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梁晓约了李之晴去喝咖啡。这些年，李之晴已经被锻炼出了“铜肠铁胃”，咖啡已经是稀松平常的饮品，很少再跟睡不着觉相关联。
廖有静自告奋勇跟她一起去，李之晴从衣柜里找了舒服的卫衣，跟她一人一件，扎了个高马尾，清清爽爽的，欣然前往。
她们两比约定时间提前一点到了，梁晓时间观念也很强，从来不是会迟到的人，但是那天，却破天荒地迟到了，五分钟没到，十分钟没到，二十分钟还是没到。
李之晴首先咂摸出不对劲，“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廖有静低头刷着手机，分出心思来回答：“不能吧，可能有事耽误了，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话说完，一阵尿意袭来，便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廖有静对这家咖啡店很熟，轻车熟路就找到外头不远处的公共厕所，但是临到门口却被堵住了——一辆轮椅横在门口，进去了一半轮子，再不能行，这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个长发翩翩的女孩子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条Q版牛牛毛毯，太长拖到了地上，廖有静怎么看都觉得眼熟——那大眼睛，大脸，明显就是李之晴画的胖牛小瓜，梁晓帮着找人出的联名文创。
廖有静顿时看这姑娘顺眼得不得了，热心凑过去帮忙，先帮忙把轮椅拉出来，再给人扶起来到残障人士卫生间，长发姑娘一站起来——长裙底下只有半边有支撑，另外半边空荡荡的。
残障人士卫生间经常被一些没功德的健康人占用，占用了还嫌马桶脏，要踩在马桶圈上，留下黑不拉几的脚印还有几滴不明黄色液体。
廖有静骂了一声，长发姑娘看上去有点难堪，廖有静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纸，“没事儿，我帮你擦擦。”
廖有静真的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头回这么耐心。先用纸把马桶圈上的大污渍擦干净，然后去水池那里挤了点洗手液，混点水又擦一遍，拿出湿纸巾重复步骤，最后再用干净的面纸把马桶圈上的水渍吸干。
忙活完了之后，她把倚墙站着的长发姑娘扶到马桶近前，说：“我在外面替你看着，不锁门也没关系，不会有人进来的。”
长发姑娘点头说了句“好，谢谢”。
-
廖有静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李之晴那里也没闲着，给梁晓打电话，第一回没人接，第二回给挂了，李之晴不气馁，夺命连环call，终于接通了，那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所以然来。
李之晴有些急了，站起来叉着腰，对着电话那头喊，“你到底来不来给个准信儿行么？”
这一站把背后的客人惊着了，来人正要落座，闻言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李……之晴？”
李之晴一回头。
好家伙。
宋星回真的回来了。
他好像晒黑了一点，左脸颊上有一道极浅的、肉色的疤，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头发比原先更短了一些，下巴上有一点点胡茬冒出来。外貌上的变化不算什么，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疲态，从前他在医院连着熬两个大夜都不会这样。
衣服也没来得及置办新的，还是两年前衣柜里的休闲服，应该是随便扒拉一件穿的。
宋星回对她说好久不见。
李之晴心里已经波澜万丈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说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
“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给你打了电话。”
“这个月我接了15个骚扰电话，3个诈骗，12个让办卡，哪个是你的？”
“电话提示是空号，我想你换了号码，可能是想要有新的生活。”
“我没有换电话。”
“178……1971？”
“178……1972！”李之晴瞪他，“你连我电话号码都记不得了！你太讨厌了！”
“啊，抱歉。”宋星回弓着背，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隔了许多年，面前这个人跟李之晴两年前认识又在记忆里美化过的人，有了一些出入。
李之晴问他：“你是不是好累？我想问你怎么了，你愿意说吗？”她伸手去握宋星回放在桌上交叉的双手，宋星回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就一点点，一厘米不到，微不可察的动作。
李之晴很敏感，马上把手收起来。
宋星回：“过段时间吧，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
李之晴点头，可是根本不需要过段时间，她一抬头，跟廖有静对上眼神，再一看她推着一个坐轮椅的长发女孩儿，看上去很恬静、温柔。
女孩儿很疑惑地看了眼李之晴，再看向宋星回，开了口，“星回，是认识的人吗？”
星回？？？星回？？？星回！！！！！
李之晴简直难以置信，她的火“噌”的一下就到嗓子眼了。
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恨不得指着宋星回鼻子骂。
廖有静见情况不对，赶忙跑过来站在李之晴身后给她撑场子。
“我没看错吧宋星回，你去Z国两年就带个姑娘回来是吧，我说怎么两年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你真去Z国了么还是偷摸着逍遥快活呢？我说呢回来也没一个电话，就算换手机了，号码也记不住了你问梁晓啊，她三天一个电话两天一个短信问候我呢，你丫的是人吗？”
