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殷血漠州（中）
可时局却没有给蔚无嬑太多悲伤的时间。
今晨城门守卫官发现敌营人影晃动，视线里似乎空旷了一些。近日敌军佯攻拖延时间，又制造混乱转移视线。根据所掌握的情报，吴绍当即决定，留下翟时带领府兵看护城门，自己则集结城内万余士兵进行追击。
城门缓缓开启，无嬑重新披上战甲，一条白皤系于腰间，娘亲不在了，她要找到爹爹，她带着小宵尾随部队出发了。她一定要为爹爹做些什么，也想问问爹爹，娘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部队开拔的速度很快，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无嬑肩背长枪，脚筒长靴，骑着踏影跟在骑兵之后，身后便是手持长矛遁甲的步兵和弓箭营。漠州营已是不能停留，无嬑跟随着队伍绕道漠州营往西，不到一个时辰，已急行近十里。队伍稍作休整等待着部署。一盏茶功夫将令便下来了，众人纷纷收起水囊。
队伍被分成两支，五百骑兵和半数步兵继续往西前往黑沙口，弓箭营和余下半数步兵迂回往西绕道黑沙口后方。虽然兵分两路有削弱兵力的风险，但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面对着西北地界这险峻的盘戟山，采用骑兵近距离正面进攻牵涉敌军兵力，后方中远距离攻其不备，未尝不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很快两队人马整装完毕，吴绍带领骑兵部队冲向最前线。为了不被吴绍发现，无嬑和小宵跟在骑兵营最后面。
黑沙口成漏斗状，一旦进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弓箭营要想从背后伏击可得花费些时间。很快无嬑便闻到了空气中血腥味。吴绍叫停了队伍，他打马来到骑兵前铿锵有力地进行了站前地动员。
“将士们！堵尔人扰我城池，声东击西，蔚都尉与齐都护已与他们在盘戟山脉周旋数日，今日我等在黑沙口全力冲击，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守护漠州！”吴绍大声呐喊着。
“片甲不留！守护漠州！”
“片甲不留！守护漠州！”
“出发！”吴绍放开缰绳，冲在最前方。
原来竟是如此，无嬑握紧缰绳，沿着葫芦口山道打马冲了出去。兵刃声已可闻，就要见到爹爹了。
当五百骑兵率先冲入黑沙口时，无嬑才知道古战场是何等修罗场。尸身满地、哀嚎遍野、厮杀声此起彼伏，冷兵器碰撞出刺耳的锐响，所有的权宜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狭路相逢只有绝对的强者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战场内战马已悉数倒下，战士们仍在殊死搏斗着。吴绍已经冲入战场，无嬑调整马头，身负长枪，双腿紧夹马腹，向敌军最多的方向冲去。
“援军来啦！杀啊！”
援军气势如虹，他们手持长戟，居高临下，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战场内现有堵尔约两万人，漠州营万余人，敌军两倍于自方。无嬑挥舞着长枪，心中已无惧怕。她凭着上次解救人质的点点经验，一路冲杀到吴绍身边，想为他助力。
五千步兵随即陆续赶到，冲散了前来围困骑兵的堵尔长枪步兵。战场上一片混战。堵尔部都是战斗力极强的披甲战士，一场肉搏厮杀就此展开。无嬑只觉得长枪越来越重，而敌军犹如斩杀不尽般不断涌来。她咬紧牙，提枪挡住了砍来的长刀，这短暂的无力让动作慢了一分，却足以让其他兵器伤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一柄长戟刺来，却无法及时收回手里的长枪。
