微冷，释放出铺天盖地的杀意让宫野咲骤然瘫倒。
“宫野小姐……？”被宫野咲发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花梨抬起头有些疑惑。
然后她听见宫野咲咬牙启齿地说：“没什么——日暮小姐身体没问题的话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边不算谈话的好地方，万一让你看见无法承受的东西就不好了。”
泉奈收回目光，朝花梨颔首无声地表示自己同意对方的想法。发觉自己习惯性朝泉奈求助的花梨表情一僵，边在心里唾骂自己边小声应答。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但花梨觉得或许养成坏习惯只需要一周。她和泉奈认识不超过半月，可现在……
啊啊啊日暮花梨你能不能有点尊严！人家不喜欢你就不要往上贴了啊！
忽视宫野和泉奈异样的目光，花梨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胡乱揉搓。长而卷的黑发乱七八糟的炸裂开来，肉眼可见有几搓全被打成了死结。
宫野挑眉。她若有若无地打量泉奈，努力按捺嘲笑对方的冲动。本就不迟钝的泉奈看见花梨这副苦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嫌少跟普通女性打交道的泉奈面露尴尬，罕见地生起逃跑的心思。
“宫野小姐——不、宫野警官！”花梨突然放下手，黑瞳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表情微妙的宫野咲，“那个怪、那个咒灵已经被净化了吗？”
净化……这个用词可真是。宫野咲咂舌，倒是确定眼前的日暮花梨没被咒灵附身——也就只有家里开神社的人会下意识用“净化”这种词语了吧，“应该没有，怎么了？”
“它的目标是我吗？”
“不好说，不过目前来看很大概率是你。”
避开泉奈的手从铁床上跳下，冰冷脚底忽然碰触到热源让花梨不自在地蜷缩了下脚趾，等到差不多适应后再慢慢走到宫野咲身旁，“那我可以赶紧回家吗……我从没在家里看见过它。”
这倒是个新情报。宫野咲想。
她揽住花梨的肩膀，朝泉奈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不管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反正她很享受利用日暮花梨让内轮泉奈吃瘪的感觉。“那其他的事我在车上跟你说吧。为了防止再出意外上头让我送你，最近有事直接联络我，吉川那个白痴有其他任务出差去了。”
“嗯……好的，麻烦您了。”
“小事。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我和吉川那种小心眼的家伙不同，有什么直说就行。”
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泉奈有些拿不准接下来对待花梨该用什么态度了。
像对待族人那样保持温和的假面？不行，他回去的关键点大概率在花梨身上——他身为忍者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
把花梨当成任务对象？好像也不行。他护送过的贵族姬君可没有花梨这样的“普通人”，有不满就发泄、有不快就辱骂，他们忍者在贵族眼里不过是蝼蚁与便利的工具，根本不会被当成“人”。
只把她当平常的女性……嘶，那恐怕更棘手了。他本人几乎没有和异性往来的经验——如果训练、审讯、战场上的那些不算的话。
有点难办。泉奈陷入沉思。
直到和花梨一起坐进宫野的车里，泉奈都没有想出答案。和花梨交流的同时也保持着观察的宫野眯起双眼，了然地勾起唇角心道是个拉拢的好机会。
“日暮小姐——我能叫你花梨吗？”
“诶？”拉合车门，花梨茫然地眨眨眼，“可以……？”
“毕竟接下来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总用敬称感觉怪怪的，好像阴阳怪气的吉川。”宫野咲随口解释，“内轮先生现在双眼已经能正常视物了，你再出门最好拉上他以防万一。”
“……或许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待在家里？”花梨试探。
“不可以哦。”宫野笑眯眯地回绝，“咒灵这种东西是会进化的。现在它进不去神社不代表以后也进不去，我们更倾向于将它扼杀在‘摇篮’里呢。”
啊，难道——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宫野扭动车钥匙打个响指，“没错！你来充当诱饵，我们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谈判的时候应该讨论过这点了，宫野小姐。”泉奈打断，“咒灵由我来想办法引诱，等调查完之后再告诉她结果。”
嗤，不解风情的男人。
宫野咲翻个白眼，心道自己可是好心帮忙拉进距离。她瞄眼后视镜，果不其然花梨的表情又变得僵硬起来。
“你没问过她的想法就替她作出选择。她是你什么人？就算你跟花梨是男女朋友、是夫妻、是互相依赖的家人——她也始终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你凭什么打着‘好心’的名号替她考虑？”
泉奈哑然。
他很想反驳，可张口前脑海中蓦然浮现出兄长被自己安排换眼时崩溃的神色。
宫野咲说得不错。泉奈抿唇。
他微微偏头用余光观察花梨的表情，双眼瞪大的黑发女人警觉地扭头避开他视线。
“……如果你们已经谈过，现在问我不也晚了吗？。”良久沉默后，花梨幽幽叹息。
“我会按照你们的安排做的。”花梨说。
“我会……按照你们的安排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