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不离
知道青木枫体质差，乾青宗和九井一坚持把她从路边的流动摊位拉回，找了一家卫生环境较好且昂贵的餐厅走了进去。
九井一的钱向来都是掰成两半，一半存起来，另一半都花在了哄青木枫开心上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青木枫食欲大好，这让九井一紧绷了一天的脸稍微放松了点。乾青宗在饭桌上还和九井一谈起了关于最近东西关东的不良们统一的事情。
“据说是个叫佐野真一郎的人，收服了东西关东的首领「白豹」以及「赤壁」，成立了一个叫做黑龙的组织。”谈到这些的时候，就见乾青宗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一握拳道，“可真酷啊。”
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青木枫插不上话。表面上是在默默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实际却在暗地里想着那些不良少年可真无聊。好好的学不上，一身力气没地方使，非要去做聚众斗殴这些害人害己的事情。
“听说那个叫真一郎的人打架很弱呢。”九井一道，“不过能收服「煌道联合」以及「螺愚那六」两方首领，那还真的不简单呢。”
青木枫扒饭的动作停住了，叼着半截菜叶子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两个男生，口齿不清的询问，“「煌道联合」？哪个「煌道联合」。”
“唔，就是由东关东的十二支暴走族队伍组成的类似于联盟的组织啊，不然还有哪个。”乾青宗回答道，“就是「白豹」统帅的那支队伍。”
青木枫不吭声了，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菜叶子。九井一知道她向来对不良的事情不感兴趣，然而今天却主动问起了「煌道联合」的事情。
有问题。
就在九井一要追问的时候，青木枫的电话便响了。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备注上赫然写着「九井夫人」的时候，皱眉看了九井一一眼，“你没给阿姨说我们在外面吃吗？”
九井一的身形明显僵直了一下，“我忘了。”边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开屏那满满当当的信息几乎快把壁纸淹没，发件方均留着自家母亲的号码。
接通了九井夫人的电话，那边的急切几乎都要从听筒里溢出来了。青木枫一边安慰着九井夫人告诉她自己没事，哥哥也没事，一边瞪了不靠谱的九井一一眼。
九井一自知理亏的挪开了目光，拉过了旁边的乾青宗继续说着关于「初代黑龙」的事情躲避来自青木枫的责怪。而这边的青木枫也是好一通保证自己绝对会在八点之前回到家才得以让那边的九井夫人放了心，挂断了电话。
这边的九井一二人刚好聊到了因为出勤率不足有可能留级的事情。乾青宗看到青木枫放下了电话，开口询问道，“说来小枫在新的学校课程还适应吗？”
“还可以。”青木枫随手撩了下滑落的头发，回答道，“有不懂的地方老师私下都会跟我讲解。”
“枫的功课一直都很认真。”
九井一道，颇带着几分自豪，倒是让青木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没有啦，和大家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真遗憾啊，在学习方面不能帮上小枫什么忙。”乾青宗道，“不过要是在学校有人敢欺负我们小枫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教训回去的。”
“那谢谢青宗哥哥啦。”
闻言的九井一看上去有点不快，用筷子使劲戳了戳饭碗，“我一个人也能保护好阿枫的，不用你操心。”
看着有几分较劲的哥哥，青木枫有些无奈的吸了一口橙汁，“不会有人欺负我的啦，你们两个都放心好了。”
九井一半信半疑的看了青木枫一眼，毕竟他可也是亲耳听到一些长舌头的家伙在背地里议论总是处处受到老师关照的青木枫。
“好奇之心人人都有，同学之间八卦一点很正常，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青木枫是这样说的。
对此，九井一的评价永远都是：“你太善良了，阿枫。”这个辜负了你的世界并不值得你报之以歌。
为了不让九井夫人过于担心，所以三个人吃完饭后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了。和乾青宗挥手告别后的青木枫转过身，弯着眼拉住九井一的胳膊。
“走吧。”
九井一看了一眼乾青宗离开的方向，有点闷闷不乐道，“怎么一见到这个家伙你就这么开心。”
青木枫没想到九井一会在意这个，大脑有一分钟的空白，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干巴巴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不至于吧。”青木枫下意识摸摸自己早就收敛回来的嘴角，嘟着嘴道，“毕竟和青宗哥哥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久别重逢自然是开心的啊。”
九井一小气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走自己的路，不去看她。青木枫撇了下嘴，看向自己拉着的那只呈放松状态的手，丝毫没有半分要回握住自己的意思。