“当…”一声，小宵长刀一档，切断了刺来的戟头，“当心。”随即又被敌军冲散。
不行，长枪虽然可以阻止敌人近身搏斗，但也因杀伤力强而枪身太重，反而掣肘了无嬑的行动。她即刻缴获来一柄长刀，用着更加趁手。只见她从马上跃起，对前方杀将过来的堵尔人砍去，那人抬手一档，大手臂向外举起，无嬑虚晃一刀，将刀锋对着大手臂划下。这人不以为意添个彩而已，可一个呼吸便倒下了。行军之人都会保护自己的躯干和头颈，须不知位于手臂的肱动脉也是可以瞬间要人命的。
无嬑得了要领，重新御马至吴绍身边。跟随着吴绍，她很快在焦灼奋战的人堆里看到了蔚青爹爹的身影，他带领着周身的将士们奋力地抵抗着，献血溅满一身。爹爹还活着！
“爹爹”二字卡在她的喉咙里，没有机会喊出。
吴绍战至蔚青附近，二人带领众人将漠州营将士不动声色地聚至一处,围向堵尔的将领。她朝着围拢的方向冲去，堵尔人虎背熊腰、臂长有力，敌军聚集她已无法前行。无嬑扔掉马缰，双手提刀不断阻止向她攻来的长枪与大刀。
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和铁锈味，一条条残肢断臂七零八落，尸首横七竖八，地面染成暗黑。放眼望去犹如人间地狱。
“哈哈哈…”对方传来一阵笑声，混合着粗鲁的声音，堵尔人的语言传来，却不知说了什么。
正是此时，一只铁头箭瞅呼啸而来，“噗”的一声击穿了他的头颅，鲜血飞溅，笑声戛然而止，这人张着嘴还来不及闭眼便轰然倒地。大波箭雨紧接着袭来，堵尔人被围在中央，就像活靶子一般，被箭雨刺穿。抬眼望去前方黑沙口光秃秃的高处如同长满了芒刺般，站满了弓箭手。而从后路包抄的漠州营步兵正沿坡而下，冲杀过来。
前后夹击，此部被围。
堵尔这只队伍丢盔弃甲，贼首伏诛。
吴绍清点战场，这只连日骚扰漠州城门的堵尔军三万余人，如今尸横遍野，战俘八千。这只在漠州城门佯攻的堵尔人怎么也没想到，漠州营敢在号称十万大军的威胁下，带兵出城迎战，并让他们成功吃瘪。
当得知十万敌军来袭之际，蔚青当机判断他们虽号称十万，但来路众多、后备空虚，他估算先头部队绝不超过兵力总数的五成。便立断弃守漠州军营，兵分三路迂回作战牵制。此一战，大小打了三役，损敌三万两千人。我军折损兵力七千。现吴绍领着这一万三千余漠州将士，处理战场与战俘。他们已向朝廷请求援兵，只要援军在堵尔大部队到来之前及时赶到，堵尔便会失去了先机，不敢贸然开战，否则得不偿失。
夜色将至，战场清理完毕，虽然将士们士气高涨但也掩盖不住疲惫与饥饿。漠北的初春一旦天色暗淡下来，刺骨的寒冷就会即刻席卷而来。战士们支起了一个个火堆，等待着夜幕完全降临，他们需要在夜色的笼罩下进行转移。在此之前，他们会和押运粮草的部队会合。
蔚青、吴绍围坐在最大的篝火前。
“都尉。”安排完毕，吴绍开口说起私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都尉还请节哀。”他起身，向蔚青深深一揖。
蔚青满身血污，听见吴绍如此说，脑袋如同被狠狠击了一拳，耳边嗡嗡声一片，他确认道：“这是为何？”
吴绍不敢看他，低着头说：“嫂夫人她，殡天了。”
“什么？”他上前捉住吴绍地手臂，又一个踉跄退了回来，“籽乔。”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摔倒在地。戎马半生，却连见爱妻最后一眼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籽乔？”蔚青问。
吴绍说不出话，只得点了点头。
两行热泪滚落：“何时的事？”
“出城前两日。已设奠立帷堂，于府内吊唁。”吴绍抓住蔚青颤抖地手。
“我知道，”蔚青喃喃道，“那日一别就是永诀。”
“都尉节哀！”吴绍见他已满脸泪痕，陷入自责。
怎么就走了呢？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怎么不等等我！
“你好，我是北玉国籽乔。”尤记得初见时那一眼，她踏着风尘而来，洒脱得如同一只小鹰。
