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letter（江和海）
作为一名对人类社会和自然规律都所知甚少的全国A卷考生，江和海穿越了。
坏消息，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身穿高中校服手持政治课本，大雪茫茫。
好消息，她不冷。
江和海觉得腿边暖乎乎的，热量诡异地蔓延至全身，低头一看，一条体型硕大的狗正卧在自己身边。
这狗卧着都有自己大腿高…也太大了点。
哪儿来的狗？江和海疑惑，蹲下去摸了两把。狗身上湿乎乎的，雪刚落到它身上就化了。
狗被摸了，抬起头来盯着她。
江和海觉得这狗帅，真帅，就是和平常看见的狗有点不一样……等等这是狼吧？！
事情变得严峻了起来。
不走可能会被狗…不是，狼咬死（但她都穿越了这还是狼吗？），走了百分之一百会被冻死。
嗯，好死不如赖活着。江和海把政治课本随手放在身边，礼貌地和狼打了个人类招呼。然后蹲在了狼身边，默默贴紧了体温远高出自己的巨狼。
万幸的是狼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默许了她的一系列小动作。
风雪呼啸着越来越大，江和海已经整个人埋进了狼毛里，左耳听风声右耳听心跳。大概没有穿越者和她的出生点一样了，江和海心里悲戚，不仅身穿还面临严重自然灾害…以及猛兽。
她正想着自己的一百种死法，风声停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江和海猛回头，险些被太阳刺瞎了眼。
雪停了。
不仅如此，天空快放般变得艳阳高照，温度直线升高……就连她身边的积雪也肉眼可见地融化了。
什么情况啊？这边的老天玩这么大吗？
江和海自我感觉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小时，却已经经历了过于惊悚的本地特色。原本厚可埋人的雪地褪去白衣后显露出真面目，她原来在沙漠里，啊。
身边的巨狼在她呆滞时已经起身，抖了抖厚重的毛发，原地一坐，短短数秒内变得僵硬……现在是又软又烂。和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它竟然在转瞬间烂了个彻底，腐肉扑簌簌地掉在沙地上。
热浪扑面而来，黄沙吞掉了地上的碎肉。
一只手伸出来，掰断了巨狼的肋骨。
江和海被烫得直跳脚，一边蹦一遍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人黑红黑红地从巨狼骨架内钻了出来。
那人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赤脚站定，抬头盯住了她。十四五的样子，赤身裸体，残留在她身上的血肉哧哧冒着白烟，不一会便消失了。
“啊……啊烫烫烫！！”江和海本来想打招呼。
她注意到那人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疤痕，几乎环绕了整个脖子，身上也有各色伤疤，导致皮肤白一块黑一块黄一块。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硬拼起来的画，不过还是好看的，尤其是脸。
“你是谁？”江和海二话不说蹲在了她的影子里。
就是她有点矮，影子也没多大。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前方。
“往哪儿…走、咳咳咳！是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江和海被塞了半嘴沙子。
她点了点头，蹲下来在沙子上写了几个字。
是中文。
江和海反应过来，这是不是证明语言是互通的……？那可太好了，她英语本来就学得稀烂，穿越还要学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福尔马林——她写道。起身，朝刚刚指过的方向又指了一遍。
“等等，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
“但我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你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你变成……”江和海似乎又闻到了尸体腐烂时不可名状的气味，一下卡壳，“呃，狼，我可能早死了。”
少年没理她，站起来打开了腰侧的一条疤。那比少年手掌还长的竖疤像条死鱼张开了嘴。
等等，什么啊？？
江和海一下忘了热。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接着问：“你的意思是去那个方向找福尔马林吗？”
