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秋天。中心大厦。
正值下班点，白领们陆续打卡下班往外走，被无情岁月磨砺成老油条的李之晴当然也不例外，16：59的时候开始收拾东西，17：30的时候卡着点去打卡，公司的打卡机有点毛病，准点打会显示早退，李之晴吃过亏之后摸索出精准的时间点。
蓝色条纹衬衫，黑色阔腿裤，加黑色粗跟高跟鞋，走路带风，李之晴刷卡出大楼的时候觉得自己很飒。
大门口二十米的地方，有一辆跨子停靠，旁边站着一个戴着头盔的高个儿男的。
李之晴见状迅速佝偻着腰，双手掩面，贴着墙往外头走，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两声嘹亮的喇叭声，李之晴浑身一个激灵走得更快了。
然而高个儿男人也快步向她走来，一边喊她名字，一边问跑什么。
李之晴已经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注视的目光了，她挺直腰，跟男人打招呼，“宋若愚，你干嘛非把跨子开过来啊。”
宋若愚理直气壮，“不是说晚上吃饭么，我来接你啊。”
“天哪，好丢人啊。你上回开亮绿色敞篷车，这回开跨子，你就这么想显摆自己那张脸啊。”
“诶打住，我今儿可戴头盔了啊，显摆什么显摆。”
“不行，你这跨子声音太大了，回头率百分之一百，我死都不坐，你下次整点正常的交通工具，我去坐地铁，我们火锅店见。”
李之晴管培轮岗结束之后定岗在市场部，宋若愚gap了一年，在李之晴后面毕业，回国进了家投行，他两重新再联系上，完全是因为宋星回把市中心的房子借给李之晴住，宋若愚回国之后来找他哥，搞了个乌龙。
不过也好，李之晴下班后能拉出来聚会的朋友，除了廖有静，又多了一个，于是他们后来拉了个群，时常在里面聊些八卦，约着出去玩，今天也不例外。
李之晴跟宋若愚前后脚的功夫抵达，廖有静已经提前到了，拿完号，他们原先想吃的那家店大排长龙，饶是廖有静提前取了号，前面也还有一百多桌。
“旁边的店我也拿了一个，”廖有静补充，“还有两三桌就到了。”
李之晴看了眼旁边火锅店的招牌，“但是这家店，只有免费的鸭血是好吃的，别的都just soso。”
“要等吗？”宋若愚问，“一百多桌得等到什么时候……”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退而求其次，去隔壁吃，一百多桌着实不是人能承受得等待。
三个人在饭桌上聊些日常。
李之晴夹起一块鸭血，自我安慰道：“吃这家也挺好的，我前几天体检，说是缺铁，可得补补。”
“我看我也得去查查，”廖有静补充，“这个年轻人，身体亚健康症状，数不胜数啊数不胜数。”
“你不用查，你肯定缺维生素D。”
廖有静有些疑惑，“为啥啊？”
“天天跟个死猪似的，睡十二十三个小时都睡不醒，多晒晒太阳吧真的。”
廖有静微笑，“我看你缺心眼儿，还缺脑子。”
说话间上了一盘牛肉，李之晴忙着下，这家牛肉说实话还算是新鲜的。
“不过我觉得大智你确实要关心关心自己身体，”李之晴开始劝告，“你们投行那工作强度真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拿命换钱搏前程，未必值得。”
廖有静：“没啥好担心的，他天天开他那重型机车，拐个弯都得吊着气儿，还没因为工作猝死前，可能已经飙车创死了。”
她跟李之晴默契地笑起来，宋若愚踹一脚她两坐着的长条凳，“你们两盼我点好吧真是。”
-
吃过饭，三个人决定不续摊，各回各家，宋若愚那跨子除了他自个儿没人想上，因此廖有静开车送李之晴回家，她有备而来，把换洗的衣服都带好了，打算在那里睡一晚上。
周五晚上堵得还挺厉害，廖有静想起来这周办事经过学校附近，又开始叙旧：“你知道学校门口那小吃街开了家新摊子，卖藕粉，那料给得叫一个足啊，红豆、花生碎、葡萄干……裹得跟个球似的，能当饭吃，得亏杨瑾瑜没在，不然能吃到那店破产。”
“瑾瑜最近在干嘛啊，我看她好久没声了。”
“不知道啊，去年开始她就不在群里说话，后来燕妮不是休学回家照顾她那生了病的亲戚么，就剩咱两蹦跶了，还不如我们两私聊呢。诶我跟你说啊，我回学校转了一圈，看见猴子了，换了个新女朋友，一小学妹，还挺水灵的，我真服了。”
“哎，猴子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感情的事吧，细究起来真是费劲。”
车子一点一点往前挪，廖有静的话也随着车子移动一句一句往外挤，“你说她那亲戚什么人啊，就抛下一切回去找他，学也不上了，真不像是霍燕妮会做的事。”
李之晴把视线投向车窗外，路灯与车灯交叠，照得城市灯火通明不夜天，她摇摇晃晃感叹：“情字何解啊。”
