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光仍余一丝夏季的毒辣。

    侍从们将午膳抬上桌子的时候,萧霁与终于忍不住问了锦衣:“公主何时回来?”

    按理来说,公主就算回宫留下来歇息,第二日顶多就是用完早膳便走。

    若江玲用完早膳就回来,从皇宫到公主府,绝对不可能现在还没有回府。

    锦衣低垂着头,一时间想不出来怎么把谎圆回去。

    萧霁与皱起眉看她一眼,质问道:“锦衣,你对我说实话,公主究竟在哪?在做什么?!”

    公主总不可能一直跪下去,皇帝的威严也是容不得她挑衅的。

    锦衣这么想着,立马跪下来,将事情和盘托出。

    萧霁与怒极,呵斥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瞒着我!”

    “快,出发去皇宫。”

    *

    圣宸宫底下。

    江玲跪了一天一夜,视线已经模糊了,脑袋里“嗡嗡”的响。

    她却仍不服输,挺直的背没有弯下去一点。

    万事开头难。

    江玲在心中对自己说。

    只要这次成功,日后再求父皇,事情就简单的多了。

    太阳晒着,汗珠一滴一滴的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口干舌燥,浑身乏力。

    江玲突然失了力气,直直地倒下,“砰”一声摔到一旁的地上。

    站在台阶上,守在圣宸宫前的太监叫了一声,犹豫片刻,立马转身走进圣宸宫。

    “陛下,不好了!公主晕倒了!”

    皇帝心中一惊。

    他维持住平静的表情,手上却是立马撂下笔,然后站了起来:“随朕出去看看。”

    他走出圣宸宫,发现晕倒在地的江玲已经被人搂入怀中,抱了起来。

    隔得有些远,皇帝有些不确定那人的身份,他侧头问:“底下那个,可是驸马?”

    太监仔细打量片刻,确认道:“回陛下,是驸马爷没错。”

    萧霁与轻松的把江玲抱起来,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意识到她有多瘦。

    轻飘飘的一个小人儿,跪在这一天一夜,竟也没被风吹走。

    他看到皇帝朝自己这里走来,当即微微弯腰,解释:“臣抱着公主,恕不能行大礼。”

    皇帝一挥手:“无妨。”

    他直直地看着萧霁与,见他脸上着急神色不似作假,狐疑道:“驸马这个时辰才来,莫非不知道公主在跪着?”

    “臣照顾公主不力,多有疏忽,才致公主受罪,请陛下恕罪。”

    意思就是不知道了。

    皇帝颔首,对此话半信半疑。

    他一直认为是萧霁与或明里,或暗里,告诉玲儿他想入仕途,想做大官之类的话,哄得玲儿来求他这个父皇。

    可是现在,萧霁与的脸上都是真真切切流露在外的着急,轻怨和心疼,看着反而不像了。

    “朕问你,你可知玲儿是为了让你同余世之一同去居庸关,所以来求朕。”

    萧霁与顿时惊讶地抬头,哑着嗓音:“臣不知。”

    “公主她……”

    皇帝刻意散发出上位者的威压,压迫着萧霁与,他重复一遍:“朕问你,你当真不知?若说谎骗朕,你知道后果。”

    “臣的确不知,臣已是公主之夫,驸马之身,当尽心尽力照顾公主千金之躯,虽有不甘,却无妄念。”

    他回答得极为真诚,甚至不加丝毫掩饰自己心中略微的不甘。

    若是回答得太过完美,皇帝可能生疑,相反,萧霁与的这番回答就显得极为聪明了。

    真实,且忠诚。

    即便如此,皇帝仍然没有完全信任他,因此沉默了下来,只眼眸锐利地看着萧霁与。

    一旁的太监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在此刻插话提醒道:“陛下,先请太医为公主看看吧。”

    “对。”

    皇帝似才想起来般,赞许地看了太监一眼:“传太医来看看吧。”

    皇帝沉吟片刻,道:“去……皇后宫中吧。”

    一行人前往皇后宫中,江玲全程都被萧霁与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

    太医在内室为江玲把脉诊治,皇帝皇后和萧霁与齐齐在外边等候。

    萧霁与能感受到皇帝和皇后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

    江玲居然为他跪了一天一夜,这份心意沉重,他有些承受不起,却又实在为之动容。

    萧霁与知道帝后在怀疑什么,其实,他自身又何尝不是充满疑惑?