福尔马林不是泡尸体用的吗，还是干啥的来着？江和海努力运转自己贫瘠的大脑，并没有想出什么别的来。
少年还是没理她。
总不能还聋了吧？
少年身侧的伤疤并没有像其她伤疤那样多少因为增生变得歪歪扭扭，而是纹身般服帖在皮肤上，她像拉拉链似的手指一划——皮肉顿开，江和海甚至能看见皮肤和肌肉的截面，但是一滴血也没有。
江和海看着她从身体里掏出一件短袍，以及一把小臂长的银色斧子。
此刻少年的形象在她脑子里和多*A梦缓缓重合。
这样的多*A梦还是不要播了比较好吧！！
三两下套上短袍，少年用斧柄写道：我，观星者。
“你叫观星者？”
少年点点头，抬手握拳在脑后敲了一下，把眼珠子递给了江和海。
江和海麻了。
搁这磕鸡蛋呢是吗？
江和海沉默地接过了眼珠，一瞬间不热了。眼珠拿在手里不滑不腻，温凉如玉，干干净净地嵌着一颗淡棕瞳仁。其实还挺好看……江和海想。
观星者将眼珠给了她，自己脸上自然瘪下去一块，倒也不急，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颗明显不是原装货的眼珠又塞了进去。观星者用力眨了眨眼，原装货看着江和海，另一只则看天看地就是不听指挥。
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江和海脸上的表情有多迷惑惊恐，观星者都没有再表示什么，径直转身离开了。
只能按着她给的方向走了，毕竟拿人手短。江和海混乱地想道，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时还带了本政治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观星者所指的方向走去。
江和海攥着眼珠，刻意不去想自己手里到底拿了什么。眼前的沙漠倒是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大大小小的沙丘，反而像平原一样，方正平坦一望无际。
嗯，异世界嘛，都可以有，和老家太像了反而才出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个天什么时候又会变。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总之脚下的黄沙有了变化，长草了。这才对嘛，江和海觉得这样才符合自己的常识，虽然不久前刚劝过自己不像才是最棒的，但是看到亲切的记忆中的景色还是无法抑制地喜悦。
江和海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热浪飘摇，满地黄沙，再转头，大草原。
换个颜色就是完美的风吹麦浪。
寒窗苦读十几载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色，看起来穿越了也不亏呢。
草原和沙漠界限分明，仿佛有人用尺子画了一道线似的，而江和海正站在这条线上。如果江和海低头仔细观察的话，其实她能发现这条线正不规则地蠕动着，一会左一会右，像两边正在打架。
不过她完全没想这么多，欢天喜地地往草原里走了。
老家有这么高的草吗？江和海伸手摸了一把淹没小腿的青草。大概是有的吧，毕竟我为数不多的人生十几年基本都在教室里度过了，可惜，就是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怎么……
她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穿越前她是在做什么了。
江和海在一片绿色中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没关系！江和海！想不起来都是小事，活到现在已经很棒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生轻笑。
什么人？江和海猛回头，攥紧了手里的……眼珠。
江和海欲哭无泪，最差的开局也能找到木头铁片吧为什么我是人体器官啊！
可惜吐槽是没有攻击力的，更何况还是脑内弹幕。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身后多了一个长发男人，身着一件驼色风衣，肩膀上停着一只巴掌大的古铜色蝴蝶。蝴蝶每扇一次翅膀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零件摩擦声。
“你好，我叫树莓。”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型瘦削，比起一米六五的江和海没高多少。
“你好。”江和海感觉他说话的腔调怪怪的，有一股很努力的生涩劲儿。像老外说中文，但又不像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老外。
大概是本土也有很多语言吧。
