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三月三,风和日丽,桃花庵堂内法器响动,瑞烟笼罩,夫人小姐依次拈香上前,问姻缘求子的人众多。赵震烨随姑母来此上香,心里不明白姑母为何不在国寺上香,大老远的折腾。八尺男儿身材匀称,一身青色窄袖长衫透着藏不住的气派,立在门口倒是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便往庵堂后面的园子走去。

    园子里桃花开的繁茂,雀儿跳跃间舞动了不少花瓣,微风夹着一股清香甜气扑面而来,一扫心中烦闷。树下一抹青绿映入眼帘,姑娘肤若凝脂,乌黑的发髻插着一只精致的素玉簪,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樱桃小嘴红而不妖,蹲在树下拿个小木枝写写画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吴公子此行是否顺利,也来不及为他践行,但愿能中榜,如此我也好和兄长说明了……”。离得远了些,赵震烨并未听清之言片语,只觉得还挺有意思。赵震烨心里想着,脚却是迈上了另一条小道离开,不愿冒犯了姑娘,微微撅起的小嘴再次脑海里闪过,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姑娘,大少爷行商回来了,得知姑娘来此请愿,正在庵堂外的茶铺等候小姐一起回府呢!”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从园子门口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嗓门也不经大了两分。

    “舜华,快小点声,莫要扰了他人清净。”语气里带着无奈,说着还往周围瞧了瞧。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秦婉悦从来都是当亲姊妹看待,正经的板着脸也是做不出来的。却也没发现已经走到院门边的赵震烨

    “知道了,姑娘。”舜华微微低头应道,脸上笑意不减,走过去扶起自家小姐从另一侧院门走了出去。

    “表哥怎的走到了这里来,母亲已经上完香了,正派人四处寻你。”刘卿卿双手就要挽上赵震烨的手臂。赵震烨自是知道她的意思,不着痕迹的往前挪动脚步走了出去,似是不知道般应道:“那快些走吧,我可是怕了姑母的唠叨。”刘卿卿脸上有了几分失落,听他的话又不似故意的,心里也就不计较了。

    杨树下的茶棚里,坐着一个俊俏的公子,略显得有点书生气,旁边立着个小厮,穿的一身短打,臂弯里抱着一把刀,一副行走江湖的打扮,正往庵堂这边探看。

    “公子,我们家姑娘出来了。”白青弯下腰,在秦嘉言耳边轻声说道。

    秦婉悦远远的就瞧见了兄长,一路小跑过来道:“兄长,此行可还顺利?身体可好?”秦婉悦停下了急促的脚步。一边说着一边跟兄长见礼,鼻头微微冒了薄汗,气也有点喘不匀了。

    “一切都好,只是有半年不曾见着小妹,心里挂念,结束了手里的生意,就赶紧回来瞧你了。”秦嘉言一边说一边轻轻拂掉掉落在妹妹发髻里的桃花,递了杯晾好的茶水给她。

    “兄长平安回来就好。”秦婉悦接过茶水道。

    着两人坐上了马车,往秦府走去。

    秦家原是这华亭富庶之家,长房当家时日子过得更是奢华。前些年家主病逝,主母也常常以泪洗面,没两年也跟着去了,留下一双儿女。在老太爷的授意下秦府竟是由着三房当了家,二房性子温和也不敢站出来反对,两兄妹的日子过得越发不好了起来。幸而陪嫁姨娘魏氏大家丫鬟出身,幼时被魏家小姐收为贴身丫鬟,又出银钱替家里小弟瞧病,一心想着报恩,时时照抚两个孩子,对自家小姐的女儿更是如亲生女儿般教养,也算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女工针织也不曾落下,比得过寻常家的姑娘。

    秦嘉言看着吃着点心的妹妹,心里多有愧欠。这两年自己在外奔波,也没给她争取到什么,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出门也没婆子跟着,单舜华一人,心里更是想着该给妹妹多备些嫁妆铺子。

    马车行至秦府门前,便有小厮上前牵马安置马车。秦婉悦心里还想着不辞而别的吴玄生,别过兄长就悠悠穿过弄堂回了自己东边的小院。

    刚抿了一口舜华递过来的茶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忙扭头说:“吴公子的事先不要告知兄长,现如今他已经带着盘缠上京,以他文采想来中榜是不难的,到时便可顺理成章的让兄长同意亲事,也省了他许多担忧和唠叨。”

    舜华点了点头,上前去支起了窗户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了计较,对自己小姐这心大的性子又实在没辙。他本就对那个吴公子没什么好感,平时说话文绉绉的,略显清高和自负,这次得了姑娘的资助不辞而别更是对人品也有了说头。

    秦婉悦这才重新拿起来那本没看完的书支着脑袋读起来。

    晚饭过后,秦婉悦正在小花园消食,低矮的竹林影影绰绰,是她最喜欢的去处。秦嘉言走了过来,对她说:“过几日可愿同我去进京游玩一阵,我已告知三叔,祖父也同意了。”

    “哥哥可是去应试?”秦婉悦凤眸里有几分喜悦。自母亲走后,哥哥就学着父亲做起来生意来,也不在提科考之事。

    “小妹已是许久未叫我哥哥了……”秦嘉言感慨道;“学业已然是荒废了,幸而还能学着做点生意。左右我们也是这府上吃闲饭的人,无人挂念,出去散散心也好过整日拘在宅子里,再陪陪外祖母。哥哥这两年做生意也攒下了少许,倒是妹妹的嫁妆也是能拿得出手的体面。”