堂堂七尺男儿，在这修罗场里失声恸哭起来。
可怜无嬑还小，她是如何操持过来的？籽乔将身世告诉她了吗？
“都尉！”吴绍知道他一时难以调整，又怕对稍后的行军带来影响，想了想道：“女公子可能尚在军中。”
“什么？”如同五雷轰顶把他炸回现实，蔚青揪住他的前襟道：“你把她带来做什么？”若是无嬑有什么闪失，要怎么和籽乔交代。
吴绍无奈，把前因后果说了说，刚才在战场上有个瞬间他觉得身边那个小士兵似曾相识。
“还不快找，来人！”蔚青心急如焚，哪怕他觉得无嬑虽然平时活泼些，但不会胆大到随兵上战场。
正待发号施令时，轻轻地一声“爹爹”从远处飘来。寻声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在一堆篝火旁。她远远地看着这边，不敢靠近。
蔚青已是震惊得无法反映，手脚并用地三两步扒过去，一把抱起冷得发抖的无嬑，无嬑身旁是自己留下的小宵。
看见爹爹抱起自己，无嬑瞬间放松下来，所有的信念都消失了，她轻轻挽起爹爹的手臂说：“爹爹，我找到你了。”
蔚青紧紧地抱着小无嬑，悲伤与心疼漫延。
在爹爹的臂弯里，无嬑长长舒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浑身的酸痛感来袭，第一见到血腥肉搏的场面，寒夜里无嬑发起了高烧，蔚青心疼得无以复加。
粮草已经会合，将士们就着篝火烧了些热水就着干粮填了肚子便开始了连夜转移，待转移到安全地带再扎营休整。
亥时刚到，队伍还未全部撤出黑沙口，前方黑压压一片黑影成半包围之势迅速朝蔚青主力合围而来，不知何人。
蔚青传令先头部队迅速就近登上高处应战，后方停止前进。一支火箭射出，映衬出对方的军旗，一个大大的“丰”字旗在寒冷的夜空中猎猎作响。
“是征西将军的援军！”先头部队举起刀枪，向后方喊着，并点起了火把，举起了“漠”字旗。
对方却并未燃起火把，仍快速合围。
无嬑坐在蔚青的坐骑上，浑身又冷又热，随着马儿的步伐一起一伏，非常难受。突然马儿被调转了马头，马腚被狠狠抽了几鞭，马儿便朝来时的黑沙口狂奔而去。无嬑惊慌失措地拽紧缰绳大喊：“爹爹！”
“先回城！”蔚青喊道，“你也去！”小宵立刻驱马跟上。腹背受敌的局面这么快就来了。
可时局却没有给蔚无嬑太多悲伤的时间。
今晨城门守卫官发现敌营人影晃动，视线里似乎空旷了一些。近日敌军佯攻拖延时间，又制造混乱转移视线。根据所掌握的情报，吴绍当即决定，留下翟时带领府兵看护城门，自己则集结城内万余士兵进行追击。
城门缓缓开启，无嬑重新披上战甲，一条白皤系于腰间，娘亲不在了，她要找到爹爹，她带着小宵尾随部队出发了。她一定要为爹爹做些什么，也想问问爹爹，娘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部队开拔的速度很快，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无嬑肩背长枪，脚筒长靴，骑着踏影跟在骑兵之后，身后便是手持长矛遁甲的步兵和弓箭营。漠州营已是不能停留，无嬑跟随着队伍绕道漠州营往西，不到一个时辰，已急行近十里。队伍稍作休整等待着部署。一盏茶功夫将令便下来了，众人纷纷收起水囊。
队伍被分成两支，五百骑兵和半数步兵继续往西前往黑沙口，弓箭营和余下半数步兵迂回往西绕道黑沙口后方。虽然兵分两路有削弱兵力的风险，但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面对着西北地界这险峻的盘戟山，采用骑兵近距离正面进攻牵涉敌军兵力，后方中远距离攻其不备，未尝不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办法。很快两队人马整装完毕，吴绍带领骑兵部队冲向最前线。为了不被吴绍发现，无嬑和小宵跟在骑兵营最后面。
黑沙口成漏斗状，一旦进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弓箭营要想从背后伏击可得花费些时间。很快无嬑便闻到了空气中血腥味。吴绍叫停了队伍，他打马来到骑兵前铿锵有力地进行了站前地动员。