江和海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很努力呢这位……树莓？这都什么名字啊。
“交换一下，你叫什么？”树莓站在原地没有动，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我可没答应交换，你自己先说的名字，不要强买强卖啊。”江和海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盯着树莓。
“也是，我的问题，”树莓笑笑，指向她身后，“但你看，天快黑了，而你还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福尔马林家的小朋友。”
江和海记得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不信邪道：“别放屁，我刚看太阳大着呢。还有，你怎么知道福尔马林。”
“贸然出现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树莓招招手，肩上的蝴蝶飞起来，落在了他的右眼上，“观星者你应该也见到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她是个哑巴，而且说实话懒得管你这样的人，很多事都不会和你说清楚。比如这里是哪，为什么要找福尔马林等等……”
蝴蝶的翅膀开始形变，折叠，再展开时由两对变成了四对，堆叠在树莓的眼睛上，诡异中带着一丝美感，如果他的右眼没有往下滴血的话。
“我是第二道保险，福尔马林让我来的。”树莓耸耸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江和海保持着警觉的姿态，小幅度转头看天。
她已经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但还是不信自己明明没走多久……太阳真的落下来了。不过这还是太阳吗？
“那你就先介绍一下这里是哪里，天气又是怎么回事吧，以及你的眼睛和蝴蝶。”手里的眼珠不知为何开始发烫，难道是认出了眼前这人？
“当然，”树莓道，“你手里的是观星者的眼睛吧。”
江和海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
“在这里，眼睛是所有有灵生物的力量源泉。观星者将眼睛给了你确实能起到保护你的作用，不过她没有告诉你使用方法。”
“就像在森林里高举火把一样，有时可以驱走野兽，有时却会招来祸患。”
“这里是牧人平原，受到'天堂'影响最严重的区域，所以时间和天气都会毫无规律地变换。相信这一点你已经有所体会了。”
“找到福尔马林呢……则需要穿过牧人平原，她暂时在边缘小镇那里谈生意。以你现在的速度大概要走五六天吧，前提是你没被饿死或者被野兽杀掉。”树莓淡淡道，同时脚上用力一碾。一股黑烟缓缓升起。
树莓在自己的影子里踹了两脚，踢出来一坨黑黑黏黏的东西：“影鬼。会躲在你的影子里，等你睡着了从嘴巴钻进去吃干血肉，披上你的皮。”
这种东西都只能被叫做野兽吗？？？
“我右眼上的是另一种眼睛，运作方式不太一样，不过我就不细说了。福尔马林用的也是这一种，因为外来者没有天生的'眼睛'。”树莓眼睛上的蝴蝶一动不动，宛若什么装饰品，“说到这你大概也能猜到，福尔马林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江和海其实还真没想到，毕竟树莓也用了蝴蝶眼。
但这下她明白福尔马林为什么要找她了，老乡啊！天呢，我还是有点运气的。江和海顿时开心了起来。
树莓边讲边带她赶路。因为不会使，她把观星者的眼睛交给了树莓，树莓则将黄铜蝴蝶给了她，说到了客栈教她怎么使用。
树莓换上观星者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则离奇地转移到了面颊上，闭上了，不细看就像一条疤），抓着江和海的衣领一跃至了半空，江和海只睁开了一瞬，立刻闭上了——天呢！！好特跌高！
江和海觉得升空贼快但下落贼慢，刚落下去一点又接着跃起，被勒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江和海五官紧到了一起，拜托拜托千万抓紧了别掉下去勒死都是小事无所谓的啊啊啊啊啊！
“到了。”树莓终于把她放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说，这个，观星者的眼睛很强呢。”江和海哆哆嗦嗦但强行微笑道。
树莓笑了笑，不置可否。
眼前是一座简陋的木屋，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整体倒是很有欧洲风情，江和海看了直呼亲切，同时热烈希望有被子和枕头，舒服的最好。
树莓带她进去，只是让她出示了一下手里的机械蝴蝶就上楼了。