呐，真闹脾气啊。
青木枫有几分讨好的晃了晃九井一的胳膊，脸上笑容灿烂，“哥……你别走那么快嘛。”
九井一不理。
“哥哥……”青木枫继续撒娇，九井一这才放慢了脚步，转过脸看了青木枫一眼，然而冷淡的神色依旧不减分毫。
“哥，想吃关东煮。”青木枫把九井一拽停，指了指旁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眨巴眨巴自己那双楚楚动人的杏眼，用惹人发麻的腔调道，“好不好嘛，哥，求你了呀。”
九井一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妥协般地拍拍青木枫的脑袋，“走吧。”
实际上刚刚吃过饭的青木枫也吃不下什么了，随便挑了几个爱吃的圆子，剩下的都交到了在饭桌上只顾着说话没吃多少东西的九井一手里。
晚上到家，问候过九井夫妇的青木枫照例回房间写作业。无所事事的九井一原本在客厅打着游戏，结果被从书房出来倒水喝的九井叔叔见了，冲着他就是好一顿说教。
话题从打游戏一直延伸到九井一整日里的不务正业，小小年纪非要去学做什么不良，到处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不说，现在竟都面临着出勤率不达标无法毕业的地步。
九井一全程一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不耐烦模样，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无视了越训越生气的父亲，起身推开了青木枫的房门。
他知道九井叔叔是不会来打扰青木枫的，所以当九井一每次一遇到父母对他进行说教，就会往青木枫的房间躲。
青木枫听到响声，保持着举着画笔的动作回过头来，用另一只手摘下了耳朵上挂着的耳机，询问道，“怎么了？”
九井一没回答，只是走到了青木枫的身边看着桌面画板上的那张纸，问道，“在画什么？”
“海。”
“你见过海吗？”九井一反问道。虽说日本是岛国，但是青木枫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鲜少出门，九井家也并非住在海洋沿岸。所以印象里的青木枫应该是没见过真正大海的吧。
“我画的是我想象中的大海啊。”青木枫的脸上沾染了一块蓝颜料，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她把自己的画板推到了九井一的面前，道，“大海一定很美的啊。”
九井一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青木枫脸上的那滴蓝颜料上，心不在焉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道，“哦，是挺美的。”
被九井一这么看着，青木枫好像也认识到了什么，拿起旁边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啊，颜料。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着连抽好几张卫生纸在脸上揉了揉，然而那团蓝颜料非但没能擦去，反而增大了晕染面积。
“我来。”九井一拿过青木枫手里的卫生纸，从旁边的水杯沾了点水，轻轻的在青木枫的脸颊上擦拭。
近距离的接触，让九井一几乎可以数的清青木枫微颤的睫毛。一股压在心口的情愫蔓延开来，九井一脸颊微热，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
“好了。”
把湿纸团远远地丢入不远处的垃圾篓里，九井一直起身子，和青木枫拉开了距离，目光从她出神的脸上也落到了画板上，“在想什么。”
青木枫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大海的深处还会有生物生存吗？”
关于这个问题，九井一还真的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有是有，不过特别少。深海里的动物身体结构比较特殊，所以可以适应那些高压。”
“这样啊……”青木枫喃喃，放下了手里的画笔，托着腮道，“真想去看看呢。”
“人到不了那么深的地方。”
“我知道，下辈子再说吧。”青木枫似乎是叹了口气，把话题再次转移到了刚才九井一一进门的问题上了，“话说你什么情况。”
“不是明摆着吗？”九井一四下找了一圈，没看到多余的座椅，就坐在了青木枫的床沿上，“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感受到似乎坐到了什么异物，九井一从床沿上站起，发现原来自己坐到了不知何时放在床边上的画册上了。
“九井叔叔也是关心你。”
“嗤，不过是嫌我一个不良少年做儿子丢人罢了。”九井一把画册拿在手里，随便的翻看着。
画册里的内容很单调，大多都是取材于九井家的每一个起眼或不起眼的角落，亦或是那窗外有限的几处风景。
青木枫是不能出门的。
「先天性心脏主动脉瓣膜狭窄」
年幼的九井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中含义，只从父母忧愁的脸上以及妹妹夜里辗转反侧的痛苦，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病。
“妈妈，妹妹会死吗？”
九井一这样问。
九井夫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九井一的头，让他好好的去陪妹妹玩就好了。