宋星回的神色越来愈沉，开口只说了一句，“李之晴你冷静一点。”
廖有静也觉得她说话有点过，拽拽她衣袖。
李之晴一抬手甩开廖有静的动作，“我没法冷静，我年轻又貌美的，名校毕业，工作体面，哪儿比不上这么个瘸……”
话到嘴边没说完硬生生收住了，廖有静也大声插嘴“哎”了两声把她的话盖住。
长发女孩儿一直低头听他们吵架没作声，宋星回看见李之晴的嘴型脸色有点变了，“李之晴，闹够了就先回去，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没话跟你再说。”说完拿起包就往外走。
廖有静跟着她屁股后面打圆场，也跟周围其他“看戏”的顾客打招呼：“对不住啊，孩子最近上火，气性儿大，我回去给她泡点菊花茶，对不住啊。”
也一溜烟儿跑了。
-
廖有静开车送李之晴回家，一路上畅通无阻。她一边摸方向盘，一边偷瞄李之晴反应。
还是生气，脸都涨得通红，也抹了两回眼角。
梁晓和宋若愚的电话一直间隔着打过来，李之晴没好气，“我就知道是他们几个串通的，安的什么心啊。”
廖有静见手机一直响也不是个事，便道：“你接吧，开免提，我替你说，问问什么情况。”
李之晴看她一眼，沉默地点开接通键，往台子上一放。
“姑奶奶，你可算是接了，”梁晓的声音迫不及待从电话那头传来，“叙旧叙得怎么样？”
语气中还颇有些得瑟。
“咳”，廖有静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一五一十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梁晓说了。
梁晓在那边也是一拍桌子，看起来也是气得不轻，“他没跟我说啊，怎么会带个女的回来呢，你等着我去问他啊。”
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有静，你那边方便吗？我想把东西收拾了先搬到你那里去住，你明天再陪我去找找合适的房子吧。”
“住我那儿完全没问题，我那儿离你公司也不算远，你先不急着找房子。我问你啊，你真觉得宋星回是那种见异思迁的负心汉、陈世美吗？”
“我不觉得他是，但是事情太突然了，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只能跟着情绪走，当场发作。再说，虽然梁晓说他喜欢我，宋若愚也跟着怂恿，可是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有时候可能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变心。”
“哎你说这人，真是磨叽。”廖有静也恨得牙痒痒。
“不过还是谢谢你刚才拦住我，恶语伤人，刚那句瘸子要是真的说出口，我真的一辈子回想起来都会愧疚。”
“是吧，我也觉得。”
“不过你还真是成熟了不少，搁以前，这话你肯定抢我前面先说了。”
“哎呀我爸请那大师，让我今年谨言慎行，勿造口业，免得有损功德。”
李之晴点头，“大师说得对。”
廖有静自告奋勇跟她一起去，李之晴从衣柜里找了舒服的卫衣，跟她一人一件，扎了个高马尾，清清爽爽的，欣然前往。
她们两比约定时间提前一点到了，梁晓时间观念也很强，从来不是会迟到的人，但是那天，却破天荒地迟到了，五分钟没到，十分钟没到，二十分钟还是没到。
李之晴首先咂摸出不对劲，“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廖有静低头刷着手机，分出心思来回答：“不能吧，可能有事耽误了，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话说完，一阵尿意袭来，便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廖有静对这家咖啡店很熟，轻车熟路就找到外头不远处的公共厕所，但是临到门口却被堵住了——一辆轮椅横在门口，进去了一半轮子，再不能行，这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个长发翩翩的女孩子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一条Q版牛牛毛毯，太长拖到了地上，廖有静怎么看都觉得眼熟——那大眼睛，大脸，明显就是李之晴画的胖牛小瓜，梁晓帮着找人出的联名文创。
廖有静顿时看这姑娘顺眼得不得了，热心凑过去帮忙，先帮忙把轮椅拉出来，再给人扶起来到残障人士卫生间，长发姑娘一站起来——长裙底下只有半边有支撑，另外半边空荡荡的。
残障人士卫生间经常被一些没功德的健康人占用，占用了还嫌马桶脏，要踩在马桶圈上，留下黑不拉几的脚印还有几滴不明黄色液体。
廖有静骂了一声，长发姑娘看上去有点难堪，廖有静从兜里掏出来一包纸，“没事儿，我帮你擦擦。”
廖有静真的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头回这么耐心。先用纸把马桶圈上的大污渍擦干净，然后去水池那里挤了点洗手液，混点水又擦一遍，拿出湿纸巾重复步骤，最后再用干净的面纸把马桶圈上的水渍吸干。
忙活完了之后，她把倚墙站着的长发姑娘扶到马桶近前，说：“我在外面替你看着，不锁门也没关系，不会有人进来的。”
长发姑娘点头说了句“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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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有静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李之晴那里也没闲着，给梁晓打电话，第一回没人接，第二回给挂了，李之晴不气馁，夺命连环call，终于接通了，那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所以然来。