“因为屋子很小，只剩这一间了，不过床是分开的。”树莓道，“先凑合一下，相信你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正好我可以教你蝴蝶眼的使用方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法介意。江和海默然。虽然她现在还算信任树莓，但也只是出于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且手无寸铁，树莓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而就她的经验来说这种人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事。
当务之急确实是掌握一种能力，哪怕……江和海脑中浮现出树莓佩戴上蝴蝶眼时脸上那道猩红的血迹。
蝴蝶眼的使用方法与她预期中的差别不大。使用前先喂食蝴蝶眼自己的鲜血，好调整蝴蝶眼内部参数与自己适配，使用时睁眼等蝴蝶眼的三对足插入抱紧眼球即可，结束使用动动念头就可以回收蝴蝶眼。
“使用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导致躯体同化，可能会出现其他部位也变成机械的情况。一般不建议超过两个小时。”树莓解释道，“不过同化后能力也会得到加强，看你选择吧。”
除了蝴蝶眼外，树莓还友情赠送了一把小刀和一套长袍，以及擦血用的手帕。带小花，还香香的。给她的时候甚至眼含不舍。
江和海看着手中轻轻颤动的蝴蝶，问：“蝴蝶眼能让我获得什么样的能力？”
蝴蝶眼其实做得很逼真，和老家的蝴蝶几乎一摸一样，离近了看恶心得很。一想到要让这玩意刺进眼睛江和海就头皮发麻。
“具体要看你，它只是辅助，将你的能力转化为这个世界允许存在的形式罢了。”
江和海没有思考太久，按步骤佩戴上了蝴蝶眼。成功佩戴的一瞬间，左右眼看到的世界产生了变化，有蝴蝶眼的那只率先捕捉到了树莓身上亮起的一道道荧光，呈浅紫色，最终汇聚在他的双眼。
房间里有一面小镜子，灰秃秃的，不过还是够她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与树莓的四对翅膀不同，她眼上的蝴蝶还是原来的样子。
“试试这个，用力。”树莓递给她一块石头。
江和海觉得自己没使劲，石头碎了。
树莓赞赏道：“看来是物理方向的，也很不错。”
……
摘下蝴蝶眼后江和海也躺下了。
好疼啊，妈妈。她听见另一张床上，树莓翻了个身，睡得挺香。
她是个很有道德的人，摸出手帕，悄悄擦掉了脸上的血迹。眼前还是一片红，一会流一点一会流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
想回家了。
黄铜蝴蝶停在她枕边，没理她。
作为一名对人类社会和自然规律都所知甚少的全国A卷考生，江和海穿越了。
坏消息，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身穿高中校服手持政治课本，大雪茫茫。
好消息，她不冷。
江和海觉得腿边暖乎乎的，热量诡异地蔓延至全身，低头一看，一条体型硕大的狗正卧在自己身边。
这狗卧着都有自己大腿高…也太大了点。
哪儿来的狗？江和海疑惑，蹲下去摸了两把。狗身上湿乎乎的，雪刚落到它身上就化了。
狗被摸了，抬起头来盯着她。
江和海觉得这狗帅，真帅，就是和平常看见的狗有点不一样……等等这是狼吧？！
事情变得严峻了起来。
不走可能会被狗…不是，狼咬死（但她都穿越了这还是狼吗？），走了百分之一百会被冻死。
嗯，好死不如赖活着。江和海把政治课本随手放在身边，礼貌地和狼打了个人类招呼。然后蹲在了狼身边，默默贴紧了体温远高出自己的巨狼。
万幸的是狼没有什么反应，甚至默许了她的一系列小动作。
风雪呼啸着越来越大，江和海已经整个人埋进了狼毛里，左耳听风声右耳听心跳。大概没有穿越者和她的出生点一样了，江和海心里悲戚，不仅身穿还面临严重自然灾害…以及猛兽。
她正想着自己的一百种死法，风声停了。
背上突然传来一阵灼痛。
江和海猛回头，险些被太阳刺瞎了眼。
雪停了。
不仅如此，天空快放般变得艳阳高照，温度直线升高……就连她身边的积雪也肉眼可见地融化了。
什么情况啊？这边的老天玩这么大吗？
江和海自我感觉来到这个世界不足半小时，却已经经历了过于惊悚的本地特色。原本厚可埋人的雪地褪去白衣后显露出真面目，她原来在沙漠里，啊。
身边的巨狼在她呆滞时已经起身，抖了抖厚重的毛发，原地一坐，短短数秒内变得僵硬……现在是又软又烂。和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它竟然在转瞬间烂了个彻底，腐肉扑簌簌地掉在沙地上。
热浪扑面而来，黄沙吞掉了地上的碎肉。
一只手伸出来，掰断了巨狼的肋骨。