    秦婉悦红了眼眶:“若不是我拖累哥哥,哥哥必定是能参加会试的,怎会做了商人,日日在外奔波操劳,也有嫂子照料,家庭美满。”说着泪珠就要滚落。

    “怎的这样说话,商人不比当官自在?再说我也不愿有人管着,晚几年成婚才合心意。此次上京,我可得好好托人打听挑的一位好妹夫,好好管管这爱哭鼻子的妹妹。”秦嘉言好笑的说到。听得秦嘉悦满脸通红,拉着舜华就往里屋跑。

    这晚的仪王府也有人睡不着。赵震烨看着桌案上的画像不经好笑,怎的为着一乳臭未干的小娘子上了心。

    “郡王,今日桃园小娘子乃是秦家长房嫡女秦婉悦,父母已然病故,兄长在外行商,未曾议亲。秦家现由三房当家,素日里与魏姨娘最为亲厚。”温浩来到书房,微微伏身。

    “秦婉悦,婉悦……”赵震烨喃喃道

    “秦家小门小户,明日我们可就回京了。”道

    赵震烨不再说话,不知日后是否还有缘相遇。

    东小院,秦延正在翻看从庄子上送来的账簿。进来花销大了些,庄子进项也少,脸色越发发黑。周氏端着烛火靠近了些,轻轻放在桌上:“言哥在外半年才归,可有给你带什么能入眼的。看小厮抬进府那几大箱子,莫不是忘了你这当家的三叔?”

    秦延看了周氏一眼,并未说话,从身旁拿出一个方形紫檀木盒随手递给了她,俨然心思还在这愁人的账簿上。周氏赶忙接过盒子打开,脸上这才露出笑意:“好温润的如意,定是值不少银子。”

    “说是谢三婶对婉悦平日照料,给弟妹们都带了礼物,又说此次要带着婉悦上外祖母家小住,想必是要好一段时日才回。”秦延执笔道。

    “本就是我应得的,难道还怕我阻他不成,她在府上的吃穿用我那样没问过,还不若早早嫁出去了事。”周氏将盒子小心的放在床头柜子里,丫鬟伺候换了寝衣径自睡去,不再理他,想来今晚是会做个好梦的。

    晚些时候,秦婉悦来到了魏姨娘屋内。魏氏披着一件绿色短袄靠坐在床边做着绣活,空闲时她喜欢给秦婉悦亲手做一些小东西。秦婉悦脱了小鞋爬到了床里,抱住被子糯糯的开口:“姨娘,我和哥哥要去上京外祖母家,姨娘同悦儿一同前往可好?”

    魏氏看着她红扑扑的笑脸觉得好笑:“悦儿越发孩子气了,该叫大公子见着你这不成规矩的样子。”

    “今晚想和姨娘睡一处,还像小时候一样。”婉悦说着还将身子往前挪了挪。

    魏昭看着容貌酷似小姐的秦婉悦目光更加柔和:“悦儿同大公子去吧,我年纪大了实在不愿折腾。你且帮我向老太太问安,将好玩好看的也记下来,回来说与我听。”

    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秦婉悦觉得舒服极了,本就折腾了一天,话也没说上两句就睡了过去。舜华看着情形,轻声的退到了外间。

    因着兄长回来,秦婉悦也不愿窝在家里,这日早早的就梳洗打扮,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夹袄,领子绣着小小的茉莉,流苏髻里绑着一根红色发带,带着舜华到糕点铺子品尝今年新出的桃花酥。下了马车,主仆二人径直往茗香楼走去,突然三两个孩童从身前跑过,旁边穿着锦衣的小娘子身体被撞得摇晃了一下,单手捂着小腹,似是有了身孕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二层的食盒。秦婉悦眼疾手快的赶紧扶住了她,道:“姐姐可还好?”舜华赶紧上前扶住了自家姑娘。

    “多谢姑娘,我没事。”小娘子笑着道了谢就离开了。见她是真无甚,二人也进了楼里品茶吃点心去了。

    街对面的赵震烨正好瞧见了,这不是秦家大姑娘么,心下涌出喜悦,二见倾心的冲动迫使他也跟着进了茗香楼。

    婉悦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满心满眼全是桌子上的香甜点心。刚拿起一块梅花酥饼咬了一口,一支云凤纹金簪就出现在眼前,吓得一口酥噎到了嘴里,舜华见状赶紧递了一口茶,拍着婉悦的背怒瞪道:“公子做什么吓着我家姑娘,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好!”

    赵震烨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平时睿智的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惊,惊扰了姑娘是我的不是,我倾心姑娘,不曾取得浑家,不知姑娘可愿意嫁我?”

    婉悦打量了眼前这位大了她好多岁的富家公子,拍着胸口说到:“多谢公子垂爱,我已有意中人,不日就要定亲了。”

    姑娘的声音如潺潺溪流,赵震烨的心里却泛起了阵阵酸楚,感叹终究是有缘无分,只得致歉离开,婉悦却并未放在心上,一心只等着她的吴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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