    自娶她那一日,他就已经做好了仕途尽毁的准备。

    没想到江玲会为他争取至此。

    内室中隐约能看到太医们忙碌的身影,萧霁与的心忍不住跟着揪起来。

    对现在的萧霁与来说,最重要的是江玲这个人,至于她所求之事有没有成功,唯一的意义就是可能会影响她的心情。

    萧霁与好像仍是清醒的,却在清醒中沉沦,哪怕明知不可为。

    *

    太医说江玲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一天未进食,又跪了许久,体力不支晕倒而已。

    她醒来后需要在榻上静养,把膝盖养好,再者是健康饮食,切忌辛辣。

    江玲膝盖疼痛,皇帝便让她在她从前的宫殿中养病,特允公主驸马随行照顾。

    锦衣觉得自己这阵子,好像失业了。

    对于公主的事,驸马日益上心,事必躬亲。

    小到喂饭喂药,大到沐浴梳洗,伺候公主的事根本用不着锦衣了。

    寝宫内。

    江玲躺在床榻上,萧霁与坐在床边,低着头给她的膝盖上药。

    江玲跪了一天一夜,膝盖乌黑发肿,破了皮,渗出血丝,瘆人得很。

    她起初觉得不好看,不想让萧霁与看见。

    奈何萧霁与执意要为她上药,看的次数多了,渐渐的,江玲就麻木了。

    这个药擦上去有点火辣辣的,江玲咬着唇扭开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

    为减少江玲的疼痛之感,萧霁与动作麻利地上完了药。

    他上完药,江玲的声音冷不丁传来:“是因为心疼吗?”

    萧霁与抬头,和江玲对视上。

    “心疼?公主何出此言?”

    “若不是心疼,你对本宫并无男女之情,为何对本宫这么好?”

    萧霁与发现,江玲每次对他用“本宫”自称时,就是不开心,有防备的表现。

    “服侍我是锦衣的活计,你为什么要自己来?”

    江玲目光如炬,落在萧霁与的身上。

    “是心疼。”

    萧霁与淡淡地回复。

    他在说服江玲的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这般用心地照顾江玲,仅仅只是因为心疼而已。

    江玲并不信,倔强地问:“是吗?”

    萧霁与抬头看她,直视江玲的眼睛,斩钉截铁说:“公主为了臣才伤了膝盖,臣愧疚,心疼,所以要亲自照顾好公主。”

    “臣自成为驸马后就已认清自己的身份,公主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触怒龙颜,即使公主备受宠爱,也难免受到惩罚。”

    江玲闭上眼睛,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萧霁与无语凝噎,再留在这里也只会让气氛更冷,索性离开。

    锦衣终于可以走进来,她看了眼江玲膝盖上的药膏,笑着说:“驸马上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记得第一次上的时候,厚厚一坨墨绿色膏体,许久都没有被吸收呢。”

    提到萧霁与,江玲就来气。

    “别跟我提他!”

    锦衣跟久了江玲,愈发大胆起来,听到江玲这样的语气,便知江玲多是娇嗔。

    就像纸糊的老虎,不是真动怒,因此可以继续说。

    “驸马可是又说什么话惹公主不开心了?”

    江玲哼了一声,纤纤玉指揪着被子,力气大到好似要将布料揪烂:“无非是对我好只是愧疚心疼而已。”

    “本宫才不需要他的愧疚和心疼,这件事本就不想让他知道。”

    锦衣笑了笑:“驸马本就是内敛的人,即使真的对公主动心,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公主,看人可不能只用耳朵,还要用心感受啊。”

    一道不属于二人的声音加入进来。

    江玲愣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阿昭?”

    慕昭从屏风后走出来,也不知她在这个屋内待了多久。

    “是我。”

    江玲顿时激动得想站起来,却被大步跨向前的慕昭摁着肩膀压回去。

    她顺势抓住慕昭的手,依赖的靠在她的手上:“阿昭,你怎么来了?”

    “我给公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早前朝传来的最新情报,陛下准许驸马和余大人一同去居庸关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看来陛下确实很疼爱公主,力排众议让他去居庸关。”

    只是,暗地里的监视必定不少。

    站出来反对的人,多是官位低的大臣,可见官位高的已经事先与皇帝谈过了。

    看江玲如此激动,慕昭就不泼冷水,隐下了这些事。

    刚才江玲和锦衣说的话,慕昭全都听到了。

    萧霁与不愿相信,江玲又没有看出来,他们之间总得有一个人打破僵局,然后让这段关系进入更亲密更稳定的阶段。

    慕昭愿意做那个点醒江玲的人。

    “公主的付出肯定是有回报的,在陛下那里是这样,在驸马这里也同样。”

    “愧疚心疼和爱虽然不同,却只隔了一层纱。公主不用如此抗拒驸马的愧疚和心疼,毕竟只需一步,这种情感就能转化了。”

    慕昭压低声音,凑到江玲耳边说了两句。

章节目录

渣了病娇皇帝后我死遁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糖醋娃娃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糖醋娃娃菜并收藏渣了病娇皇帝后我死遁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