江和海被烫得直跳脚，一边蹦一遍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人黑红黑红地从巨狼骨架内钻了出来。
那人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恶劣环境的影响，赤脚站定，抬头盯住了她。十四五的样子，赤身裸体，残留在她身上的血肉哧哧冒着白烟，不一会便消失了。
“啊……啊烫烫烫！！”江和海本来想打招呼。
她注意到那人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疤痕，几乎环绕了整个脖子，身上也有各色伤疤，导致皮肤白一块黑一块黄一块。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硬拼起来的画，不过还是好看的，尤其是脸。
“你是谁？”江和海二话不说蹲在了她的影子里。
就是她有点矮，影子也没多大。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前方。
“往哪儿…走、咳咳咳！是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江和海被塞了半嘴沙子。
她点了点头，蹲下来在沙子上写了几个字。
是中文。
江和海反应过来，这是不是证明语言是互通的……？那可太好了，她英语本来就学得稀烂，穿越还要学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福尔马林——她写道。起身，朝刚刚指过的方向又指了一遍。
“等等，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
“但我一来到这里就发现你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你变成……”江和海似乎又闻到了尸体腐烂时不可名状的气味，一下卡壳，“呃，狼，我可能早死了。”
少年没理她，站起来打开了腰侧的一条疤。那比少年手掌还长的竖疤像条死鱼张开了嘴。
等等，什么啊？？
江和海一下忘了热。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接着问：“你的意思是去那个方向找福尔马林吗？”
福尔马林不是泡尸体用的吗，还是干啥的来着？江和海努力运转自己贫瘠的大脑，并没有想出什么别的来。
少年还是没理她。
总不能还聋了吧？
少年身侧的伤疤并没有像其她伤疤那样多少因为增生变得歪歪扭扭，而是纹身般服帖在皮肤上，她像拉拉链似的手指一划——皮肉顿开，江和海甚至能看见皮肤和肌肉的截面，但是一滴血也没有。
江和海看着她从身体里掏出一件短袍，以及一把小臂长的银色斧子。
此刻少年的形象在她脑子里和多*A梦缓缓重合。
这样的多*A梦还是不要播了比较好吧！！
三两下套上短袍，少年用斧柄写道：我，观星者。
“你叫观星者？”
少年点点头，抬手握拳在脑后敲了一下，把眼珠子递给了江和海。
江和海麻了。
搁这磕鸡蛋呢是吗？
江和海沉默地接过了眼珠，一瞬间不热了。眼珠拿在手里不滑不腻，温凉如玉，干干净净地嵌着一颗淡棕瞳仁。其实还挺好看……江和海想。
观星者将眼珠给了她，自己脸上自然瘪下去一块，倒也不急，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颗明显不是原装货的眼珠又塞了进去。观星者用力眨了眨眼，原装货看着江和海，另一只则看天看地就是不听指挥。
就，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江和海脸上的表情有多迷惑惊恐，观星者都没有再表示什么，径直转身离开了。
只能按着她给的方向走了，毕竟拿人手短。江和海混乱地想道，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时还带了本政治书，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观星者所指的方向走去。
江和海攥着眼珠，刻意不去想自己手里到底拿了什么。眼前的沙漠倒是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没有大大小小的沙丘，反而像平原一样，方正平坦一望无际。
嗯，异世界嘛，都可以有，和老家太像了反而才出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个天什么时候又会变。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总之脚下的黄沙有了变化，长草了。这才对嘛，江和海觉得这样才符合自己的常识，虽然不久前刚劝过自己不像才是最棒的，但是看到亲切的记忆中的景色还是无法抑制地喜悦。
江和海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热浪飘摇，满地黄沙，再转头，大草原。
