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追寇拾马

    七岁初冬,蔚青带着血腥和疲惫回来了,看着早早迎侯在府门的母女,似面具般严肃僵硬的脸终于缓和。战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爹爹!”看见他的那一刻,无嬑放开了籽乔的手张开双臂飞奔过去,一袭冰冷的甲胄入怀。

    蔚青顺势将女儿抱起,转了个圈,“小无嬑又长高了呢。”浑浊而疲惫的声音通过甲胄传来。蔚青一手牵起无嬑一手拉过籽乔往府里走,带着责备道,“门口风大,等这许久做什么,快快进屋来。”

    进屋后蔚青除去甲胄沐浴更衣,籽乔吩咐仆婢布菜,无嬑在身边转来转去问东问西,府里好久没有这么喜气了。

    “娘,你猜爹爹今日会答应无嬑什么愿望?”她打着小算盘望向娘。

    “你的愿望哪次没满足?”籽乔道。

    “天天呆在府里,爹爹又不在家,都快闷坏了。”她小嘴嘟起,撇了眼娘手里的芦笋桂鱼。

    “原来是课业太少了,明日我亲自和华之夫子说说。”籽乔又移了移桌上的甜梅汤。

    “一三五七上午修课,下午练舞,二四六干什么?”无嬑佯装生气。

    娘亲正要开口反驳,却见蔚青着一身轻便常服跨门而来,听见言论哈哈一笑:“什么一二三四五的。”却并不是疑问句,只是走近拍拍女儿的头,爱怜的看着。

    “还能是什么,变着法折腾罢了。”籽乔怜爱地数落到。

    无嬑赶紧抢了个位子挨近爹坐下,挡走过来服侍的小斯,拿起碗盛了碗热腾腾的甜汤,“爹,您尝尝。”邀功似的看着他。

    看着这兴奋劲,蔚青张口将碗里酸甜开胃的甜梅汤喝了个底朝天,故意道,“府里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不对不对,”她立刻得意的摇摇手,“这是我亲自熬的。”看着爹诧异的表情,无嬑感觉甚为圆满,前后近四十年的心愿终于达成。

    军营的府第餐桌礼仪尚不苛刻,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久别重逢跨越生死的团圆饭吃得很是融洽热闹。看着蔚青疲色渐去,无嬑郑重开口:“爹爹,您教孩儿操练武艺吧。”

    此话一出籽乔拉下脸来。

    都尉府就像育花的温室,虽安逸舒适,但有些闭锁。无嬑觉得平时除了逗娘亲开心、跟华之先生修习功课、练练舞、上厨房摆弄摆弄、向府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侍人婢子闲聊府外之物、偶尔和思雯一起溜去镇上去寻开心外,基本没它事可做。

    “整天忙得脚不点地,还要去操练武艺?”娘亲的话打断了无嬑对无聊的定义。

    “都说虎父无犬女,爹这么英敏神武,女儿怎么可以弱不禁风,我要保护爹爹和娘亲。”无嬑站起来,豪迈地说。

    蔚青哈哈一笑,“女儿肖父,此乃真言。”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籽乔都闷闷不乐,看着蔚青带着女儿在后院舞枪弄棒而愁眉不展。

    蔚青是战场厮杀出来的,练的是硬家功夫,招式讲究稳准狠,实战中讲究主动迎击、破招拆招、以反应和力量制敌。各拳脚套路也精妙有趣,既各有优长又相互制衡,没有完全无懈可击的武功宝典也没有百无一用的套路。

    也许是因为长期以舞为伴的原因,无嬑不仅身体素质上佳,对武术拳脚也略有心得,学习起来觉得很是有趣,甚至有时会为一个拆招研究半日。只是她年龄尚幼,骨架纤细柔软,力量弱、手脚短,又无与之一般大小的人陪练,很多套路仅停留于脑子里、口头上,实际练习还停留于对一招一式的反复打磨。

    这日,无嬑正为理论上破解了伏虎枪法的套路而雀跃,随后听到的消息更是让她兴奋得一夜没合眼。

    蔚青是统领漠州的都尉,手下还有三位分管北、东、西路军的都护。都护平日驻扎军营,休沐才回到镇上。齐元是北路军的都护,于蛛丝马迹中发现发现一只堵尔混于镇内的细作队伍,这细作并非一两人,而是暗中形成了初具规模的联络组织,近日被齐元窥得识破,并由其子全力追捕捉拿,无奈中途走路风声,细作未能一网成擒,只能出兵围追。

    围追的结果应该较为理想,因为蔚青今天回来时春风满面,并说齐公子还猎回来一匹马驹,并讨了来。

    “小马驹?”听到此处,无嬑抓住问题的关键,立马一个旋身绕开思雯,朝马厩飞奔而去。

    它毛色青黑,马蹄不安地原地轻踏,头上套着缰,尚未装马鞍,一双大眼巴巴的望着门口,样子万分可怜。

    她欣喜万分,伸手就要拉过。

    “姑娘,小心。”养马的侍人吓得不轻,挡在人和马之间。片刻见这马驹没有过激反应才躬身退至一旁,好言道,“姑娘不知,这野生马驹性子最为激烈,待小人等调教些许时日便可放心与之亲近了。”望着这可怜兮兮、浑身污垢的马,无嬑心里打鼓,它很烈么?

    当下一番斟酌,于是有了计较。

    “甚好,我会日日来调教。”看着侍人后悔不跌的表情,继续道,“今天先给它个洗澡。”

    侍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姑娘要给他洗澡?”但终究不敢应承,着人来回来去地给蔚青传话,无嬑就在旁兴致勃勃的等着。果然,蔚青的指示是:照顾好姑娘安全即可。

    于是无嬑便开始了愉快而惊险的洗马。

    马厩潮湿,混着青草青涩、干草的淡香、马膻,味道很是难闻,不过无嬑浑然不觉,只被眼前的事物所吸引——它不肯洗。马棚里几乎所有的侍人都来帮忙刷马了,拉的拉缰、按的按头、扯的扯鬃毛、泼的泼水、刷的刷毛,好一番鸡飞狗跳。

    “哈哈哈…”无嬑终于忍不住,指着灰头土脸的小厮们放声大笑。

    “看看我们家的姑娘。”更响亮的笑声传来,丫头思雯忍不住大笑起来。顺着思雯的方向,马棚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狼狈的无嬑。

    她脸上满是泥浆,两袖高高挽起,露出泥色的前臂,身上的锦缎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裙裾上的泥水滴滴答答落入脚下的泥坑。

    看着无嬑狼狈的模样,大家觉得姑娘着实有趣。而丫头思雯嘴里反复只有一句话:“原来刷马和写字是一样的。”

    于是在无嬑收拾了马驹之后,思雯又开始清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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