“我陪妹妹玩，她的病就能好吗？”九井一举起手里的游戏机，“那我就把我所有的玩具都送给妹妹好啦，这样妹妹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玩了对吗？”
天真的想法。
「心脏主动脉瓣膜狭窄」有着相当长一段的无症状期，一旦病发则会快速发展。
然而一个九井家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很难承担起心脏手术那样高昂的费用。不过好在青木枫病情不重，在好好保养下勉强可以依靠药物维持。
“这个是……”九井一翻看画册的手停住，目光锁定在和前后几幅画内容大相径庭的那一页上，赫然用明亮艳丽的色彩勾勒出了一幅「花火盛宴」。
青木枫伸头看了一眼去，恍然，“啊，这个应该是前年夏日祭的花火大会吧，我刚巧在窗边看到，就画下来了。”青木枫拿过那本画册，似乎陷入了回忆，情不自禁道，“可真漂亮呢。”
也不知道今年的夏日祭可否还会有这样盛大的花火了呢。
九井一看着青木枫眼里难藏的向往，不知为何心脏抽疼了一下。他站起身，嗓音有几分沙哑道，“你接着画吧，我先出去了。”
“哎？”
还不等青木枫说些什么，九井一已经几步过去拉开房间的木门走了出去，略显仓促。
夜晚的风依旧带着夏日的温热。九井一走在人车稀少的马路上，有几分茫然。
就在半个月前，青木枫的病又复发了。那天他带着青木枫去图书馆看书，不过是自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时就见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在一处。
那里应该是青木枫的座位。
“她的身上应该有药吧？”人群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九井一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就炸了，拨开面前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九井？”
发现青木枫晕倒的乾青宗皱着眉看着忽然闯入的人，有几分怒气地道，“你上哪去了？”
九井一顾不上乾青宗，慌里慌张的拿起旁边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从凌乱的杂物中拿出一瓶药丸来。
旁边的好心人递了一瓶水，乾青宗道了谢接过，就着九井一拿来的药丸给青木枫灌了下去。
“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乾青宗质问。
对方垂眸不答。
图书馆外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一群白大褂的医生疾步走来，有条不紊地疏散开了人群，保持空气流通。
“对不起……”九井一低喃，看着那些医生动作熟练的给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青木枫带上了氧气面罩，抬上了担架，“我应该守着你的……”
救护车呼啸远去。
九井一的钱向来都是掰成两半，一半存起来，另一半都花在了哄青木枫开心上了。
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青木枫食欲大好，这让九井一紧绷了一天的脸稍微放松了点。乾青宗在饭桌上还和九井一谈起了关于最近东西关东的不良们统一的事情。
“据说是个叫佐野真一郎的人，收服了东西关东的首领「白豹」以及「赤壁」，成立了一个叫做黑龙的组织。”谈到这些的时候，就见乾青宗的眼睛里熠熠生辉，一握拳道，“可真酷啊。”
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青木枫插不上话。表面上是在默默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实际却在暗地里想着那些不良少年可真无聊。好好的学不上，一身力气没地方使，非要去做聚众斗殴这些害人害己的事情。
“听说那个叫真一郎的人打架很弱呢。”九井一道，“不过能收服「煌道联合」以及「螺愚那六」两方首领，那还真的不简单呢。”
青木枫扒饭的动作停住了，叼着半截菜叶子抬起了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两个男生，口齿不清的询问，“「煌道联合」？哪个「煌道联合」。”
“唔，就是由东关东的十二支暴走族队伍组成的类似于联盟的组织啊，不然还有哪个。”乾青宗回答道，“就是「白豹」统帅的那支队伍。”
青木枫不吭声了，慢慢的咀嚼着嘴里的菜叶子。九井一知道她向来对不良的事情不感兴趣，然而今天却主动问起了「煌道联合」的事情。
有问题。
就在九井一要追问的时候，青木枫的电话便响了。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备注上赫然写着「九井夫人」的时候，皱眉看了九井一一眼，“你没给阿姨说我们在外面吃吗？”
九井一的身形明显僵直了一下，“我忘了。”边说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开屏那满满当当的信息几乎快把壁纸淹没，发件方均留着自家母亲的号码。
接通了九井夫人的电话，那边的急切几乎都要从听筒里溢出来了。青木枫一边安慰着九井夫人告诉她自己没事，哥哥也没事，一边瞪了不靠谱的九井一一眼。
九井一自知理亏的挪开了目光，拉过了旁边的乾青宗继续说着关于「初代黑龙」的事情躲避来自青木枫的责怪。而这边的青木枫也是好一通保证自己绝对会在八点之前回到家才得以让那边的九井夫人放了心，挂断了电话。