换个颜色就是完美的风吹麦浪。
寒窗苦读十几载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色，看起来穿越了也不亏呢。
草原和沙漠界限分明，仿佛有人用尺子画了一道线似的，而江和海正站在这条线上。如果江和海低头仔细观察的话，其实她能发现这条线正不规则地蠕动着，一会左一会右，像两边正在打架。
不过她完全没想这么多，欢天喜地地往草原里走了。
老家有这么高的草吗？江和海伸手摸了一把淹没小腿的青草。大概是有的吧，毕竟我为数不多的人生十几年基本都在教室里度过了，可惜，就是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怎么……
她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来穿越前她是在做什么了。
江和海在一片绿色中给自己竖起一个大拇指：没关系！江和海！想不起来都是小事，活到现在已经很棒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生轻笑。
什么人？江和海猛回头，攥紧了手里的……眼珠。
江和海欲哭无泪，最差的开局也能找到木头铁片吧为什么我是人体器官啊！
可惜吐槽是没有攻击力的，更何况还是脑内弹幕。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身后多了一个长发男人，身着一件驼色风衣，肩膀上停着一只巴掌大的古铜色蝴蝶。蝴蝶每扇一次翅膀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械零件摩擦声。
“你好，我叫树莓。”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身型瘦削，比起一米六五的江和海没高多少。
“你好。”江和海感觉他说话的腔调怪怪的，有一股很努力的生涩劲儿。像老外说中文，但又不像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老外。
大概是本土也有很多语言吧。
江和海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很努力呢这位……树莓？这都什么名字啊。
“交换一下，你叫什么？”树莓站在原地没有动，礼貌地保持着距离。
“我可没答应交换，你自己先说的名字，不要强买强卖啊。”江和海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盯着树莓。
“也是，我的问题，”树莓笑笑，指向她身后，“但你看，天快黑了，而你还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福尔马林家的小朋友。”
江和海记得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不信邪道：“别放屁，我刚看太阳大着呢。还有，你怎么知道福尔马林。”
“贸然出现是我的不对，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戒备。”树莓招招手，肩上的蝴蝶飞起来，落在了他的右眼上，“观星者你应该也见到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她是个哑巴，而且说实话懒得管你这样的人，很多事都不会和你说清楚。比如这里是哪，为什么要找福尔马林等等……”
蝴蝶的翅膀开始形变，折叠，再展开时由两对变成了四对，堆叠在树莓的眼睛上，诡异中带着一丝美感，如果他的右眼没有往下滴血的话。
“我是第二道保险，福尔马林让我来的。”树莓耸耸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江和海保持着警觉的姿态，小幅度转头看天。
她已经察觉到光线暗了下来，但还是不信自己明明没走多久……太阳真的落下来了。不过这还是太阳吗？
“那你就先介绍一下这里是哪里，天气又是怎么回事吧，以及你的眼睛和蝴蝶。”手里的眼珠不知为何开始发烫，难道是认出了眼前这人？
“当然，”树莓道，“你手里的是观星者的眼睛吧。”
江和海点了点头，等他继续说。
“在这里，眼睛是所有有灵生物的力量源泉。观星者将眼睛给了你确实能起到保护你的作用，不过她没有告诉你使用方法。”
“就像在森林里高举火把一样，有时可以驱走野兽，有时却会招来祸患。”
“这里是牧人平原，受到'天堂'影响最严重的区域，所以时间和天气都会毫无规律地变换。相信这一点你已经有所体会了。”
“找到福尔马林呢……则需要穿过牧人平原，她暂时在边缘小镇那里谈生意。以你现在的速度大概要走五六天吧，前提是你没被饿死或者被野兽杀掉。”树莓淡淡道，同时脚上用力一碾。一股黑烟缓缓升起。