“你跟那姓宋的怎么样了？两年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之晴摇头，“有静，你看过情深深雨濛濛没有？”
“当然，这谁没看过。”
“你最喜欢哪个角色啊？”
“萍萍。”廖有静脱口而出，完全不用思考。
“谁？”
“陆振华的白月光。”
李之晴竖起大拇指，“你行，我最喜欢方瑜。其实我老感觉他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半个月前坐地铁，经过火车站，我从车窗望过去，一辆又一辆的绿皮火车，我就想何书桓打完仗回来，断了一条腿，依萍流着眼泪去抱他，如果他也缺胳膊少腿回来，我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半个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这也太悲观了，肯定没事的，他是去当医生，去救援的，又不是去前线打仗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你别整天瞎想。”
-
两人到家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倒在床上继续聊些八卦，床前亮着小灯，浅浅的、微弱的光，蓝牙音响里随机播放着音乐。
廖有静提起自己那波折的情感经历，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我这恋爱怎么就谈不长久呢，在一起的时候觉得那些男的都倍儿有意思，怎么在一起之后就觉得无聊了呢。”
“你知道有一词儿叫性单恋，就是一种‘感受到浪漫爱情但不希望得到对方回应的一种浪漫倾向，当自己爱慕的对象同样对自己产生浪漫或爱情时，性单恋者反而会感到不适，开始疏远对方，他们并不希望与对方建立关系。’”
“真的吗？”廖有静有些身在局中看不明白，难以置信。
“你不信你现在回忆一下你谈的那些恋爱，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任。”
“何……”廖有静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吐出一个字，再吞吞吐吐说完后半截，“旻聿？”
“你说的是那明星，还是附院功败垂成那皮肤科帅哥？”
廖有静沉默了。
“甭管是哪个吧，总归有那么一点吧，你摸着自己良心说是不是。”
“你说，”廖有静又开了个头，“我会不会是性向这方面有点……”
“你喜欢女的啊？”李之晴直截了当，“你不会喜欢我吧，可别啊，我对我们宋医生是忠贞不二啊！”
廖有静踹她一脚，“照照镜子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聊着聊着偶有卡顿，满室寂静唯余乐声。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廖有静奇怪，“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是什么样啊？”
李之晴激动地坐起来拍她，“我前两天刚刚刷到一个解释！说是下雨天打着伞一低头，路边的积水里能看见平时需要仰望的摩天大楼，那就叫‘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浪漫，有诗意，可惜现代精英们不读诗。”
李之晴闻言又躺下来，“你可别代表现代精英们，他们不同意。”
“我不是精英，我代表不了。”
李之晴接着把话题扯回苏打绿，“不过我上初中的时候最喜欢他们的《无与伦比的美丽》，那个时候学校出校报，有一期就有人写文章提到这首歌，‘我若担心我不能飞，我有你的蝴蝶’，那篇文章意象可多了，还有什么酥油茶、红酥手，报纸我留了很久，最后高考完还是夹在一大堆教科书里被卖废品卖掉了，也不知道作者还记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的文章。”
“你们学校真是够全面发展的，我那时候大概在追韩团，没有你这种记忆。不过苏打绿为什么改名啊？”
“好像有什么版权纠纷吧，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梦想都是纯粹的，爱音乐，写歌，要表达，但是越久越容易偏离原本的轨道。”
“也正常，志同道合的人就不能一起搞事业，容易掰，什么幽灵船0.03%杀人事件，五黑框打孩子，一样的悲剧。”