这边的九井一二人刚好聊到了因为出勤率不足有可能留级的事情。乾青宗看到青木枫放下了电话，开口询问道，“说来小枫在新的学校课程还适应吗？”
“还可以。”青木枫随手撩了下滑落的头发，回答道，“有不懂的地方老师私下都会跟我讲解。”
“枫的功课一直都很认真。”
九井一道，颇带着几分自豪，倒是让青木枫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没有啦，和大家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真遗憾啊，在学习方面不能帮上小枫什么忙。”乾青宗道，“不过要是在学校有人敢欺负我们小枫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教训回去的。”
“那谢谢青宗哥哥啦。”
闻言的九井一看上去有点不快，用筷子使劲戳了戳饭碗，“我一个人也能保护好阿枫的，不用你操心。”
看着有几分较劲的哥哥，青木枫有些无奈的吸了一口橙汁，“不会有人欺负我的啦，你们两个都放心好了。”
九井一半信半疑的看了青木枫一眼，毕竟他可也是亲耳听到一些长舌头的家伙在背地里议论总是处处受到老师关照的青木枫。
“好奇之心人人都有，同学之间八卦一点很正常，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青木枫是这样说的。
对此，九井一的评价永远都是：“你太善良了，阿枫。”这个辜负了你的世界并不值得你报之以歌。
为了不让九井夫人过于担心，所以三个人吃完饭后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了。和乾青宗挥手告别后的青木枫转过身，弯着眼拉住九井一的胳膊。
“走吧。”
九井一看了一眼乾青宗离开的方向，有点闷闷不乐道，“怎么一见到这个家伙你就这么开心。”
青木枫没想到九井一会在意这个，大脑有一分钟的空白，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干巴巴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不至于吧。”青木枫下意识摸摸自己早就收敛回来的嘴角，嘟着嘴道，“毕竟和青宗哥哥这么久没见过面了，久别重逢自然是开心的啊。”
九井一小气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走自己的路，不去看她。青木枫撇了下嘴，看向自己拉着的那只呈放松状态的手，丝毫没有半分要回握住自己的意思。
呐，真闹脾气啊。
青木枫有几分讨好的晃了晃九井一的胳膊，脸上笑容灿烂，“哥……你别走那么快嘛。”
九井一不理。
“哥哥……”青木枫继续撒娇，九井一这才放慢了脚步，转过脸看了青木枫一眼，然而冷淡的神色依旧不减分毫。
“哥，想吃关东煮。”青木枫把九井一拽停，指了指旁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眨巴眨巴自己那双楚楚动人的杏眼，用惹人发麻的腔调道，“好不好嘛，哥，求你了呀。”
九井一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妥协般地拍拍青木枫的脑袋，“走吧。”
实际上刚刚吃过饭的青木枫也吃不下什么了，随便挑了几个爱吃的圆子，剩下的都交到了在饭桌上只顾着说话没吃多少东西的九井一手里。
晚上到家，问候过九井夫妇的青木枫照例回房间写作业。无所事事的九井一原本在客厅打着游戏，结果被从书房出来倒水喝的九井叔叔见了，冲着他就是好一顿说教。
话题从打游戏一直延伸到九井一整日里的不务正业，小小年纪非要去学做什么不良，到处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不说，现在竟都面临着出勤率不达标无法毕业的地步。
九井一全程一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的不耐烦模样，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无视了越训越生气的父亲，起身推开了青木枫的房门。
他知道九井叔叔是不会来打扰青木枫的，所以当九井一每次一遇到父母对他进行说教，就会往青木枫的房间躲。
青木枫听到响声，保持着举着画笔的动作回过头来，用另一只手摘下了耳朵上挂着的耳机，询问道，“怎么了？”
九井一没回答，只是走到了青木枫的身边看着桌面画板上的那张纸，问道，“在画什么？”
“海。”
“你见过海吗？”九井一反问道。虽说日本是岛国，但是青木枫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鲜少出门，九井家也并非住在海洋沿岸。所以印象里的青木枫应该是没见过真正大海的吧。
“我画的是我想象中的大海啊。”青木枫的脸上沾染了一块蓝颜料，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她把自己的画板推到了九井一的面前，道，“大海一定很美的啊。”
九井一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青木枫脸上的那滴蓝颜料上，心不在焉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道，“哦，是挺美的。”
被九井一这么看着，青木枫好像也认识到了什么，拿起旁边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啊，颜料。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说着连抽好几张卫生纸在脸上揉了揉，然而那团蓝颜料非但没能擦去，反而增大了晕染面积。