树莓在自己的影子里踹了两脚，踢出来一坨黑黑黏黏的东西：“影鬼。会躲在你的影子里，等你睡着了从嘴巴钻进去吃干血肉，披上你的皮。”
这种东西都只能被叫做野兽吗？？？
“我右眼上的是另一种眼睛，运作方式不太一样，不过我就不细说了。福尔马林用的也是这一种，因为外来者没有天生的'眼睛'。”树莓眼睛上的蝴蝶一动不动，宛若什么装饰品，“说到这你大概也能猜到，福尔马林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江和海其实还真没想到，毕竟树莓也用了蝴蝶眼。
但这下她明白福尔马林为什么要找她了，老乡啊！天呢，我还是有点运气的。江和海顿时开心了起来。
树莓边讲边带她赶路。因为不会使，她把观星者的眼睛交给了树莓，树莓则将黄铜蝴蝶给了她，说到了客栈教她怎么使用。
树莓换上观星者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则离奇地转移到了面颊上，闭上了，不细看就像一条疤），抓着江和海的衣领一跃至了半空，江和海只睁开了一瞬，立刻闭上了——天呢！！好特跌高！
江和海觉得升空贼快但下落贼慢，刚落下去一点又接着跃起，被勒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江和海五官紧到了一起，拜托拜托千万抓紧了别掉下去勒死都是小事无所谓的啊啊啊啊啊！
“到了。”树莓终于把她放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说，这个，观星者的眼睛很强呢。”江和海哆哆嗦嗦但强行微笑道。
树莓笑了笑，不置可否。
眼前是一座简陋的木屋，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整体倒是很有欧洲风情，江和海看了直呼亲切，同时热烈希望有被子和枕头，舒服的最好。
树莓带她进去，只是让她出示了一下手里的机械蝴蝶就上楼了。
“因为屋子很小，只剩这一间了，不过床是分开的。”树莓道，“先凑合一下，相信你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正好我可以教你蝴蝶眼的使用方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法介意。江和海默然。虽然她现在还算信任树莓，但也只是出于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且手无寸铁，树莓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而就她的经验来说这种人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事。
当务之急确实是掌握一种能力，哪怕……江和海脑中浮现出树莓佩戴上蝴蝶眼时脸上那道猩红的血迹。
蝴蝶眼的使用方法与她预期中的差别不大。使用前先喂食蝴蝶眼自己的鲜血，好调整蝴蝶眼内部参数与自己适配，使用时睁眼等蝴蝶眼的三对足插入抱紧眼球即可，结束使用动动念头就可以回收蝴蝶眼。
“使用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导致躯体同化，可能会出现其他部位也变成机械的情况。一般不建议超过两个小时。”树莓解释道，“不过同化后能力也会得到加强，看你选择吧。”
除了蝴蝶眼外，树莓还友情赠送了一把小刀和一套长袍，以及擦血用的手帕。带小花，还香香的。给她的时候甚至眼含不舍。
江和海看着手中轻轻颤动的蝴蝶，问：“蝴蝶眼能让我获得什么样的能力？”
蝴蝶眼其实做得很逼真，和老家的蝴蝶几乎一摸一样，离近了看恶心得很。一想到要让这玩意刺进眼睛江和海就头皮发麻。
“具体要看你，它只是辅助，将你的能力转化为这个世界允许存在的形式罢了。”
江和海没有思考太久，按步骤佩戴上了蝴蝶眼。成功佩戴的一瞬间，左右眼看到的世界产生了变化，有蝴蝶眼的那只率先捕捉到了树莓身上亮起的一道道荧光，呈浅紫色，最终汇聚在他的双眼。
房间里有一面小镜子，灰秃秃的，不过还是够她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与树莓的四对翅膀不同，她眼上的蝴蝶还是原来的样子。
“试试这个，用力。”树莓递给她一块石头。
江和海觉得自己没使劲，石头碎了。
树莓赞赏道：“看来是物理方向的，也很不错。”
……
摘下蝴蝶眼后江和海也躺下了。
好疼啊，妈妈。她听见另一张床上，树莓翻了个身，睡得挺香。
她是个很有道德的人，摸出手帕，悄悄擦掉了脸上的血迹。眼前还是一片红，一会流一点一会流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哭。
想回家了。
黄铜蝴蝶停在她枕边，没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