李之晴有些急了，站起来叉着腰，对着电话那头喊，“你到底来不来给个准信儿行么？”
这一站把背后的客人惊着了，来人正要落座，闻言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李……之晴？”
李之晴一回头。
好家伙。
宋星回真的回来了。
他好像晒黑了一点，左脸颊上有一道极浅的、肉色的疤，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头发比原先更短了一些，下巴上有一点点胡茬冒出来。外貌上的变化不算什么，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疲态，从前他在医院连着熬两个大夜都不会这样。
衣服也没来得及置办新的，还是两年前衣柜里的休闲服，应该是随便扒拉一件穿的。
宋星回对她说好久不见。
李之晴心里已经波澜万丈了，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说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两天。”
“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给你打了电话。”
“这个月我接了15个骚扰电话，3个诈骗，12个让办卡，哪个是你的？”
“电话提示是空号，我想你换了号码，可能是想要有新的生活。”
“我没有换电话。”
“178……1971？”
“178……1972！”李之晴瞪他，“你连我电话号码都记不得了！你太讨厌了！”
“啊，抱歉。”宋星回弓着背，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隔了许多年，面前这个人跟李之晴两年前认识又在记忆里美化过的人，有了一些出入。
李之晴问他：“你是不是好累？我想问你怎么了，你愿意说吗？”她伸手去握宋星回放在桌上交叉的双手，宋星回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就一点点，一厘米不到，微不可察的动作。
李之晴很敏感，马上把手收起来。
宋星回：“过段时间吧，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
李之晴点头，可是根本不需要过段时间，她一抬头，跟廖有静对上眼神，再一看她推着一个坐轮椅的长发女孩儿，看上去很恬静、温柔。
女孩儿很疑惑地看了眼李之晴，再看向宋星回，开了口，“星回，是认识的人吗？”
星回？？？星回？？？星回！！！！！
李之晴简直难以置信，她的火“噌”的一下就到嗓子眼了。
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恨不得指着宋星回鼻子骂。
廖有静见情况不对，赶忙跑过来站在李之晴身后给她撑场子。
“我没看错吧宋星回，你去Z国两年就带个姑娘回来是吧，我说怎么两年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你真去Z国了么还是偷摸着逍遥快活呢？我说呢回来也没一个电话，就算换手机了，号码也记不住了你问梁晓啊，她三天一个电话两天一个短信问候我呢，你丫的是人吗？”
宋星回的神色越来愈沉，开口只说了一句，“李之晴你冷静一点。”
廖有静也觉得她说话有点过，拽拽她衣袖。
李之晴一抬手甩开廖有静的动作，“我没法冷静，我年轻又貌美的，名校毕业，工作体面，哪儿比不上这么个瘸……”
话到嘴边没说完硬生生收住了，廖有静也大声插嘴“哎”了两声把她的话盖住。
长发女孩儿一直低头听他们吵架没作声，宋星回看见李之晴的嘴型脸色有点变了，“李之晴，闹够了就先回去，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没话跟你再说。”说完拿起包就往外走。
廖有静跟着她屁股后面打圆场，也跟周围其他“看戏”的顾客打招呼：“对不住啊，孩子最近上火，气性儿大，我回去给她泡点菊花茶，对不住啊。”
也一溜烟儿跑了。
-
廖有静开车送李之晴回家，一路上畅通无阻。她一边摸方向盘，一边偷瞄李之晴反应。
还是生气，脸都涨得通红，也抹了两回眼角。
梁晓和宋若愚的电话一直间隔着打过来，李之晴没好气，“我就知道是他们几个串通的，安的什么心啊。”
廖有静见手机一直响也不是个事，便道：“你接吧，开免提，我替你说，问问什么情况。”
李之晴看她一眼，沉默地点开接通键，往台子上一放。
“姑奶奶，你可算是接了，”梁晓的声音迫不及待从电话那头传来，“叙旧叙得怎么样？”
语气中还颇有些得瑟。
“咳”，廖有静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一五一十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梁晓说了。
梁晓在那边也是一拍桌子，看起来也是气得不轻，“他没跟我说啊，怎么会带个女的回来呢，你等着我去问他啊。”
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有静，你那边方便吗？我想把东西收拾了先搬到你那里去住，你明天再陪我去找找合适的房子吧。”
“住我那儿完全没问题，我那儿离你公司也不算远，你先不急着找房子。我问你啊，你真觉得宋星回是那种见异思迁的负心汉、陈世美吗？”
“我不觉得他是，但是事情太突然了，我没有时间去细想，只能跟着情绪走，当场发作。再说，虽然梁晓说他喜欢我，宋若愚也跟着怂恿，可是他从来没有亲口说过，没有给我过任何承诺，有时候可能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变心。”
“哎你说这人，真是磨叽。”廖有静也恨得牙痒痒。
“不过还是谢谢你刚才拦住我，恶语伤人，刚那句瘸子要是真的说出口，我真的一辈子回想起来都会愧疚。”
“是吧，我也觉得。”
“不过你还真是成熟了不少，搁以前，这话你肯定抢我前面先说了。”
“哎呀我爸请那大师，让我今年谨言慎行，勿造口业，免得有损功德。”
李之晴点头，“大师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