李之晴开始掐她，“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年还没到时候，不用这样吧不用这样吧！”
一边说一边扭打起来。
正值下班点，白领们陆续打卡下班往外走，被无情岁月磨砺成老油条的李之晴当然也不例外，16：59的时候开始收拾东西，17：30的时候卡着点去打卡，公司的打卡机有点毛病，准点打会显示早退，李之晴吃过亏之后摸索出精准的时间点。
蓝色条纹衬衫，黑色阔腿裤，加黑色粗跟高跟鞋，走路带风，李之晴刷卡出大楼的时候觉得自己很飒。
大门口二十米的地方，有一辆跨子停靠，旁边站着一个戴着头盔的高个儿男的。
李之晴见状迅速佝偻着腰，双手掩面，贴着墙往外头走，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两声嘹亮的喇叭声，李之晴浑身一个激灵走得更快了。
然而高个儿男人也快步向她走来，一边喊她名字，一边问跑什么。
李之晴已经感觉四面八方都是注视的目光了，她挺直腰，跟男人打招呼，“宋若愚，你干嘛非把跨子开过来啊。”
宋若愚理直气壮，“不是说晚上吃饭么，我来接你啊。”
“天哪，好丢人啊。你上回开亮绿色敞篷车，这回开跨子，你就这么想显摆自己那张脸啊。”
“诶打住，我今儿可戴头盔了啊，显摆什么显摆。”
“不行，你这跨子声音太大了，回头率百分之一百，我死都不坐，你下次整点正常的交通工具，我去坐地铁，我们火锅店见。”
李之晴管培轮岗结束之后定岗在市场部，宋若愚gap了一年，在李之晴后面毕业，回国进了家投行，他两重新再联系上，完全是因为宋星回把市中心的房子借给李之晴住，宋若愚回国之后来找他哥，搞了个乌龙。
不过也好，李之晴下班后能拉出来聚会的朋友，除了廖有静，又多了一个，于是他们后来拉了个群，时常在里面聊些八卦，约着出去玩，今天也不例外。
李之晴跟宋若愚前后脚的功夫抵达，廖有静已经提前到了，拿完号，他们原先想吃的那家店大排长龙，饶是廖有静提前取了号，前面也还有一百多桌。
“旁边的店我也拿了一个，”廖有静补充，“还有两三桌就到了。”
李之晴看了眼旁边火锅店的招牌，“但是这家店，只有免费的鸭血是好吃的，别的都just soso。”
“要等吗？”宋若愚问，“一百多桌得等到什么时候……”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退而求其次，去隔壁吃，一百多桌着实不是人能承受得等待。
三个人在饭桌上聊些日常。
李之晴夹起一块鸭血，自我安慰道：“吃这家也挺好的，我前几天体检，说是缺铁，可得补补。”
“我看我也得去查查，”廖有静补充，“这个年轻人，身体亚健康症状，数不胜数啊数不胜数。”
“你不用查，你肯定缺维生素D。”
廖有静有些疑惑，“为啥啊？”
“天天跟个死猪似的，睡十二十三个小时都睡不醒，多晒晒太阳吧真的。”
廖有静微笑，“我看你缺心眼儿，还缺脑子。”
说话间上了一盘牛肉，李之晴忙着下，这家牛肉说实话还算是新鲜的。
“不过我觉得大智你确实要关心关心自己身体，”李之晴开始劝告，“你们投行那工作强度真不是人能承受得住的，拿命换钱搏前程，未必值得。”
廖有静：“没啥好担心的，他天天开他那重型机车，拐个弯都得吊着气儿，还没因为工作猝死前，可能已经飙车创死了。”
她跟李之晴默契地笑起来，宋若愚踹一脚她两坐着的长条凳，“你们两盼我点好吧真是。”
-
吃过饭，三个人决定不续摊，各回各家，宋若愚那跨子除了他自个儿没人想上，因此廖有静开车送李之晴回家，她有备而来，把换洗的衣服都带好了，打算在那里睡一晚上。
周五晚上堵得还挺厉害，廖有静想起来这周办事经过学校附近，又开始叙旧：“你知道学校门口那小吃街开了家新摊子，卖藕粉，那料给得叫一个足啊，红豆、花生碎、葡萄干……裹得跟个球似的，能当饭吃，得亏杨瑾瑜没在，不然能吃到那店破产。”
“瑾瑜最近在干嘛啊，我看她好久没声了。”
“不知道啊，去年开始她就不在群里说话，后来燕妮不是休学回家照顾她那生了病的亲戚么，就剩咱两蹦跶了，还不如我们两私聊呢。诶我跟你说啊，我回学校转了一圈，看见猴子了，换了个新女朋友，一小学妹，还挺水灵的，我真服了。”
“哎，猴子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感情的事吧，细究起来真是费劲。”
车子一点一点往前挪，廖有静的话也随着车子移动一句一句往外挤，“你说她那亲戚什么人啊，就抛下一切回去找他，学也不上了，真不像是霍燕妮会做的事。”
李之晴把视线投向车窗外，路灯与车灯交叠，照得城市灯火通明不夜天，她摇摇晃晃感叹：“情字何解啊。”