“将士们！堵尔人扰我城池，声东击西，蔚都尉与齐都护已与他们在盘戟山脉周旋数日，今日我等在黑沙口全力冲击，里应外合，杀他个片甲不留，守护漠州！”吴绍大声呐喊着。
“片甲不留！守护漠州！”
“片甲不留！守护漠州！”
“出发！”吴绍放开缰绳，冲在最前方。
原来竟是如此，无嬑握紧缰绳，沿着葫芦口山道打马冲了出去。兵刃声已可闻，就要见到爹爹了。
当五百骑兵率先冲入黑沙口时，无嬑才知道古战场是何等修罗场。尸身满地、哀嚎遍野、厮杀声此起彼伏，冷兵器碰撞出刺耳的锐响，所有的权宜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狭路相逢只有绝对的强者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战场内战马已悉数倒下，战士们仍在殊死搏斗着。吴绍已经冲入战场，无嬑调整马头，身负长枪，双腿紧夹马腹，向敌军最多的方向冲去。
“援军来啦！杀啊！”
援军气势如虹，他们手持长戟，居高临下，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战场内现有堵尔约两万人，漠州营万余人，敌军两倍于自方。无嬑挥舞着长枪，心中已无惧怕。她凭着上次解救人质的点点经验，一路冲杀到吴绍身边，想为他助力。
五千步兵随即陆续赶到，冲散了前来围困骑兵的堵尔长枪步兵。战场上一片混战。堵尔部都是战斗力极强的披甲战士，一场肉搏厮杀就此展开。无嬑只觉得长枪越来越重，而敌军犹如斩杀不尽般不断涌来。她咬紧牙，提枪挡住了砍来的长刀，这短暂的无力让动作慢了一分，却足以让其他兵器伤害到自己，眼睁睁看着一柄长戟刺来，却无法及时收回手里的长枪。
“当…”一声，小宵长刀一档，切断了刺来的戟头，“当心。”随即又被敌军冲散。
不行，长枪虽然可以阻止敌人近身搏斗，但也因杀伤力强而枪身太重，反而掣肘了无嬑的行动。她即刻缴获来一柄长刀，用着更加趁手。只见她从马上跃起，对前方杀将过来的堵尔人砍去，那人抬手一档，大手臂向外举起，无嬑虚晃一刀，将刀锋对着大手臂划下。这人不以为意添个彩而已，可一个呼吸便倒下了。行军之人都会保护自己的躯干和头颈，须不知位于手臂的肱动脉也是可以瞬间要人命的。
无嬑得了要领，重新御马至吴绍身边。跟随着吴绍，她很快在焦灼奋战的人堆里看到了蔚青爹爹的身影，他带领着周身的将士们奋力地抵抗着，献血溅满一身。爹爹还活着！
“爹爹”二字卡在她的喉咙里，没有机会喊出。
吴绍战至蔚青附近，二人带领众人将漠州营将士不动声色地聚至一处,围向堵尔的将领。她朝着围拢的方向冲去，堵尔人虎背熊腰、臂长有力，敌军聚集她已无法前行。无嬑扔掉马缰，双手提刀不断阻止向她攻来的长枪与大刀。
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和铁锈味，一条条残肢断臂七零八落，尸首横七竖八，地面染成暗黑。放眼望去犹如人间地狱。
“哈哈哈…”对方传来一阵笑声，混合着粗鲁的声音，堵尔人的语言传来，却不知说了什么。
正是此时，一只铁头箭瞅呼啸而来，“噗”的一声击穿了他的头颅，鲜血飞溅，笑声戛然而止，这人张着嘴还来不及闭眼便轰然倒地。大波箭雨紧接着袭来，堵尔人被围在中央，就像活靶子一般，被箭雨刺穿。抬眼望去前方黑沙口光秃秃的高处如同长满了芒刺般，站满了弓箭手。而从后路包抄的漠州营步兵正沿坡而下，冲杀过来。
前后夹击，此部被围。
堵尔这只队伍丢盔弃甲，贼首伏诛。
吴绍清点战场，这只连日骚扰漠州城门的堵尔军三万余人，如今尸横遍野，战俘八千。这只在漠州城门佯攻的堵尔人怎么也没想到，漠州营敢在号称十万大军的威胁下，带兵出城迎战，并让他们成功吃瘪。