“我来。”九井一拿过青木枫手里的卫生纸，从旁边的水杯沾了点水，轻轻的在青木枫的脸颊上擦拭。
近距离的接触，让九井一几乎可以数的清青木枫微颤的睫毛。一股压在心口的情愫蔓延开来，九井一脸颊微热，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
“好了。”
把湿纸团远远地丢入不远处的垃圾篓里，九井一直起身子，和青木枫拉开了距离，目光从她出神的脸上也落到了画板上，“在想什么。”
青木枫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大海的深处还会有生物生存吗？”
关于这个问题，九井一还真的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有是有，不过特别少。深海里的动物身体结构比较特殊，所以可以适应那些高压。”
“这样啊……”青木枫喃喃，放下了手里的画笔，托着腮道，“真想去看看呢。”
“人到不了那么深的地方。”
“我知道，下辈子再说吧。”青木枫似乎是叹了口气，把话题再次转移到了刚才九井一一进门的问题上了，“话说你什么情况。”
“不是明摆着吗？”九井一四下找了一圈，没看到多余的座椅，就坐在了青木枫的床沿上，“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感受到似乎坐到了什么异物，九井一从床沿上站起，发现原来自己坐到了不知何时放在床边上的画册上了。
“九井叔叔也是关心你。”
“嗤，不过是嫌我一个不良少年做儿子丢人罢了。”九井一把画册拿在手里，随便的翻看着。
画册里的内容很单调，大多都是取材于九井家的每一个起眼或不起眼的角落，亦或是那窗外有限的几处风景。
青木枫是不能出门的。
「先天性心脏主动脉瓣膜狭窄」
年幼的九井一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并不知道其中含义，只从父母忧愁的脸上以及妹妹夜里辗转反侧的痛苦，哪怕是再小的孩子，也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病。
“妈妈，妹妹会死吗？”
九井一这样问。
九井夫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的抚摸着九井一的头，让他好好的去陪妹妹玩就好了。
“我陪妹妹玩，她的病就能好吗？”九井一举起手里的游戏机，“那我就把我所有的玩具都送给妹妹好啦，这样妹妹就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玩了对吗？”
天真的想法。
「心脏主动脉瓣膜狭窄」有着相当长一段的无症状期，一旦病发则会快速发展。
然而一个九井家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很难承担起心脏手术那样高昂的费用。不过好在青木枫病情不重，在好好保养下勉强可以依靠药物维持。
“这个是……”九井一翻看画册的手停住，目光锁定在和前后几幅画内容大相径庭的那一页上，赫然用明亮艳丽的色彩勾勒出了一幅「花火盛宴」。
青木枫伸头看了一眼去，恍然，“啊，这个应该是前年夏日祭的花火大会吧，我刚巧在窗边看到，就画下来了。”青木枫拿过那本画册，似乎陷入了回忆，情不自禁道，“可真漂亮呢。”
也不知道今年的夏日祭可否还会有这样盛大的花火了呢。
九井一看着青木枫眼里难藏的向往，不知为何心脏抽疼了一下。他站起身，嗓音有几分沙哑道，“你接着画吧，我先出去了。”
“哎？”
还不等青木枫说些什么，九井一已经几步过去拉开房间的木门走了出去，略显仓促。
夜晚的风依旧带着夏日的温热。九井一走在人车稀少的马路上，有几分茫然。
就在半个月前，青木枫的病又复发了。那天他带着青木枫去图书馆看书，不过是自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时就见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在一处。
那里应该是青木枫的座位。
“她的身上应该有药吧？”人群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九井一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就炸了，拨开面前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九井？”
发现青木枫晕倒的乾青宗皱着眉看着忽然闯入的人，有几分怒气地道，“你上哪去了？”
九井一顾不上乾青宗，慌里慌张的拿起旁边的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从凌乱的杂物中拿出一瓶药丸来。
旁边的好心人递了一瓶水，乾青宗道了谢接过，就着九井一拿来的药丸给青木枫灌了下去。
“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乾青宗质问。
对方垂眸不答。
图书馆外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一群白大褂的医生疾步走来，有条不紊地疏散开了人群，保持空气流通。
“对不起……”九井一低喃，看着那些医生动作熟练的给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青木枫带上了氧气面罩，抬上了担架，“我应该守着你的……”
救护车呼啸远去。