“你跟那姓宋的怎么样了？两年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李之晴摇头，“有静，你看过情深深雨濛濛没有？”
“当然，这谁没看过。”
“你最喜欢哪个角色啊？”
“萍萍。”廖有静脱口而出，完全不用思考。
“谁？”
“陆振华的白月光。”
李之晴竖起大拇指，“你行，我最喜欢方瑜。其实我老感觉他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半个月前坐地铁，经过火车站，我从车窗望过去，一辆又一辆的绿皮火车，我就想何书桓打完仗回来，断了一条腿，依萍流着眼泪去抱他，如果他也缺胳膊少腿回来，我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半个月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这也太悲观了，肯定没事的，他是去当医生，去救援的，又不是去前线打仗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的，你别整天瞎想。”
-
两人到家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倒在床上继续聊些八卦，床前亮着小灯，浅浅的、微弱的光，蓝牙音响里随机播放着音乐。
廖有静提起自己那波折的情感经历，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我这恋爱怎么就谈不长久呢，在一起的时候觉得那些男的都倍儿有意思，怎么在一起之后就觉得无聊了呢。”
“你知道有一词儿叫性单恋，就是一种‘感受到浪漫爱情但不希望得到对方回应的一种浪漫倾向，当自己爱慕的对象同样对自己产生浪漫或爱情时，性单恋者反而会感到不适，开始疏远对方，他们并不希望与对方建立关系。’”
“真的吗？”廖有静有些身在局中看不明白，难以置信。
“你不信你现在回忆一下你谈的那些恋爱，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任。”
“何……”廖有静回忆了一下，试探性地吐出一个字，再吞吞吐吐说完后半截，“旻聿？”
“你说的是那明星，还是附院功败垂成那皮肤科帅哥？”
廖有静沉默了。
“甭管是哪个吧，总归有那么一点吧，你摸着自己良心说是不是。”
“你说，”廖有静又开了个头，“我会不会是性向这方面有点……”
“你喜欢女的啊？”李之晴直截了当，“你不会喜欢我吧，可别啊，我对我们宋医生是忠贞不二啊！”
廖有静踹她一脚，“照照镜子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聊着聊着偶有卡顿，满室寂静唯余乐声。
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廖有静奇怪，“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是什么样啊？”
李之晴激动地坐起来拍她，“我前两天刚刚刷到一个解释！说是下雨天打着伞一低头，路边的积水里能看见平时需要仰望的摩天大楼，那就叫‘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浪漫，有诗意，可惜现代精英们不读诗。”
李之晴闻言又躺下来，“你可别代表现代精英们，他们不同意。”
“我不是精英，我代表不了。”
李之晴接着把话题扯回苏打绿，“不过我上初中的时候最喜欢他们的《无与伦比的美丽》，那个时候学校出校报，有一期就有人写文章提到这首歌，‘我若担心我不能飞，我有你的蝴蝶’，那篇文章意象可多了，还有什么酥油茶、红酥手，报纸我留了很久，最后高考完还是夹在一大堆教科书里被卖废品卖掉了，也不知道作者还记不记得自己写过这样的文章。”
“你们学校真是够全面发展的，我那时候大概在追韩团，没有你这种记忆。不过苏打绿为什么改名啊？”
“好像有什么版权纠纷吧，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梦想都是纯粹的，爱音乐，写歌，要表达，但是越久越容易偏离原本的轨道。”
“也正常，志同道合的人就不能一起搞事业，容易掰，什么幽灵船0.03%杀人事件，五黑框打孩子，一样的悲剧。”
李之晴开始掐她，“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年还没到时候，不用这样吧不用这样吧！”
一边说一边扭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