当得知十万敌军来袭之际，蔚青当机判断他们虽号称十万，但来路众多、后备空虚，他估算先头部队绝不超过兵力总数的五成。便立断弃守漠州军营，兵分三路迂回作战牵制。此一战，大小打了三役，损敌三万两千人。我军折损兵力七千。现吴绍领着这一万三千余漠州将士，处理战场与战俘。他们已向朝廷请求援兵，只要援军在堵尔大部队到来之前及时赶到，堵尔便会失去了先机，不敢贸然开战，否则得不偿失。
夜色将至，战场清理完毕，虽然将士们士气高涨但也掩盖不住疲惫与饥饿。漠北的初春一旦天色暗淡下来，刺骨的寒冷就会即刻席卷而来。战士们支起了一个个火堆，等待着夜幕完全降临，他们需要在夜色的笼罩下进行转移。在此之前，他们会和押运粮草的部队会合。
蔚青、吴绍围坐在最大的篝火前。
“都尉。”安排完毕，吴绍开口说起私事，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都尉还请节哀。”他起身，向蔚青深深一揖。
蔚青满身血污，听见吴绍如此说，脑袋如同被狠狠击了一拳，耳边嗡嗡声一片，他确认道：“这是为何？”
吴绍不敢看他，低着头说：“嫂夫人她，殡天了。”
“什么？”他上前捉住吴绍地手臂，又一个踉跄退了回来，“籽乔。”堂堂七尺男儿就这样摔倒在地。戎马半生，却连见爱妻最后一眼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籽乔？”蔚青问。
吴绍说不出话，只得点了点头。
两行热泪滚落：“何时的事？”
“出城前两日。已设奠立帷堂，于府内吊唁。”吴绍抓住蔚青颤抖地手。
“我知道，”蔚青喃喃道，“那日一别就是永诀。”
“都尉节哀！”吴绍见他已满脸泪痕，陷入自责。
怎么就走了呢？马上就可以回家了，怎么不等等我！
“你好，我是北玉国籽乔。”尤记得初见时那一眼，她踏着风尘而来，洒脱得如同一只小鹰。
堂堂七尺男儿，在这修罗场里失声恸哭起来。
可怜无嬑还小，她是如何操持过来的？籽乔将身世告诉她了吗？
“都尉！”吴绍知道他一时难以调整，又怕对稍后的行军带来影响，想了想道：“女公子可能尚在军中。”
“什么？”如同五雷轰顶把他炸回现实，蔚青揪住他的前襟道：“你把她带来做什么？”若是无嬑有什么闪失，要怎么和籽乔交代。
吴绍无奈，把前因后果说了说，刚才在战场上有个瞬间他觉得身边那个小士兵似曾相识。
“还不快找，来人！”蔚青心急如焚，哪怕他觉得无嬑虽然平时活泼些，但不会胆大到随兵上战场。
正待发号施令时，轻轻地一声“爹爹”从远处飘来。寻声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坐在一堆篝火旁。她远远地看着这边，不敢靠近。
蔚青已是震惊得无法反映，手脚并用地三两步扒过去，一把抱起冷得发抖的无嬑，无嬑身旁是自己留下的小宵。
看见爹爹抱起自己，无嬑瞬间放松下来，所有的信念都消失了，她轻轻挽起爹爹的手臂说：“爹爹，我找到你了。”
蔚青紧紧地抱着小无嬑，悲伤与心疼漫延。
在爹爹的臂弯里，无嬑长长舒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浑身的酸痛感来袭，第一见到血腥肉搏的场面，寒夜里无嬑发起了高烧，蔚青心疼得无以复加。
粮草已经会合，将士们就着篝火烧了些热水就着干粮填了肚子便开始了连夜转移，待转移到安全地带再扎营休整。
亥时刚到，队伍还未全部撤出黑沙口，前方黑压压一片黑影成半包围之势迅速朝蔚青主力合围而来，不知何人。
蔚青传令先头部队迅速就近登上高处应战，后方停止前进。一支火箭射出，映衬出对方的军旗，一个大大的“丰”字旗在寒冷的夜空中猎猎作响。
“是征西将军的援军！”先头部队举起刀枪，向后方喊着，并点起了火把，举起了“漠”字旗。
对方却并未燃起火把，仍快速合围。
无嬑坐在蔚青的坐骑上，浑身又冷又热，随着马儿的步伐一起一伏，非常难受。突然马儿被调转了马头，马腚被狠狠抽了几鞭，马儿便朝来时的黑沙口狂奔而去。无嬑惊慌失措地拽紧缰绳大喊：“爹爹！”
“先回城！”蔚青喊道，“你也去！”小宵立刻驱马跟上。腹背受敌的局面这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